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
五台山下,一跪一叩,足足跪满一万一千级石阶,终于感动上仙,得以让他死去的心上人死而复活。
但是,那个人,却不是我。
1
老祖宗说了。
新人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见面会喜冲喜。
我作死,偏不听。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裴熠,我的未婚夫,终于同意深更半夜带我去撸串。
吃完,他如往常进店里结账,我在外面等他。
旁边有一对小两口。
不知为什么争吵,越吵越凶。
我不想掺和,毕竟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说不定人小两口一回家就和好如初了。
我刚打算后退两步,突然,被一道亮光刺得睁不开眼。
定睛一看,好家伙。
只见那男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眼神狠厉,作势要朝女的捅去。
偏那女的还一缺心眼,不仅没发现,还像机关枪一样,继续喋喋不休。
眼见白刀子逼近那女的,我这该死的正义感瞬间爆发。
我一个跨步,伸手,将那女的往左侧一推。
那女的是避开了白刀子。
可我被她惊慌一拉,整个身子就往她的方向倒。
最后,我意外成了那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我遭谁惹谁了,本想见义勇为,结果是引火自焚,真TM憋屈。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痛感已经麻木我的神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只知道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在涌出我的身体。
我想掏出手机打120,手却怎么都挪不动;我想开口呼叫裴熠,嗓子只能发出低低哑哑的声音。
我瞪着面前站着的小两口,使劲用眼神示意他俩打电话或叫人。
或许是被我的惨状吓傻了,任我双眼都瞪出斗鸡眼了,那小两口只是惊恐地呆愣在原地。
眼见那两人靠不住。
我度秒如年地躺在地上,默默在心里祈求裴熠快点结完账。
唉,平时挺利索一个人,今天结个账咋这么磨叽。
快点出来吧,再晚了,连句道别的话都说不了了。
……
终于,在我的千求万盼中,裴熠出来了。
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抱着躺在血泊里的我。
慌张地一声声呼唤,「余欢,余欢,余欢......」
奈何我嗓子说不出话,不然非骂得他狗血淋头。
平时糙汉子就算了,我现在可是伤员也,也不知道温柔点,晃得那么用力干吗。
真是的,害得我脑仁晕,刀口更疼了。
当然,看着裴熠为我心急的模样,我心里满是甜蜜。
我的傻大个还是很在意他媳妇的嘛。
感觉我的灵魂在一点点脱离身体,我才彻底慌了。
不会中一刀,就死了吧,我还没跟傻大个结婚,我们还没有属于我们的小崽崽,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和傻大个去看呢。
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2
「唉,哥。你说我们把她带回去,这月奖金是不是泡汤了。」
「谁说不是呢。昨天带回去的那个冤死鬼,刚好卡在红线上,今天这个回去可不就超标了。」
「你说我兄弟俩咋这么命苦呀,这都连续仨月的基本工资了,要是奖金再泡汤,下月真要吃土了。」
「谁说不是呢,真是霉到家了,这月天天都是冤死鬼,咋就不给我们来两短命鬼,就是病死鬼也行呀。」
穿白衣的鬼听闻,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非要站起来跟那两鬼理论理论。
我这个正主还没死透呢,都已经开始遭嫌弃。怎么,冤死鬼就不是鬼啦。就问你俩,这样说礼貌不?
一滴滴滚烫的热泪滑落在我的脸颊,发烫的温度,惊醒怒火中的我。
裴熠哭了。
我们在一起5年。
他为我挨过饿,受过冻,流过血,却从没流过泪。
一时间,我有点不知所措。
眼泪不应该属于他,我伸手,想拂去他的眼泪,却连手指都动不了。
失重感越来越强,身体越来越轻。
我惶恐地挣扎着,想尽毕生之力摆脱灵魂出窍的宿命,但,终究是徒劳。
3
救护车终于来了。
要是再慢点,估计我的肉体早就凉透了吧。
我飘在空中,想看看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只见,随行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下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我就是一通操作。
偏傻大个把他们当救世主,满脸希冀地恳求道,「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未婚妻,一定要救救她呀。我们明天本来是要举行婚礼的,没想到......」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答应带她出来吃烧烤,她就不会成这样了。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傻大个说着说着,就懊恼地用手使劲抽自己的脸。
我急忙上前,想拉住他的手,手却径直从他的手穿过。
好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制止了他。
对我进行一番施救后,医护人员站起来,对裴熠摇摇头,表示尽力了。
裴熠瞬间瘫软在地,紧紧抱着我痛哭流涕。
4
15岁那年,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留我一人独活。
好在他们给我留的钱足够多,我也想得开,这些年,一个人也活得很滋润。
该吃吃该喝喝该耍耍,每天不带重样。
美中不足,性格太直,没交啥朋友。
