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顾北平瘫痪了，我一厢情愿照顾了他三年。 他康复后，我们结婚了。 嫁给他第二年，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更令我难过的是，我要遵守一个约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本想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然后将他归于人海，归于真爱。 可是他却不想放过我。 他纵容白月光持靓行凶，却反过来逼我下跪。 我万念俱灰，死在了他的面前。 我死后。 他却是彻底崩溃。 1 闺蜜白苏正在备婚，我陪她去婚纱店选婚纱。 我端详着一条新中式设计的婚纱，失了神。 “北平，我喜欢这条裙子。” 熟悉的名字，娇媚的声音。 我心头下意识一紧，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刹那间，我复杂的内心又恢复了清明。 我是顾北平的妻子呀。 我失笑着抬头望去，又是曾经熟悉的画面——顾北平惯来清冷矜贵，唯有面对林茉晗的时候，才会出现宠溺的微笑。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身姿曼妙，两人并肩而站，简直般配至极。 我的耳边瞬间响起了一片轰鸣之声，大脑也蓦然变成一片空白。 她回来了。 顾北平心中放不下的白月光——林茉晗。 那朵曾经被他娇宠的玫瑰，又肆意怒放在了他的身边。 林茉晗撒娇地笑了笑，“北平，到时候在婚礼上，我穿这件婚纱，好吗？” 顾北平低头看了一眼林茉晗，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我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带给手心的疼痛感，让我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鼻头一阵酸涩。 婚礼？ 我同顾北平结婚，并没有举办婚礼。 在顾北平看来，他点头默许我当他的妻子，已经是给我最大的恩德了。 如今，林茉晗回来了。 他要给她一场迟了五年的婚礼吗？ 我突然很丧气。 就不能再等等吗？ 顾北平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我让位，来向全世界宣布林茉晗的存在吗？ 白苏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平衡：“嘉禾，我穿这件好看吗？” 她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欢欣雀跃。 顾北平突然朝我们看来，只是神色如常。 我竟然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慌乱。 而林茉晗望向我之后，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我看着林茉莉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立马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而旁边的镜子映出了寡淡纤弱的我。 瞬间，我那胸腔里的自卑感如潮水般涌出。 我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你好，林小姐，好久不见。 林茉晗莞尔一笑，挽着顾北平的胳膊朝我信步走来。 白苏突然发飙了：“哪里跳出来的骚狐狸，敢挽着别人的老公。” 林茉晗委屈地扁着嘴，也不讲话，就是睁着一双水雾缭绕的眼睛看着顾北平。 顾北平却是淡淡地看着我，“萧嘉禾，你的朋友真是无礼。” 白苏刚想要说什么，我就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她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只好愤恨地瞪了一眼顾北平和林茉晗，方才作罢。 我帮白苏轻轻地捻起了裙摆，准备和她一起转身离去时。 顾北平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们欠茉晗一个道歉。” 我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连名带姓萧嘉禾，亲密称呼是茉晗。 顾北平，你真是会杀人诛心啊。 白苏脸色一变，我又冲她乞求般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又瞪了我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了。 我僵硬地转身，冲林茉晗重重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林小姐，是我们讲话不对。” 看着我的举动，顾北平的眼神晦涩不清，林茉晗则是骄纵一笑，“沈小姐，你先去陪你朋友吧，北平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顾北平，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我今晚会晚点回家。” 我苦涩地点了点头，赶紧转身，眼泪也倏然落下。 