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悦旋讲小说 2024-08-28 12:48:33

第一章

  汝阳王府红绸漫天,宾客盈门,只因为今日是汝阳王裴书鸣和王妃夏暄妍成亲的大好日子。

  夏暄妍一身红色喜服,陪在裴书鸣的身边,笑着接待满府的宾客。

  和裴书鸣交好的皇子一面道贺一面调侃。

  “恭喜恭喜,没想到兜兜转转,几番周折,四哥还是和皇嫂修成了正果!”

  “四哥有多爱四皇嫂,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从小就不准我们多看四皇嫂一眼,如今总算把人娶回了家,怕是激动得都入不了洞房了。”

  夏暄妍低头微笑,脸上染过一阵红晕,她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裴书鸣,却看着他看着掌心有些出神。

  她小心询问:“书鸣,怎么了?”

  闻言,裴书鸣立刻翻转掌心,不动声色的将手中之物藏到了袖子里。

  “无妨。”

  她身子微微一僵,却还是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拜堂的流程,裴书鸣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到夫妻交拜时都犹豫了许久,才完成了礼节。

  夜色渐浓,宾客也渐渐散场,两人一同回到厢房休息,裴书鸣先褪了外衣洗浴。

  夏暄妍看了好几遍,确认他暂时不会出来,这才悄悄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枚药丸,和着冷水吞下。

  这药丸是宫外的游医开的药方,专治她的心疾。

  服完药,她捡起裴书鸣脱下的外衫,正准备挂起,却看到一封信从里面掉落出来。

  信封上写着落款——

  苏墨。

  她知道这个名字。

  裴书鸣的贴身侍女。

  更是在她和他分开这些年来,一直不离不弃陪在裴书鸣身边的人。

  她不受控制的打开了信封,入目便是一行行染满泪珠的字。

  “王爷,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我孤身一人来到了海棠岛,这是我们定情之地,更是你第一次吻我的地方,这里的海棠花开了,和那年你陪我来时一样美。”

  “可从今往后,你是不是再也不会陪墨儿一起赏花了?”

  “你终究是选择了心头那片白月光,可往后余生,没了王爷的我,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信封的落款,是一片染了血迹的海棠花瓣。

  攥着手中的信件,夏暄妍身子微微发凉。

  所以,裴书鸣在婚礼上状况百出,都是因为看到了苏墨的这封信吗?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让她头晕目眩。

  不会的。

  苏墨在信中表现出了强烈的自杀倾向,裴书鸣担心她的安危而已,也是正常的。

  毕竟,在苏墨和她之间,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自己,不是吗?

  夏暄妍闭上眼,回忆一幕幕闪现。

  她是名冠京城的相府千金,他是艳绝无双的四皇子。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姑娘家所有的第一次,她都给了他。

  第一次写情诗,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月下接吻。

  而他所有的第一步,也全是为了她。

  第一次吃醋,第一次打架,第一次定情。

  全都城无人不知,他们两情相悦,你侬我侬,都以为等她到了及笄之年,他便会顺理成章迎娶她过门。

  只是没想到,晋安七年,京中大变,裴书鸣惨遭陷害,惹怒龙颜,被陛下打入天牢。

  身为丞相之女的夏暄妍,拼命哀求自己的爹爹为裴书鸣求情。

  可丞相一直与他不同阵营的三皇子交好,借此机会,更是逼她与裴书鸣取消婚约,转头嫁给三皇子。

  夏暄妍拼死不从,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最后甚至扬言自尽,才彻底绝了夏父的念头。

  但最后夏父放出话来,她必须在宫外的寒山寺修行三年,与裴书鸣彻底断了往来,他才肯替他求情。

  为了裴书鸣,夏暄妍毫不犹豫的答应,写了分手信给裴书鸣,然后在寺庙中与世隔绝,一待就是整整三年。

第二章

  这三年里,她不止一次的让自己的婢女打听裴书鸣的消息。

  听说他从天之骄子沦为囚犯,又收到了她的绝笔信。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上百刑具都未曾让他哀嚎一声,可在看到她的信件后,他却筋脉寸断,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险些没了半条命。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东山再起,洗刷冤屈,重新获得陛下喜爱,并成为如今权势滔天的汝阳王。

  没人知道,在寺庙中修行的那段日子,夏暄妍过得不比裴书鸣轻松。

  她被迫离京,离开他,只能日日跪在佛前祈祷,只求他能平安无事。

  日夜积思,让她得了严重的心疾,需要每日吃药维持。

  得知如今她的身体已经差到日夜咳血后,夏丞相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终究不忍心自己女儿青灯古佛相伴一身,这才命人将她接回京中。

