莫斯科音乐厅恐袭案发生后，“恢复死刑”再次在俄罗斯社会掀起热议。

自民党领导人斯卢茨基认为，尽管俄罗斯已经实际上废除死刑，但考虑到本次恐袭事件的恶劣性质及影响，可以作为特例恢复死刑。

俄罗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也支持恢复死刑，他表示，对恐怖分子必须处以极刑，如果不能以暴制暴，法律和审判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起不到任何作用。

俄罗斯国内大多数民众也强烈呼吁恢复死刑，认为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以儆效尤，否则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有让坏人从内心深处对法律产生敬畏，他们才会约束自己的暴行。

然而，这一提议遭到了俄罗斯法律精英的强烈反对。俄联邦委员会宪法委员会主席克里沙斯表示，宪法法院不可能因为个别案例就推翻之前的决定，要想恢复死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修改宪法。

克里沙斯还说，就算国家杜马和联邦委员会都同意恢复死刑，也无权推翻宪法法院的决定，任何例外都不允许出现。

俄罗斯宪法法院院长佐尔金持相同立场，表示根据现行宪法，无法恢复死刑，除非通过一部新宪法。

眼看各方争执不下，国家杜马“统一俄罗斯党”党团主席瓦西里耶夫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称关于恢复死刑的议题将会被慎重讨论，以便做出符合公众期望的决定。

至于外界最关心的俄罗斯总统普京的看法，其新闻秘书佩斯科夫也作出了回应，称克里姆林宫并未参与相关讨论。

这也是普京的一贯态度，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内阁高官，都从不对死刑相关问题做出任何评论，梅德韦杰夫在任时也是绝口不提。

那么问题来了，向来以强硬姿态示人的俄罗斯，当初为什么会废除死刑？如今发生了如此恶劣的恐袭事件，司法界又为何不同意恢复死刑？

众所周知，苏联时代的俄罗斯是有死刑的，而且在东西方冷战的背景下，执行死刑的次数还不少。转折点出现在苏联解体后，叶利钦政府为了尽快融入西方，再加上国内自由派法律精英的推动，同意了欧洲理事会废除死刑的要求。

1999年，俄罗斯正式宣布暂停执行死刑，并承诺在10年内废除死刑。实际上，只要连续10年不执行死刑，就会默认这个国家已经废除死刑。

尽管如此，2009年11月，俄罗斯宪法法院还是如约作出了禁止在国内执行死刑的决定，当时已经是宪法法院的佐尔金就明确表示，“这一规定是最终的，且不容上诉”。

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在法律上并没有写明废除死刑，宪法法院作出的决定也仅仅是禁止执行死刑，这就意味着死刑在俄罗斯依然存在，只是不允许执行，也就相当于事实上废除了死刑。

在叶利钦时代，除了向西方靠拢，废除死刑也未尝没有逃避清算的考量。不管是背叛苏联的政客，还是站在苏联的废墟上崛起的寡头，只要死刑存在一天，他们就有可能遭到清算。

包括叶利钦及其家族，他并没有把独立之后的俄罗斯带向光明的未来，反而给继任者留下了一个棘手的烂摊子。所以他才会放权给普京，并与其约定上台后不再追究自己和家族。

很多人不理解保留死刑的意义，从某种程度上讲，死刑体现了对生命的敬畏，如果有人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那么他自己也会被剥夺活着的权利。死刑意味着没有转圜余地，只要你敢跨越红线，就再也没有悔过的机会，这样才能起到警示和震慑的作用。

相比之下，终身监禁的空间就大得多了，尤其是在西方国家，只要犯人有权或有钱，很容易疏通关系逃避法律的制裁。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可以通过在狱中表现获得减刑，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这一点对坏人来说也同样适用。

此外，对于俄罗斯来说，废除死刑的要求大多来自境外，而非本国民众的呼声。要知道，当年俄罗斯宪法法院作出禁止执行死刑的决定后，第一个拍手称快的竟然是法国外交部。

然而，俄罗斯自独立以来，社会治安形势一直不容乐观。先是跟车臣打了好几年反恐战争，国内犯罪率也常年居高不下，后来逐渐与乌克兰和西方交恶，直至俄乌冲突爆发后彻底撕破脸，现在更是正面战场和治安战两手抓，难免顾此失彼。

但由于一小部分自由派法律精英的坚持，恢复死刑在俄罗斯依然难以实现，这势必牵扯到新一轮激烈的政治内部斗争，对正处于内忧外患的俄罗斯显然无益。

只是，一个诞生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伟大著作《罪与罚》的国家，竟然不能将罪行和惩罚对等起来，实在令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