第2章 2 我洗完澡窝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到顾北平对林茉晗展现的笑容。 痛，很痛…… 心里越是痛，身体也跟着生理性痛苦。 我和顾北平在一起这么久，他即使对我笑，也是隔着一层冰霜似的疏离。 我又想起了当年求来的石牌，心底似乎有一个预感——我的大限将至。 当年献祭了生命换来了顾北平如常人般生活。 也换来了我与顾北平在一起的五年。 仿佛偷来的五年。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突然躺下了一个人。 我感受到是顾北平的气息。 他将我拥入怀里，温柔地唤了一句：“小禾。” 我抽动着鼻子，声音好像是顾北平呀，但是顾北平从来不会这么亲密地喊我。 难道是做梦？ 既然是做梦，我就往他怀里钻了钻，“北平……” 我感受到顾北平的身体僵硬了几分。 我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 即使是看了这么多年，这张脸仍会让我惊艳到不敢出声惊扰。 我们两人的目光交缠了三秒，顾北平就收回了视线，冷漠地转了个身。 我突然又开始浑身痛了起来，在我痛到满身冷汗的时候。 顾北平开口了，“明天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难道顾北平在关心我身体吗？ 我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几分，“嗯。” 顾北平又怅然地说：“茉晗身体出问题了……需要换肾，我和她不匹配，你也检查下，就当补偿她了。” 我呼吸停滞了片刻，身体痛到难以自持，特别是胃部，仿佛被搅碎了。 我下床往卫生间奔去，抱着马桶狂呕着。 “萧嘉禾，你没事吧？” 顾北平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擦了擦眼泪，“没事，明天可以去医院。” 顾北平喃喃轻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眼神飘忽了一瞬，思绪也跟着游离了。 林茉晗是顾北平的初恋，也是当年我们学校出名的美人，为她争风吃醋的男生能从海大排到法国。 最后，顾北平抱得美人归。 从此他便将林茉晗捧在了手心里，爱她若神明般痴狂。 原本顾北平是一轮清冷的山间月，为了林茉晗，他会当众哗众取宠般求她原谅、讨好她，甚至为了她打架、同人飙车。 每次飙车胜利后，林茉晗都和他当众深吻，他享受与痴迷着这份温存。 而我只是他们伟大爱情的旁观者、他们身边平平无奇的同校同学。 如果不是顾北平在一次飙车中，车体失控，他摔瘫痪了。 我们将不会有任何交集。 一开始，林茉晗还会在他的病床前哭哭啼啼。 直到知晓顾北平将会瘫痪一辈子后，林茉晗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据说家里安排她出国了。 我鼓起很大的勇气去照料顾北平，顾家上下都默许了我的存在。 毕竟瘫痪后的顾北平脾气大到无人能忍受，只有我愿意忍下所有的委屈，锲而不舍地陪着他。 开始，顾北平疯狂地辱骂我。 我都沉默地承受住了，一如既往地做着该做的事情。 后来，顾北平习惯了我的存在。 他极少跟我讲话，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如凉月重新上了山巅。 我无任何怨言陪了他快三年，直到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让他恢复成常人。 医学无法做到的事情，只能交给玄学了。 我在灵妙寺为顾北平祈福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告诉我：“五十三参，参参见佛。只要你能一步一叩首，跪着上了寺庙的五十三层台阶，那么顾北平就可以恢复如常。” 我心领神会地说：“代价是什么？” 他笑了笑，“你的生命。” 我怔了片刻。 第3章 3 他点醒我：“不需要马上献祭出生命，你可以再陪他两年。” 我毫不犹豫地说：“一言为定！” 他眨了眨眼，“你的生命将会被神明带走，也许会很痛苦。” 我痴痴地说：“我不怕。” 我信了他。 还记得那天雨很大，我依着这人的话，虔诚地跪拜着。 由于我过于入神，没看到脚下的小石子，整个人直接滑倒在了石阶上。 我的膝盖磕肿了，额头还被一块石头尖划破了，任雨水冲刷，却依然血流不止。 我都能想象到我有多狼狈。 寺庙同我讲话的男人突然撑着伞出现了，“你要放弃吗？” 我倔强地摇了摇头，又爬了起来，执拗地接着跪拜。 那个男人又莫名消失了。 我磕完最后的台阶，正欲起身时，眼前却多了一块白色的石牌，上面刻着黑色的小字——萧嘉禾愿献祭生命，保顾北平一世安好。 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我揣着求来的宝贝，直接奔回了顾家。 所有人看见我的疯癫样都吓了一跳。 顾北平眼神当中也闪过了几分诧异。 当我像献宝似的拿出石牌后，他才目光下敛，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此后，顾北平果真逐渐恢复正常，可以自由走动了。 人人都说奇迹发生了。 而我也成了顾北平的老婆。 想到这里，我对顾北平歪了歪头，惨然一笑，“都是要归还的。” 顾北平不明所以，“我们结婚了，过得很幸福。而茉晗却受了不少苦，是要还她一个人情。” 我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了。 顾北平走了过来，蹲下为我细致地擦着眼泪。 