  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裴书鸣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姑娘。

  那女子名叫苏墨,是裴书鸣的婢女。

  听闻自幼倾心于裴书鸣,但因为身份卑微,从来不敢袒露心意。

  直到他被打入大牢,整整三百多个日夜,她自愿同他一起入了牢狱,不离不弃,日夜陪伴,

  甚至有一次扑到裴书鸣身旁,替他挡下那骇人刑具,险些命丧黄泉。

  裴书鸣才终于被她打动,接受了她,出狱之后,与她恩爱缠绵了好一段时间。

  彼时,夏暄妍刚刚回到京城,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她人,她心如刀割,却并未想过要打扰他们,只决定从此回到寺庙修行,了此残生。

  却没想到,出城那日,裴书鸣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骑着马将她堵在了城门口。

  他一身戎装,俊朗非凡,猛地将她攥进怀中,眼眶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

  “暄妍,求你,留下来。”

  只是这样一句话,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两人本就有婚约,似乎怕再夜长梦多,裴书鸣仓促的将成亲的日子提上了日程。

  而那个苏墨,他则是给了她一笔钱,将她送出了城外。

  夏暄妍以为,他已经和苏墨断的干干净净,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不知过去多久,裴书鸣更衣完毕,出来时见到她拿着信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和她说过话,以至于夏暄妍瞳孔一震,手中的信封直接落到了地上。

  而他拧着眉头,快速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捡了起来。

  夏暄妍有些失落的道歉:“我不是存心要看你的信,抱歉。”

  他没有回应,只是将信封折好放到抽屉里,然后转头便出去了。

  门外很快传来动静,是侍卫和他汇报情况的声音。

  “王爷,我们已经找到了苏小姐,她并无大碍。”

  隔着窗纸,她明显看到他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你安排人看好她,别再让她出事。”

  清冷的厢房,月光从窗台洒落满地寂寥,她怔在原地,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涩缓缓蔓延。

  从今日迎亲开始,他的心里竟然一直都在想着苏墨吗?

  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安稳。

  一直在零零碎碎的做梦。

  先是梦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月光下红着脸磕磕绊绊和她告白;

  又是梦到裴书鸣亲密缠绵的抱着苏墨亲吻;

  最后梦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寺庙,大片大片的吃着忧思成疾的药,咳得满手是血的样子。

  一夜无眠,第二天醒来时,府中的下人说王爷已经去了军营。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脑海不自觉回想起一个人在寺庙中修行的那段时间。

  和现在一样,每次醒来,空荡的房间都只有自己一人。

  而那个时候,裴书鸣在干什么呢?

  是陪着苏墨赏花,又或是搂着她在树下亲吻相拥。

  以往每次他出门,都会告诉自己,并亲吻她的额头,可自从她这次回来,他一次都没有过。

  想起这些,她的心又开始痉挛,疼得她额头满是大汗。

  她艰难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从柜子里掏出药丸狠狠往嘴里塞了进去。

  用完午膳,她想起裴书鸣下午用点心的习惯,便亲自下厨做了他爱吃的点心,然后坐着马车前往城内驻扎的营地。

  士兵见到夏暄妍,纷纷跪下给她请安。

  她一直都极为随和,让众人起身,没要他们通传便提着食盒进了营帐。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欣喜的抬起头来。

  “王爷,您看看我画的这个兔子像不像?”

  两人同时怔住,坐在书桌前的人,竟是苏墨。

第三章

  见到夏暄妍,苏墨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拘谨的跪下给她行礼。

  “王妃,我不知道是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墨,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眸乱撞像头受惊小鹿的女子,微微抬了抬手。

  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在裴书鸣的营帐里如此不守规矩了吧。

  她在一旁坐下,而苏墨只是低着头,站在她的身边,仿佛她是会吃人的妖怪,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沉默着,许久后苏墨含着眼泪主动开了口。

  “王妃,我不是故意想要缠着王爷的。”

  “我无家可归,王爷大善,便还留着我在身边做个伺候的丫头,仅此而已。”

  话音才刚刚落下,营帐猛的被人掀起,裴书鸣风风火火的赶到两人面前,他看着眼眸湿润的苏墨,一把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身后护住,而后厉声向夏暄妍质问道。

  “你来干什么!”

