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衍,排在抓捕名单的首位。
他早就已经脱身了,明明罗慎远写信叫他躲着,可他却冒险回来。
他一回来,就被陆嘉学的眼线盯上了。
是罗慎远从陆嘉学的眼皮底下救走了他,是罗慎远把他藏在罗府的密室里,也是罗慎远顶着被挨板子的疼痛保下他。
罗慎远是这样说的:
活着才有希望,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如今罗府,已经被陆嘉学盯上了,师兄,近几日,我会尽快送你离开。
即使陈道衍很莽撞,可罗慎远还是要救他,还是要保他,还是要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去。罗慎远就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为了心中的那份情义,他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
陆嘉学早就怀疑罗慎远了,他派人试探他的武功,带人搜查罗府的时候,甚至认定罗慎远就是那个带走陈道衍的人,直接把罗慎远的即墨轩围了起来。
不得已离开罗府的陆嘉学,他大眼线盯死了罗府,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罗府飞出来,更别说是陈道衍这样一个大活人了。
那么,陈道衍是如何离开罗府的呢?
赛文宴,陆嘉学怀疑罗宜宁孙先生是帝师,他有很高的威望。
原本罗府要重开赛文宴,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可因为孙先生的出席,赛文宴就成功了。
陆嘉学认定,赛文宴就是罗慎远要把陈道衍送出罗府的机会,他早就派人盯紧了罗慎远,还让叶严定住了罗慎远的贴身侍卫少安,为此叶严还误把一个看妇女隐疾的大夫认成了陈道衍,想要抓捕他。
陆嘉学这个人,他生性暴躁,但是,他的业务能力还是有的,想要在他的眼皮底下,送走陈道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罗宜宁派青渠整理一大箱一大箱的回礼,这种事情,还轮不到罗宜宁的贴身丫鬟去处理,除非是罗宜宁另有安排。
是的,陈道衍就藏在这一大箱一大箱的回礼里面。他换上了小厮的衣服,就躲在其中一个大箱子里面。
赛文宴结束了。
可陆嘉学认定陈道衍还没有离开罗府。
因为,他和罗宜宁关于罗宜宁弹琵琶的事情进行了争论,罗宜宁是这样说的:
赛文宴已结束,陆都督乃皇城司指挥使,想必公务繁忙,无暇在此多逗留。罗府这园子虽是百年园林,但以陆都督的身份,怕也是看不上的。小女还要准备给各位客人的回礼,就不奉陪了。
这么急着离开,那为什么之前又说了那么多呢?分明就是引他兜圈子逛花园,分明就是拉住他让他分不开身。
可,明明是为了绊住他,眼下,怎么又要急着去给宾客送回礼。
从这一点,陆嘉学认定,陈道衍就藏在回礼中。
于是,他吩咐下去,每一辆离开罗府的马车,都要仔细盘查,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赛文宴结束,陆嘉学怀疑孙先生陆嘉学带着人在罗府的门口盯着,看见领命家丁抬着一口箱子从府门出来,箱子很沉重,抬着明显很吃力。
这是孙先生的马车。
孙先生乃是威望的典范,亦是权力的具象。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哪怕是真怀疑什么,都得礼让三分。
陆嘉学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怀疑罗慎远极有可能把陈道衍藏在孙先生的回礼中。
孙先生的身份是一个怀疑的点,不容易被查。
还有一个点,就是在赛文宴上,孙先生对罗慎远很是喜爱,还把他收入自己的书斋。
先生爱才,如果他为了罗慎远,把陈道衍藏在自己的箱子里,带离罗府,也不是不可能。
在家丁准备把箱子抬上马车的时候,叶严就带着人为了过来,他说:
近日有朝廷重犯在逃,皇城司奉命搜捕,刚有人在附近见到此重犯的身影,都督下令追捕,还请先生见谅!
他不介意陆嘉学为了公事而盘查,因为那是爱岗敬业,值得尊敬。可是要当众打开他的箱子,那就是对他不信任,就是有辱斯文,他不愿意。
罗慎远很聪明,他上前说:
这是罗府给孙先生的回礼。
他就是故意说给陆嘉学听的,因为这样显得他很在意孙先生的箱子,也就让陆嘉学更加肯定:陈道衍就藏在孙先生的箱子里。
陆嘉学下令开了孙先生的箱子,既得罪了孙先生,又没有找到陈道衍,反而给了陈道衍离开的喘息机会。
人啊,有时切不可笃信自身的直觉,盖因直觉这一事物,或许是他人蓄意令你产生这般直觉,蓄意引你迈向错误之途。
越危险的地方,有时候越安全程琅是陆嘉学的外甥。
之前因为要拿到证词,陆嘉学就让程琅来罗府拜访。
罗老太太和程琅的祖母是手帕交,可他一个孙子辈的,说要看望生病的罗老太太,说得有些牵强。
罗老太太能把罗老爷留下来的证词保留了那么多年,可见她不是一个一般的人,她自然看得出来程琅的目的。
因为程琅来了一趟罗府,罗慎远和罗宜宁都知道了他和罗家的关系,也都知道他和陆嘉学的关系。
想要把陈道衍从罗府送出去,这些出罗府的马车都是要盘查的,不用盘查的估计也就只有陆嘉学自己的马车了吧。
但是,陆嘉学是带着公务来的,他和罗家非亲非故,也不是来参加赛文宴的,罗家大概率是没有给他准备回礼的。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家眷,想要把一个大活人藏在他的马车里,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还有一个人,他的马车,大概率也是不需要盘查,或者查得没那么仔细的,那就是程琅家人的马车。
程家和罗家是有亲戚关系的,罗家办赛文宴,程家也出席了。
程家的马车,是最安全的。
因为罗慎远的错误引导,陆嘉学带着人把孙先生盯死了,即便是打开他的箱子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还是尾随着到了孙先生的书院,看着那些礼物卸车,直到马车离开。
这就导致陆嘉学的精力放错了地方,关注的点也错了,恰恰给了陈道衍逃走的机会。
一个人想要成事,光有势力的助力,是远远不够的,一个人的思维,想法,才是最高端的决策。一个好的决策,顶得过千军万马。
直到程琅说了这样一句话,陆嘉学才意识到,陈道衍已经离开了罗府:
舅舅,也许这陈道衍根本就没有藏身罗府。再说罗府给孙玠的回礼丰厚些也属正常罗府和我家也就隔辈的交情,这次也回了几箱子东西,更别说今日罗家子弟竟然成了孙玠的关门弟子,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是啊,就凭着程琅和陆嘉学的关系,程府的马车,盘查的人,是不敢台冒犯的。
在权势面前,有些关系,不是你能去撼动的,谁都想着保自己。那些盘查的人,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程家的马车到了之后,陈道衍趁乱就从马车里走了。他也是一个穿了小厮衣服的“小厮”,有了保护色,没有人会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异样,自然也不会把关注点放在他的身上。
陆嘉学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他虽然后面能想得到,但是,他这个人,性情暴躁,不会事先能想到如此细腻的。
一个人的成功,往往跟他的性格有关。
陆嘉学如此。
罗慎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