这个举动让我鼻头酸涩难忍，继而哽咽着说：“这些年，你爱过我吗？” 顾北平皱起眉头，“萧嘉禾，你不要乱想。” 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还是不能听到顾北平说爱我。 我怎么这么没用呀。 可我还是好舍不得走啊…… 顾北平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哭到有点脱力，靠在顾北平怀里晕了过去。 后半夜，我清醒了几分，伸出手却没有摸到顾北平。 我打了个激灵，彻底醒来了。 在家里巡视了一圈，我都没有看到顾北平。 在林茉晗回来前，他从来没有这个点不在家过。 那股疼痛又席卷而来了。 我无力地蜷缩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又痛到晕厥过去了。 晕之前，我无助地想，顾北平，再等等好吗？ 清晨，我被顾北平的电话吵了起来。 “昨天后半夜，茉晗浑身痛……” 我打断了他的解释：“医院地址发给我。” 顾北平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睡得正熟，我不忍心打扰你。” 我嗯了一声，“检查时间也发我。” 顾北平突然沉默了，耳旁只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了。 林茉晗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阿平，姐姐要是不愿意，不用苛求她。” 顾北平回了一句，“她比你小。” 我直接提高了声音：“没事，我愿意。” 助人为乐罢了，等我走后，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后面这句我没有讲出来，也许现在的我还不够大方。 挂了电话，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苍白如鬼的一张脸，我双手颤抖地拿出化妆品，想给自己化一个精美的妆容。 可是怎么化都好奇怪，口红晕染到了嘴角，像一个小丑般搞笑。 我想起林茉晗的脸，那是我不管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美丽。 我心又是一揪，低头将脸洗干净了。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林茉晗正依偎在顾北平的怀里撒娇。 我像是一个闯入的第三者般手足无措。 顾北平看到我之后，他往我这边走了几步，与林茉晗拉开了距离，“萧嘉禾，你的脸色……” 第4章 4 我自嘲地笑道：“昨晚没睡好。” 林茉晗听到我的话，容光焕发的脸上顿时得意满满。 我看着她饱满红润的脸，再摸了摸自己苍白瘦削的脸。 到底谁更像个病人呀。 顾北平刚想朝我解释什么，我摆了摆手，“带我去做检查吧。” 检查结果，我和林茉晗配型成功。 手术时间定在了下个月5号。 而5号刚好是我们两周年纪念日。 巧合到我都觉得是人为安排的。 顾北平看到结果的一刹那，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喜悦神色。 我俩并排坐在后车座时，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开口了：“顾北平，这个月我们去趟夏威夷吧。” 顾北平还未开口，他的电话声响了起来。 “茉晗你别急，我马上过去找你。” 他放下电话，认真地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抿了下嘴，冲他摇了摇头。 他下车的瞬间，我完全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北平不解地回头看着我。 疼痛再次袭来，我哽咽着说：“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顾北平将我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有点生硬地说：“茉晗生病很严重，我们还有大把时间相处，你不要和她争这点时间了。” 我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忍着痛说：“我也生病了。” 顾北平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失望，“萧嘉禾，你刚体检过，身体很健康。” 是呀，肉身确实很健康。 如此玄学的事情，就连奇迹发生的当事人都不能理解。 我低下头，冲他摇了摇手，“你赶紧走，在我后悔之前。” 顾北平听到我的话，诧异了几秒，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让司机调转车头去了海大。 我在学校的串串店坐了下来。 周围都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也难得有了胃口。 这个店是我和顾北平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林茉晗和一群人在聚餐。 我刚好坐在她的桌子旁边。 我还记得顾北平走进来的模样——瘦高的少年，周身散发着干净清冷的气质，与店中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我对面，“同学，拼个座。” 即使他自顾自地坐下，也未看我一眼，我还是呆呆地点了个头。 他点了一些串串，但是并未动这些食物。 