  这样下意识保护苏墨的姿态,让夏暄妍瞬间僵住。

  过了许久,她才从一旁拿出食盒,放到桌上。

  “我做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点心,想着给你送过来。”

  食盒用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好好的,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冷掉。

  裴书鸣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人,看向夏暄妍,她却已经起身离开。

  回王府的马车上,她捂住自己的心脏,疼得脸色一阵苍白。

  在寺庙修行的时候,大夫说她这是哀思成疾,只要心情愉悦,或许不吃药,也会慢慢好的。

  爹爹以为她的病是因为他拆散她和裴书鸣而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想必日子久了,病也就好了。

  所以后来两人成婚,他才没有拒绝。

  可自从再次回到裴书鸣的身边以后,她的心疾却越来越严重了。

  胸口忽然涌上一阵腥甜,她赶紧伸手用帕子捂住嘴。

  片刻后,她掀开帕子,只看到上面一片刺目的红。

  与此同时,马车忽然停下,裴书鸣掀开帘子坐了上来。

  她吓得手一抖,慌忙将那帕子紧紧攥在掌心。

  “你怎么来了?”

  来人眉头微微一蹙,瞧见她脸色分外苍白,不由得语气多了几分担忧。

  “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夏暄妍只是摇头:“没事,可能出来久了吧。”

  他没再追问,只是解释道:“刚刚的事……抱歉,苏墨她,身世实在可怜,我收留她并没有私心。”

  她抬眸看他,墨色的眸子又亮又澄澈。

  “书鸣,你还爱我吗?”

  裴书鸣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

  “爱。”

  明明是她渴望听到的答案,可此刻她心中涩意却没有半分消减,她挤出一抹笑。

  “那就够了。”

  听到她这样说,裴书鸣仿佛松了口气,他看向窗外,视线始终没有落到她掌心那被血浸透的手帕上。

  两人分开以前,她曾为了许多事情与他发脾气,他每每放下王爷的身段来哄她,她不依不饶的质问。

  “书鸣,你还爱我吗?”

  不管她问多少次,他都会不厌其烦且坚定的回答爱。

  少年时的裴书鸣,在爱夏暄妍这件事上,没有一秒的迟疑。

  可刚刚,他分明犹豫了。

  几天后,苏墨竟然主动找上了夏暄妍。

  她当着满府的奴才,跪倒在她的面前。

  “王妃,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真的很爱王爷,这些年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早就无法离开他了。”

  “我知道您身份高贵,我比不上您,但求求您开恩,让我有伺候王爷的机会吧,哪怕只是做妾!”

第四章

  夏暄妍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早就听说过苏墨和裴书鸣的事,也知道,她有多爱他。

  在牢狱的那些日子,裴书鸣整日精神萎靡,又收到了自己的绝笔信,故而将所有的不郁,快到发泄到了苏墨的身上。

  可偏偏她温柔承受,无怨无悔,最后甚至甘愿为他豁出命来。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丫鬟,他也,动心了。

  哪怕最后裴书鸣还是选择了自己,可只要想到裴书鸣和苏墨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她的胸口仍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早在很久之前,裴书鸣就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说过的,她不愿意和别的女子共享丈夫。

  他也承诺过,此生只会爱她,矢志不渝。

  她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无法接受你,你走吧。”

  她命人送走了苏墨,独自回到厢房时,胸口又疼了起来。

  这一次,不等她从抽屉里拿出药,便猛然吐出一口血,洒落在地上。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裴书鸣一眼便看到地上那刺目的红色。

  他脸色铁青的冲进来,一把将她搂住。

  “这是怎么了?阿妍,你哪儿不舒服?”

  夏暄妍慌忙拿出帕子擦干血迹,强撑着笑道。

  “无妨,可能是最近吃得太补,有些上火了。”

  他眼眸带着紧张。

  “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

  “生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随后他立即扶着她躺上床,然后叫下人马上去把宫中的御医叫来。

  看着眼前人关切而又紧张的模样,夏暄妍第一次感觉到,当年那个心中唯有她一人的裴书鸣回来了。

  以前她哪儿磕了碰了,他也是这样紧张,小心翼翼的守着她,唯恐她出现什么意外。

  此刻,他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格外温柔。

  夏暄妍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无比自在的闭上眼睛,只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长一些。

  很快,御医赶了过来,给两人行完礼后,便赶紧给她诊脉。

  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夏暄妍后,脸色顿时便沉重了几分。

  片刻后,诊脉结束,御医面色凝重,“王爷,王妃的病情……”

  他正打算和裴书鸣开口说出夏暄妍的病情,门外却忽然传来侍卫焦急的求见声。

  裴书鸣只得让侍卫先进来,来人跪在地上,满脸慌张。

  “不好了,王爷,苏小姐自尽了!”

  话音一落,夏暄妍瞬间感受到搂住自己的人身体一僵,他看着传话的侍卫,连声音都带了颤抖。

  “你说什么?她现在在何处?”