裴熠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我的生活,打乱我的节奏。
带我看电影,陪我逛街,疯玩游乐场,精心准备节日惊喜。
为了哄我开心,甚至能冒雨徒步几公里,尽管淋得像只落汤鸡,他还是笑眯眯献宝似的把怀里盛满珍珠奶茶的保温杯递给我。
我的生活被他一点一点地占据,我们确认了关系,如果不是今晚的意外,我们会顺理成章步入婚姻的殿堂。
父母的原因,我对生死看得很开,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轮回。
可看到裴熠抱着我的尸体,像被抛弃的小孩,悔恨无助、伤心欲绝时。
我的心空了,好想上前抱抱他,安慰他,轻声告诉他,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他。
「妹儿,咱是不是也该走了。」
「是啊是啊,你看警察把该抓的也抓走了。你呢,也被殡仪馆的车‘带’走了,这围观的也都散了,咱们也走吧。」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飘着的黑白无常。
居然把这两鬼搞忘了,刚好。
我试探性地问道,「两位黑白无常大哥.......」
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看着两鬼脸色变了变,然后听见白无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我一怔。
难道鬼有读心术,他俩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白无常「哼」的意思是拒绝啦。
「我们兄弟在冥界的年龄是210岁,折合成人间的岁数才21,你一个25的,别叫大哥,显老。」
我差点笑破防了,感情这两货是因为那声大哥不开心了,这好办。
我连忙讨好道,「两位弟弟,刚才是我眼拙。现在仔细一看,二位长得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鬼见鬼爱,花见花开,美女见了都得围着你俩走三圈。」
果然,一顿彩虹屁吹得两二货晕头转向。
我接着讨好问道,「刚才我想跟着殡仪车飘过去,可飘了几米,就怎么也飘不动了。两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弟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呀?」
看着眼前单蠢傻得可爱的两小鬼,突然感觉自己像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黑无常显摆地抢先说道,「我知道。」
「是因为冥府有规定,已经灵魂出窍的鬼只能在其5米范围内活动,主要是为了防止厉鬼飘出去害人。」
厉鬼害人限制厉鬼就行了嘛,这种无差别限制,太不科学了。
我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两位可可爱爱的鬼弟弟,刚听你们说,你们这月的冤死鬼指标已经顶格了,带我回去反而要扣奖金。要不,你们通融通融,睁只眼闭只眼,别带我回去了。」
黑无常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那可不行。」
我撇撇嘴,这兄弟咋这么轴呢。
「妹儿,你灵魂出窍那刻,就已经被判官在生死簿上划去了名,即便我们不带你回去,到时,冥府也会派凶神恶煞来抓你,他俩可以出了名的凶残,你何必呢?」
我低垂着头,裴熠抱着我尸体悲痛崩溃的画面再次闪过我的脑海。
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他。
良久。
「妹儿,咱还是回去吧,再晚就赶不上回冥府的末班车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划不着。」
黑无常在旁使劲点头附和。
我本想倔强地拒绝,却不时宜地连打好几个喷嚏。
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跟他俩走。
5
来冥府的这些时日就没清静过。
说我怨气太重,需得早日过奈何桥,不然怨气积聚,早晚会化成厉鬼。
上了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就要忘了裴熠。
如果必须在化厉鬼和忘裴熠之间作个选择,我选择前者。
可冥府的官差焦麻了。
每天派三四波,变着花样游说我,弄得我现在看着他们就心慌。
6
「妹儿,妹儿,你居然躲在这,害得我们好找。」
我本想快速转身逃走,却被黑无常拉住手腕,焦急说道,「快跟我们走。」
见我死活不答应,他们难道要硬来。
狐疑间,白无常催促道,「再不走,你心上人就没了。」
我心一滞,反手抓着黑无常。
「裴熠怎么了?」
「路上与你细说,再晚,就真没时间了。」
白无常拉起我就往人间飘。
路上才知。
我离世后,裴熠把自己关在我们的婚房,整整两周不吃不喝。
我又气又恼。
这傻大个是打算把自己饿死吗。
却突然止住身体,眼神凌厉地看着黑白无常。
冷笑道,「冥府拿人,无常索命。两位带我去人间是几个意思?」
黑白无常脸上出现明显的慌张,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我冷冷地看着。
要是他俩打算用我对付裴熠,那我就算拼个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最后,白无常没崩住。
「是判官要我们带你去的。裴熠要真死了就是殉情鬼,马上要年底了,我们冥府今年收的殉情鬼已经超红线了,要再算裴熠一个,冥府今年的年底考核直接不合格了,所以让我们带你出去的目的就是不要让你心上人死。」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天上的知道,到时候就麻烦了。」
要是别人,我肯定会嗤笑一番。
可这是裴熠……
我急忙催促道,「还愣什么,快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