当林茉晗时不时将眼神落在我们这桌后，顾北平突然勾起唇角，对我漾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将面前的串串尽数放在了我的盘中，嗓音也撩心入骨：“多吃一点，你有点瘦。” 我还记得那个笑容，是他唯一一次对我如此柔软缱绻。 也是那阵子，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哪怕，仅仅是利用我。 可我也为了这个笑容甘之若饴地付出了我的所有。 “多吃一点，你有点瘦。” 现实中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面前突然坐了一个男人，是那天寺庙遇到的男人。 他带着温和的笑容，将我惊愕的表情尽收眼中。 “我叫上官皑。” 我唇角忍不住抖动了起来，“你是来提前带我走的吗？” 上官皑目光怜惜地看着我，“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答应好的事情，我不会觉得苦，只是你承诺的时间还没到，我还是想多留一阵子……” 第5章 5 上官皑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往我身后看了一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顾北平身姿笔挺地走进了店中，比起当年的俊美少年，如今更是高贵冷漠。 而他身旁依然站着林茉晗。 我突然觉得好讽刺。 我无数次恳求顾北平能陪我来这家店约会，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而林茉晗刚回来不久，他就陪她过来忆往昔了。 我难过地回过头，却发现上官皑的眸色变得凌厉了几分。 上官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下，故作蛮横地说：“要不要哥帮你干死那对狗男女。” 他的举动，让我心底突然升起了一阵熟悉的感觉。 好像……我认识过他。 就在这时，顾北平突然冲了过来，他满脸愠色地对我说：“他是谁。” 我突然起了叛逆心，“关你什么事。” 顾北平显然没料到我这么说话，他眼角微红道：“你们刚很亲密。” 上官皑也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顾北平以及他身后的林茉晗说：“还是不及你们亲密。” 我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顾北平眼神里锋芒毕现，他抓住了我的胳膊，冷言道：“你除了白苏，就没有别的朋友了，更何况是异性朋友。如果你想过来吃饭，可以喊我，为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吃，还举止这么轻浮。” 林茉晗突然挽上了顾北平的胳膊，柔声细语说：“阿平，不要生气了，她可能只是耐不住寂寞。” 顾北平没有理会林茉晗，依然霸道地看着我，等待一个回答。 我看着面前两个人亲密地都要贴在一起了，心也逐渐下沉。 这些年天天围着顾北平转，我压根就没有机会交新朋友。 我直视着顾北平的眼睛，冷漠地说：“我没有喊过你一起吗？”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目光柔和了几分，“我之前比较忙，现在公司很多事务已经趋于稳定了，以后会多陪伴你。” 我像是听笑话一样将这句话从心底过滤了，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说：“还有，到底谁更轻浮？” 顾北平这才反应过来，他缓缓将胳膊从林茉晗手中抽离，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下个月一切就好了。” 我苦笑着，“是呀，下个月，就结束了。” 林茉晗听到我们的对话，突然靠在了顾北平身上，“阿平，我好难受。” 顾北平看到林茉晗痛苦的表情，也忘记和我对峙了，直接将林茉晗打横抱起，离开了店中。 上官皑叹了句：“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独留我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店。 我来到了海大的湖边，坐在湖边吹着风。 想起当年的事。 我父母双亡，性格孤僻。 除了白苏之外，再无任何有羁绊的人了。 常年的抑郁症折磨得我过于痛苦了。 我准备自杀了。 自杀前，决定去店里饱餐一顿。 可惜遇见了顾北平，他既是拯救我出了心灵泥潭的信仰，又是带给我诸多痛苦的人。 也许，把情感与生命寄托在旁人身上，本就是不合理，本就一场豪赌。 可惜如今刚懂得了这个道理，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就在这时，一滴雨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决定了一件事。 第6章 6 屋外的大雨淅淅沥沥，屋内的灯光昏黄柔和。 顾北平居然已经回家了。 他靠在沙发上假寐，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脖颈线条优雅流畅，说不出的清隽俊逸。 可惜这个人很快就不属于我了。 我努力堆起了笑容，“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顾北平抬起了眼皮，侧头向我看来。 他眼神之中藏满了说不出的委屈，还不等我细究这份委屈，他就起身朝我走来。 