  侍卫告知她在城外的院子,而后他便什么也不顾了,猛然起身往门外冲去。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夏暄妍如至冰窟。

  许久后,她才扭头看向身边一直等候的御医。

  “张大人,我的病情究竟如何,有话还请直说。”

  来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似乎十分为难。

  犹豫了许久后,他才终于开口。

  “王妃,您的心疾发作是不是越来越频繁,还偶有吐血发生?”

  她心中一沉,缓缓点了点头。

  御医沉沉的叹了口气,一脸哀容。

  “那就是了。”

  “您的心疾深入五脏六腑,本该好生将养,万不可情绪过于悲伤或是激动,可您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如今您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纵然华佗在世,您也活不过今年入冬……”

第五章

  送走太医,夏暄妍已经有些精疲力尽。

  不知道苏墨怎样了,已经夜深,裴书鸣还没有归来。

  她叫了下人,赶了马车带她去往侍卫口中的私院。

  这里也是王府的产业,只是平日,他们很少过来。

  想必侍卫发现苏墨自尽,又不知能带她去哪儿,所以便将她安置到了此处。

  来到门口,她远远的看着厢房里亮着几盏灯。

  她一步一步走进房间,渐渐听到屋内传来苏墨的哭声。

  “王爷,我好难受,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裴书鸣神色苍白,语气凌厉,嗓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疯了吗?”

  苏墨哭着扑到他的怀里,泪如雨下。

  “我能怎么办呢?我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相濡以沫,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裴书鸣的眉头不知何时松了开来,所有的紧张化为无奈,到最后他也没有推开她。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门外的夏暄妍浑身冰凉,胸口的痉挛让她不得已死死用手按住,将嘴唇咬出血来,才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苏墨好可怜,她被爱所伤,痛到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面对这样一个被情所伤的人,她还怎么能够再多加指责呢?

  她转身离开,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儿一般。

  回到王府,夏暄妍差点昏倒在门口,还是婢女搀扶着她,才将她送回厢房。

  她躺在床上,心痛得仿佛快要裂开。

  回想起御医说的话,她连喝水,都觉得是苦的。

  原来,她只剩下这么短的时间。

  而她甚至无法肯定,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裴书鸣是不是会专属于她一个人。

  这一夜,裴书鸣都没有回府。

  大概是为了照顾苏墨,毕竟她才刚刚经历生死,身边离不开人。

  第二天中午,裴书鸣才回来。

  向来一丝不苟的他,衣摆却被压起了皱痕,眼底更全是红血丝,足以证明苏墨的事有多让他心焦。

  夏暄妍刚要问他苏墨有没有好转,下一秒,手腕就被紧紧攥住。

  “苏墨自尽前来见过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非要自尽不可!”

  又是这样疾言厉色的语气,一副唯恐苏墨受到伤害的语气。

  她心中一痛,却还是平静回答道。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来求我,说想要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做妾。”

  “我拒绝了她,仅此而已。”

  可裴书鸣的眼神那么冷,冷得就像是一把刀,狠狠贯穿进她的胸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刺激她?非得把她逼死,你才开心吗?”

  夏暄妍有些不敢相信,这样激烈的话,竟然是那个曾经最深爱他的人口中说出。

  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颤抖,她差点就要站立不住。

  “那你要我如何回答?答应她,风风光光将她迎进门做妾,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书鸣,我和你说过,此生我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容忍不了其他人介入我们的感情。”

  裴书鸣眉头微蹙,一字一句,皆化作锋利的刀剑,无情扎进她的心口。

  “苏墨从未想过要介入你我感情,她无依无靠,只是渴望有一个能让她遮风避雨的家罢了。”

  “若不是当年你忽然离开,又忽然回来,苏墨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夏暄妍,你如今冷血的样子,真让我觉得陌生。”

  她站在那儿,脸色瞬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今日,他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怪她,他一直都在怪她。

  怪她在三年前他最艰难的时候丢下他不辞而别,怪她不该在他好不容易对别的女人动心时回来,怪她拆散了他和苏墨。

  可是他忘记了,从始至终,都是他主动选择的她啊。

第六章

  两人的谈话随着侍卫的通传戛然而止,似乎是苏墨又出了什么问题,裴书鸣顾不得别的,急匆匆的又再次离开。

  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夏暄妍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只可惜,他没有回头。

  京中的御医又被人请回了王府,大夫说她病情越发严重了,之后的日子,最好是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家里养病。

  她心如死灰的点头,却连药都没有让他开。

  其实到现在,她没想过要瞒着裴书鸣,只要他对她还有些上心,稍微和御医打听,他就会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危险至极。

  可他牵挂着苏墨,竟然一次也没打探过她的病情。

  距离上一次见面,他已经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回过王府了。

  听跟随他的侍卫说,他平日除了去营地,就回城外的院子陪苏墨,再没去过别的地方,让她放心。

  放心,她不放心,又能如何?

