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沿风雨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老谢很认真地对着镜子照了照，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认真地照镜子了。

镜子里的老谢，头发有些花白，尤其是两鬓，白得厉害，但却依然浓密。每次理发，他都要把头发打薄一些，这也是令他自豪的地方，他的很多差不多年岁的同事，早就已经谢顶，而他，虽然老谢，却老而不谢。

老伴有些诧异：“那么认真地照镜子，莫非，要去相亲？”

老谢摸了摸脸颊和下巴，并无硬戳戳的感觉，诡谲一笑：“不相亲，就照不得镜子吗？呃，照不得，那就不照了。”

老谢没说实话，他觉得没必要说，所以也就没说。

包括老谢在内，局里的老秦和老蒯，前后脚地要退休。局里决定，放在一起开个欢送会，并通知老谢，务必在会上说几句。

老谢稍稍激动了几秒钟，哎呀，这可得要好好地准备准备。旋即，便平静了下来，暗自思忖，开会欢送，有必要吗？唉，都记不清上次开会是哪一天了。最近的一二年，有用没用的会都推掉，推不掉的就让小年轻的去，不似老秦老蒯，生怕错失露脸的机会。“该你们小年轻的冲在前面了，大胆地冲，我嘛，就在后面看着。”老谢是这么叮嘱小年轻的。

然而，老谢还是认真地准备了两页纸。

欢送会却是在下午召开的。老谢心想，怕是局长特意安排在下午，会后接着晚宴？嗯，肯定如此！不由得又激动了几秒钟。

自然是局长主持。局长好一番感慨，感慨老谢等人从黑发到白发，奉献了半辈子，劳苦功高，该休息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老谢激动了好几回。末了，局长略带遗憾地说：“实在对不住，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老秦陪我一起，接下来由副局长主持。”说罢，他走了，老秦也跟着一起走了。

老谢略有不爽。

副局长接过局长的话茬，又是一番掏心掏肺的赞扬，溢美之词连篇累牍，信手拈来，不知不觉地也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老谢不由自主地又激动了好几回。末了，副局长略带歉意地说：“我还有个重要的外事活动，先走一步，老蒯陪我一起，后面由办公室主任主持。”说罢，他也走了，老蒯跟在后面。

老谢甚是不快。

办公室主任和老谢是同级别，他接过副局长的话茬：“这个，领导们都忙，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我呢，就不说了，老谢，你说说吧。”

老谢有些失落，更有些沮丧，心里堵得慌，敢情快要一起退休的老秦老蒯，跟着局长副局长走了，都还有价值，就老谢我是个多余的人，没用的人！

说说？老谢已经没有心情去说说了。

老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地说：“还是不说了吧，一切随缘。”说罢，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在停留在准备好的两页纸上。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这时，坐在后排的，站起来几个年轻人，径直走到老谢的正对面，排成一排，中间的一位说：“谢主任，感谢您这一年多来放手让我们去做，您在后面监督着，我们现在已不惧独当一面了，谢谢您。”说罢，一起朝老谢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谢心头一热，嘴角翕动着，却没能说出来。他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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