他抱住了我，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似乎带了点鼻音：“小禾，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顾北平从来没有对我如此情绪外露过。 即使是爱意最浓的时候，也只是克制地闷哼几声。 我不由得想到了林茉晗，背脊也僵硬了起来，“我下个月会按时去医院做手术的。” 顾北平猛然抬起头，“不是，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辛苦你了，你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这么多年，也是够委屈的。” 顾北平目光一凝。 我长舒了一口气，“那时候，我陪你一路到康复。我知道，你那时候如果不娶我，会没法给我交代，也没法给外界一个交待……” 顾北平倏然冷了脸，显得格外吓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顾北平，我们离婚吧，我放你自由，下个月我也会按时给……” 顾北平兀地紧紧捏住了我的肩膀，眼眸中似乎蛰伏着一头野兽，“为了今天那个男人吗？” 我好无力呀。 顾北平以为我默认了，他将我强行抱了起来，就往楼上房间里去。 我大喊着：“顾北平，你不要这样！放开我！” 可我根本对抗不了顾北平。 顾北平对我的呼喊声充耳不闻，将我用力地扔在了床上。 昏暗的环境下，他那张凌厉逼人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的眼泪似决堤一般涌出…… 我像是溺水一般，大口喘着气，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痛苦地说：“求求你，顾北平，给我们彼此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顾北平停下了动作，他受伤地看了我片刻，转而眼底染上了抹自嘲。 林茉晗突然打来了电话。 顾北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捏紧了我的下巴，临走前扔给了我一句话：“别做梦了。” 别做梦了…… 是呀，这五年，真是大梦一场。 我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浑身也痛得出奇。 我环抱着腿在黑暗里哭泣的时候，突然想到，顾北平永远不会对林茉晗这般粗鲁吧。 我的自尊仿佛也在今晚被撕碎了。 这晚过后，顾北平再也没回过家了。 而我也出不去家门了。 他将大门封锁了起来，每天只派一个人过来给我送饭。 顾北平是有多怕我不告而别，这样就没有人救他心爱的林茉晗了。 出不了门。 我又痛又无聊，就刷起了朋友圈。 我的朋友圈人数寥寥无几，不一会儿就刷到了顾北平带林茉晗去夏威夷的照片。 点点滴滴的甜蜜都记录在了照片上。 我指尖一顿，继而颤抖了起来。 这么年，我好像活成了一个笑话。 也许是大限将至，我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每天只能吃一点点维持着残破的生命，从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我的记忆也越来越不清楚。 甚至我对这些年，我和顾北平的相处记忆也越来越淡了。 直到林茉晗要做手术那天。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浓厚的记忆——少年缱绻的微笑与结婚两周内纪念日。 手术这天。 我强撑着化了妆，又穿了一身颜色稍艳的裙子。 毕竟也是两周年结婚纪念日。 镜中的我，仿佛了恢复了曾经的几分清丽。 来接我去医院的是一个陌生大叔，脸上有一处刀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叔的面相令我很不舒服。 我下意识觉得是我对顾北平的排斥心作祟吧。 直到我看着沿途的风景逐渐荒芜，才心慌地拍打着车门。 车是停下来了，只是这个大叔恶狠狠地下车朝后门走来，他直接给我口鼻捂上了一个毛巾。 我的意识慢慢消散了…… 第7章 7 等我再次清醒，我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般被扔在了地上。 地面真的好硬，我全身要骨折一般地疼痛。 里外都好痛。 我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当中，思维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缠住了。 等我迷迷瞪瞪站起来后，才发现在一家医院门口。 然而此刻已经近黄昏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不乏对我指指点点的人。 我脑袋似乎更茫然了。 下一秒，顾北平愤怒如同暴雷般的声音从天而降：“你今天消失一天去哪里了？去找那个狗男人了吗？还没有离婚就找好下家了！萧嘉禾，你真是离不开男人呀！” 我看了顾北平一眼，歪了歪头，语气带了点欢快：“你怎么在这里呀？” 顾北平愣住了，林茉晗突然冲上来抱住了顾北平，眼泪汪汪地说：“不要怪嘉禾妹妹，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也许她新男朋友不愿意她给我捐肾……” 我喃喃自语着：“新男朋友？” 顾北平瞬间被激怒了：“幸好茉晗是误诊，要不然今天你的缺席很可能让茉晗失去生命！” 