  中秋,陛下在宫中设宴,皇亲国戚都要入宫觐见。

  时隔一月,两人终于见面了。

  皇宫门口,他骑着马赶到,正好看到婢女扶着夏暄妍从马车上下来。

  夜色微凉,她穿着杏色的外衫,略施粉黛,身子却显得格外单薄。

  裴书鸣心中一哽,数日不见,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发问。

  “手这么凉,是哪儿不舒服吗?”

  夏暄妍眼神闪躲,被他握住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没有,天气太凉了而已。”

  他没再说话,两人一同往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上时,正好遇到三皇子。

  回想起当年夏丞相要将她许配给三皇子的事,裴书鸣的脸色不禁冷了几分。

  他拉着她走开,不愿意多看三皇子一眼。

  此时,有侍卫凑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又是有苏墨的消息要禀告。

  裴书鸣见状立刻松开了手,走到一旁。

  见夏暄妍一人站在角落,三皇子主动走到她的面前,主动和她攀谈。

  “弟妹今日看着似乎有些憔悴,这是怎么了?”

  因为夏丞相的关系,两人之前也有些来往,并不算生疏,所以她回了个礼,笑着解释。

  “大概是穿少了衣服,又没有吃东西的缘故吧。”

  听到她这么说,三皇子从旁边的桌上拿过芙蓉酥递到她的面前。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不等她拒绝,身后裴书鸣忽然拦在她的面前,一把将那盘子推开。

  “不必了,暄妍早就不喜欢吃芙蓉酥了。”

  三皇子倒也不恼,只淡淡勾了勾唇。

  “暄妍有些不舒服,你再给她拿些她喜欢吃的吧。”

  听到这话,裴书鸣这才显得有些紧张。

  “你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她苦涩的扯了扯唇:“我没事,你不是有苏墨的事需要处理吗?”

  裴书鸣拧了拧眉,淡淡道。

  “小事而已。”

  两人没再说话,似乎彼此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以前两人两小无猜,自幼便天南地北的说个不停,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相看无语的这一步。

  最后,还是夏暄妍主动破冰。

  “书鸣,上次的事,是我说得太过分了,我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大概是没想到向来高傲的她竟然会主动低头,裴书鸣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后才跟着道歉。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那样说你。”

  “苏墨那边,我会找人照顾她,不会让她来影响我们。”

  至此,两人才终于算是讲和。

第七章

  夜,熄了灯,两人同塌而眠,彼此间却隔着一道距离。

  她已经习惯了窝在他的臂膀安睡,所以即便已经躺下很久,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他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不管她在不在身边,他都可以睡得很好。

  挣扎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

  “书鸣,三年前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我……”

  有苦衷。

  话未落下,他已经传来熟睡后才有的平稳呼吸声。

  在她辗转难眠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他说过,不管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不会让她的委屈隔夜。

  可是如今,他食言了。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主动告诉他三年前的真相,可他并没有听到。

  她早就不该再妄想,通过告诉他真相的事,让两人的感情回到从前。

  风吹过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再回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几日后,她给他收拾书房,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个香囊来。

  香囊的针脚非常粗糙,上面的鸳鸯,更是绣得乱七八糟。

  她刚回来时就听京中的女眷说起过,苏墨不会女红,更不会琴棋书画,却偏偏凭着一腔赤诚,让裴书鸣对她刮目相看。

  这个香囊,想必就是她绣了送给他的。

  她想起曾经他身边的香囊,玉坠,寝衣都是出自于她的手。

  那时他说,贴身的东西,他永远都只戴她亲手绣的。

  可如今,他把苏墨送给的香囊,当做至宝一般收在箱子里,谁也不让碰。

  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再让苏墨影响他们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

  以前吃药就能短暂遏制的心痛,如今就算是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也没有作用。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她开始掉发,渐渐的,连簪子都快要挂不住了。

  御医来过好几回,可来再多次又有什么用呢。

  油尽灯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裴书鸣一直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注意,她最近吃了多少饭,睡的好不好,是不是瘦了。

  可她却敏锐的发现了裴书鸣的变化,最近,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每天回来的时间也更晚。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临近傍晚,她看着他骑马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这个路线是那么的熟悉,她依稀记得,苏墨自尽那次,安置的别院就是这儿。

  一路跟着他,终于在兰院的门口停下。

  他熟练的拴住马,然后进了门。

  大门打开,苏墨撑着一把伞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她凑到他的跟前替他挡雨,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心疼的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怎么蓑衣也不穿呢?天气这么冷,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他淡淡勾唇,不知何时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她的跟前。

  “不是一直吵着要吃吗?”

  看到糖葫芦的苏墨开心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桥,她笑得像个孩子,兴奋的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而裴书鸣眸含宠溺,并未推开。

第八章

  眼前的画面猛然撞进夏暄妍的眼眸,她的身子一僵,险些站立不住。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过身夺路而逃。

  回去的路上,大雨倾盆,将她浑身淋得透湿。

  街上行人匆匆,唯有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王府。

  耳边莫名响起裴书鸣的声音,温柔而又深沉。

  “别闹了阿妍,好好打伞,别把自己给淋湿了。”

  她看向前方,是十七岁的裴书鸣,背着十五岁的夏暄妍,在雨中漫步。

  为了不让她打湿鞋子,他宠溺的背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

  两人的笑声,清脆而又干净,是那个雨天最美的音符。

  看着两人渐渐消散的背影,夏暄妍泪流满面。

  回到王府时,雨已经停了。

  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却还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已经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她身体本就虚弱,不知还能熬过几个雨天。

  膳食端上桌的时候,裴书鸣回来了。

  可他看也没有看一眼桌上她坐的饭菜,便往书房走。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她手捧着暖炉,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是和苏墨一起吃的吗?”

  裴书鸣脚步一滞,脸上却瞬间染上不悦的情绪。

  “你跟踪我?”

  到了现在,他在意的只是,她跟踪了他。

  夏暄妍浑身都在发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开口。

  “书鸣,你心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裴书鸣便不耐烦的打断。

  “我心中爱的人是你,你还要问多少遍?”

  她哑然失声,脸色惨白。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差,裴书鸣稍微缓和了些解释道。

  “苏墨没有地方去,我便让她住在兰院了,去她那儿也只是因为那近日有土匪骚扰,她一个姑娘家,我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怔了一下,而后苦涩一笑。

  她本想说,若是担心她的安危,只管派士兵去守着,又或是安排她去别的地方住着,反驳的理由有千万万万个,可最后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沉沉的点了点头。

  如今,她不管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只在意苏墨有可能被土匪骚扰,丝毫没有在意今天她独自一人前往兰院的路上,有可能会发生多少意外。

  十六岁那年,她带着丫鬟去城外祈福,却不慎遇到周边的土匪绑架。

  得到消息的裴书鸣立马率领五千精兵,将整个山头的土匪巢穴,一网打尽。

  找到她时,她缩在稻草堆里,吓得瑟瑟发抖。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紧张的搂在自己怀里。

  “别怕阿妍,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自从那次之后,不管她去哪儿,他都会在他身边保护她。

  而江湖上也为此有了传言,谁敢动夏暄妍一根手指头,就算是掘地三尺,裴书鸣也不会放过他。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打夏暄妍的主意。

  十七岁的裴书鸣,愿意为了她豁出命去。

  可那个愿意为夏暄妍豁出命的少年,不见了。

  他湮没在岁月的长河,再也,回不来了。

第九章

  半夜,睡到一半的夏暄妍忽然叫醒裴书鸣。

  “书鸣,最后陪我去一次寒山寺祈福吧。”

  他身子一僵,语气瞬间清醒。

  “什么叫最后一次?”

  她咬了咬唇,平静道。

  “今年的最后一次。”

  见他沉默不语,她有些心急的补充。

  “就在七天后好吗?七天后是我的生辰,就当做送我的生辰礼物。”

  她很少如此恳求他什么,他顿了顿,然后点头答应了。

  这些天,夏暄妍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好几次,她只是站在那儿,都险些昏倒。

  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支撑着她到去祈福的那一天。

  好在裴书鸣一直很忙,忙着处理军营的事,又忙着照顾苏墨,忙到根本没时间关注她。

  更何况,每次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以为她只是睡得早,却不知道,其实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她生辰的这天。

  短短七天,她却瘦的有些变了样,好不容易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上了十六岁那年两人定情的裙子,又簪上年少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簪子。

  只是她脸色太过苍白,用了好多胭脂,才稍微有些血色。

  裴书鸣这次终于发现她的异常,忍不住道:“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她却只是强忍着疼痛,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许是冬天到了,太冷了。”

  裴书鸣点点头,并未再问。

  到了山脚,两人正要上山,突然侍卫急匆匆的跑到裴书鸣身边说了些什么,裴书鸣神色微变。

  过了一会,他才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平静的走到夏暄妍面前。

  “阿妍,军营里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先赶过去一趟,你先上山,过一会我再来寻你。”

  夏暄妍将咳得满是血的手藏在身后,憔悴的点头,“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点的相处时间了。

  裴书鸣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

  刚要离去,夏暄妍再次叫住他,“书鸣……”

  裴书鸣回头,就见夏暄妍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还爱我吗?”

  他只怔了一会,点点头,再次给她肯定的答案。

  “爱。”

  夏暄妍笑了笑,摆摆手让他快去,裴书鸣看上去也很着急,没有再管她的异常,策着马扬长而去。

  而等他走后,夏暄妍才终于着急忙慌的从怀里掏出好些药丸服了,才抑制住喉间的血腥。

  她一个人上了山。

  坐在寺庙那颗挂满红绸的祈福树下,她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却一直没有看到裴书鸣的影子。

  落日的钟声响起,夏暄妍的眼神,也从期盼,逐渐变成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马蹄的声音响起,她猛然回过头去,却是跟在裴书鸣身边的侍卫。

  他似是于心不忍,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

  “王妃,您别等了,王爷一直在陪苏小姐,不会再来了……”

  脑子轰的一声,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撕裂般的痛感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骗了她?

  根本不是什么军营有事,而是为了去陪苏墨。

  她在原地通体冰凉,不知道站了多久,才颤抖着和侍卫回话。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侍卫冒死告知真相,如今也不敢多留,只能快步离开。

  很快,寺庙只剩下她一个人,看向一旁的祈福树。

  其实,她今天本来想告诉裴书鸣,这三年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山顶的祈福树,早就挂满了红绸,这三年的每一天,她虽远在京城外,却没有一刻不挂念他。

  “唯愿君安,岁岁常相见。”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样的话,她写了成千上万句。

  喉咙再次涌出血腥味,这次无论吃再多的药也压制不住,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很多年前,裴书鸣给自己的信号弹。

  一共三枚,他说过,任何时候只要她发射信号弹,不管他在多远的地方,他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看到他,因为她知道,今天之后,她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她从终于将信号弹对准了天空。

  绿光顿时点亮了整片天空,久久不散。

  第一枚,发射,他没有来。

  第二枚,发射,他没有来。

  第三枚,发射,他还是没有来。

  手中的信号弹无力滑落在地,夏暄妍的泪瞬间滂沱。

  所有支撑她的力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的脸上。

  爹爹说,她出生的那天下着大雪,没想到如今她要从这个世界离开了,竟然也下起了大雪。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注定和裴书鸣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胸口再次猛烈的抽搐起来,她偏过头,一口鲜红的血,洒落在雪地上,分外刺眼。

  紧接着,大口大口的血顺着唇角狂吐出来,她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看着那绿光渐渐散尽的天空,又哭又笑。

  “裴书鸣,你说话不算数。”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发射信号弹,就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你说过,这辈子,永远都只会爱我一个人。”

  “可是,你没来,你也,不爱我了。”

  “你为什么,要一次撒两个谎啊……”

  漆黑的夜里,无人给她回应。

  她艰难的伸手接住那掉落的雪花,缓缓闭上了眼睛。

  冷风吹过,夏暄妍躺在湿冷的台阶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第十章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夏暄妍心里划过一丝悔意。

  “如果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纠缠了,裴书鸣……”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夏暄妍心中最后留下的是对父亲母亲的歉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暄妍的尸体都凉透了,甚至被冰雪冻得有些僵硬了,才有人发现。

  尖锐的大叫声响起,“死人了!死人了!”,寒山寺瞬间喧闹起来。

  层层雪花覆盖在夏暄妍的身体上,她姣好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在白的刺眼的雪花衬托下,夏暄妍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女。

  看起来好像此时只不过是重回天宫而已。

  或许夏暄妍没有想到,来为她收尸还是裴书鸣身边的侍卫。

  夏暄妍出事了的消息传到裴书鸣耳朵里,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明明早上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对他笑,看起来脸色也红润!

  怎么可能短短一天过去,她就死了呢?

  寒山寺也并没有传出来什么刺客土匪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了呢?

  裴书鸣不相信。

  他甚至以为,这只不过是夏暄妍在故意闹脾气,为了逼他去寒山寺罢了。

  他望着对面捂着脚娇俏痛呼的苏墨,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可是苏墨受了伤,裴书鸣不可能这个时候离开。

  他耐心的安抚苏墨,轻柔的为苏墨上药,可手上杂乱的动作却揭示了他的心情。

  一个不小心,裴书鸣手里的药粉撒了一地,而苏墨伤口上却没有多少药粉。

  他满脸歉意,正准备再拿一瓶药过来。

  “王爷,是不是王妃哪儿出事了?您赶快去看看吧,我这里没什么事的,只是小伤,现在只是换药而已,别人也可以做的。”

  苏墨拉着裴书鸣的衣袖,柔声道。

  可裴书鸣听了苏墨这话,心里反而更加烦躁了。

  “王妃身边那么多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我就不去了。”

  裴书鸣眼皮狂跳,心绪不宁。

  话是这么说,他并没有在苏墨这里继续待下去。

  没过多久,他就急匆匆的回了王府。

  听侍卫传来的消息,王妃已经被带回王府了。

  裴书鸣大步流星走进家门,却听见里头压不住的哭声。

  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哭成了泪人,其他的丫鬟小厮面上也是一片悲戚。

  往日温馨热闹的王府不知何时冷的可怕。

  呼啸的寒风彻底将裴书鸣吹得清醒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夏暄妍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就像是往日一般。

  可她苍白的脸,却表明了她再也无法醒来。

  夏暄妍身上那件裙子被血弄脏了,可裴书鸣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他们定情时,她穿的那件裙子。

  裴书鸣全身都僵硬了,浑身的血液倒流,他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夏暄妍,你快点醒来,不是说好要去寒山寺祈福吗?我陪你去就是了。”

  裴书鸣的表情冷得可怕,可声音却微微颤抖着。

第十一章

  他抓着夏暄妍的手,一遍一遍的喊着夏暄妍的名字。

  天知道他此刻多么希望夏暄妍能醒过来,再对着他笑。

  可她已经死了,再也无法给任何人回应。

  “今日都有谁跟在王妃身边的?怎么连王妃都看不好?是不是有人给王妃下毒了?太医!太医!”

  裴书鸣眼神凌厉,势要将所有暗害夏暄妍的人都找出来,让他生不如死!

  侍卫、丫鬟和小厮们跪了一地,整个王府鸦雀无声。

  沉寂好久,还是裴书鸣身边的侍卫颤颤巍巍开口。

  “回王爷,今日是王妃不要人跟在身边的……还有……”

  侍卫心中纠结一瞬,还是坚定开口,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身体不好了,太医也看过了……”

  侍卫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字字句句都在往裴书鸣耳朵里钻,就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银针,直直往他心里扎。

  越是听了侍卫的话,裴书鸣的心就越是疼。

  他宽大的手掌将夏暄妍两只手握在其中,不停的摩擦着,试图将他身上的温度带给夏暄妍。

  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让夏暄妍活过来一样。

  听了侍卫的那些话,裴书鸣的心越来越凉,几乎是沉到了谷底。

  “不可能……不可能……”

  裴书鸣喃喃着。

  “去查!将王妃这段时间里吃过的食物,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查一查!一定是有人给王妃下毒了!一定是这样!”

  “是。”

  底下的人立马去调查,几乎都不敢再在王爷面前多停留,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自己。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裴书鸣指尖划过夏暄妍的脸颊。

  他竟不知,她何时这么瘦了?

  夏暄妍脸颊微微凹陷,瘦弱的身躯套着十六岁时的衣裳,竟然还有些宽松。

  裴书鸣心如刀绞,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去触碰夏暄妍的身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了夏暄妍的骨头。

  怎么会这样?

  酸涩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夏暄妍”,可却再也无法得到答复。

  往日那些他刻意忽视不去在意的,如今反复在他眼前浮现。

  或许从他们再次重逢开始,夏暄妍的状态就明显不好了。

  她的笑容从成婚后就越来越少,面上也时常挂着忧郁的愁容,每次见面都是问爱不爱的,或者是吃苏墨的醋。

  当时的裴书鸣看到这样的夏暄妍不耐烦极了。

  可现在,他回想起来,却是无穷无尽的悔意。

  他爱了夏暄妍那么多年,即便是在狱中经受各种刑罚,支撑着他走出来的,都是对夏暄妍的思念。

  夏暄妍给他的分手信,他不知道翻看过多少次,都摸出了毛边。

  这些年里,他对夏暄妍又爱又恨。

  那么多年的爱,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说忘掉就忘掉?

  可夏暄妍怎么能那么心狠,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呢?

  裴书鸣都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自己,努力忘掉过去,和夏暄妍重新开始。

  可看到夏暄妍的那张脸,他便会一次又一次的想起来,夏暄妍对他的冷漠。

  即便裴书鸣心里清楚,她夏暄妍就是个趋炎附势、贪慕荣华富贵的人,可他还是不死心,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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