林茉晗生病了吗？ 我的思绪一片空白，心也像破了黑洞般孤独。 我的记忆飘到了他们飙车玩的时候。 我认真地开口：“顾同学，你以后不要飙车了，真的很危险。” 顾北平微微怔住了，他搞不懂我为什么会提当年的事情。 转瞬，顾北平以为我挟恩警示他，便冷漠地说：“少在这里装傻充楞，别肖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我看着眼前的顾北平，以及贴着他的林茉晗，突然想到一个成语——金童玉女。 我真诚地笑了笑，“顾同学，你真的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以后一定要多笑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不会去打扰你和林同学的，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林茉晗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又拱火地说：“你和上次那个男人也很般配，希望我们都能找到最好的归宿。” 顾北平震怒至极，他嘶吼了起来：“你居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不惜卖傻也要离开我？” 卖傻？ 我头好痛，我还以为我很真诚呢。 顾北平见我油盐不进，以为我在演戏，突然恶趣味地说：“你想走也行，给茉晗磕一个头赔礼道歉，否则……” 否则你别想离开我。 我突然脑袋清明了一瞬，今天是我们两周年纪念日，他居然为了林茉晗逼我下跪。 许多记忆碎片又重新拼凑了起来。 顾北平得意地看着我，他知道我不会下跪的，他只是为了折辱我罢了。 然而他的话始终是没有讲完。 我突然万箭穿心般疼痛，我捂住胸口无法呼吸了，而且脑袋里的雾气似乎也笼罩到了眼前，使我没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人。 “萧嘉禾！萧嘉禾！你怎么回事！” 我缓缓倒了下来，似乎是倒在了顾北平的怀里。 我鼻尖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小禾！” 我睁开眼便看见了上官皑。 我动了动手指，记忆也慢慢复苏了。 原来我叫上官禾。 十八岁那年，我的父母双双去世，只剩下我和哥哥上官皑相依为命。 我哥是科学家，同时看管我看得非常严格，所以我们频频爆发吵架。 就在一起吵架中，我直接冲出了家门，委屈蒙蔽了我的双眼，导致我没有看清楚过路的小车。 我被撞成了植物人。 我哥在痛苦中研究出了一个机器，可以监测我的意识。 直到他在一个维度找到了我的意识的存在。 原来我穿进了一本小说当中，顶替了一个路人甲。 其实只要我在书中那个世界，心甘情愿死亡，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原本在书中第一次想自杀那天，我哥已经准备迎接我回家了。 但是顾北平这个变数突然出现了。 我开始留恋书中的世界了。 我在书中又待了3年，现实维度的世界已经过去了6年。 我哥等不了了。 他研究的机器可以篡改一次剧情，也可以出现在我身边三次。 于是他开始设计剧情了。 我向他求来了顾北平的康复。 直到最后我心死透了，再也对书中的世界无任何眷恋，我才得以回到真正的家。 此时距离我昏迷也过去了12年了。 我哥看着我，懊悔地说：“对不起，小禾，我不该和你争吵，那次是哥哥不对！” 我看着我哥才刚三十出头，就有了白头发。 我心也一痛，我伸出手弹了下他的额头，笑着说：“哥哥，我回来了。” 第8章 8（番外） 萧嘉禾死了。 这是顾北平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觉得只要他需要，萧嘉禾就会出现在他身边——柔顺乖巧，任他索取。 因为林茉晗的抛弃，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很怕对萧嘉禾太过展露情绪，暴露自己的软弱。 萧嘉禾总是淡淡的，他很想知道萧嘉禾能对他做到什么程度。 林茉晗回国后，联系上了他。 他们演了一场戏。 顾北平想看到这场戏里，萧嘉禾对他的爱能有多深。 这场戏结束后，他决定就和萧嘉禾好好过日子。 可惜，这场戏，林茉晗是带着私心与手段去演的。 等他发现事实后，他却再也见不到萧嘉禾了。 任他对林茉晗千百般的报复，都无济于事。 顾北平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猛然想到同萧嘉禾的回忆。 第一次见到萧嘉禾，是在学校门口的串串店。 萧嘉禾一个人坐着一个桌子，小小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串，让他莫名想起了摇曳在山谷里的小雏菊。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坐在了萧嘉禾的对面。 彼时的他，却是一心想摘玫瑰花，他还记得他是为了林茉晗来的。 只是面前的萧嘉禾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着萧嘉禾瘦削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眼神又落在了萧嘉禾纤细的手腕上。 顾北平心想，这个女生平时是不吃饭吗？ 他忍不住拿起了眼前的串串，尽数放在了萧嘉禾的面前。 萧嘉禾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心底突然流淌出一股莫名安谧的暖意，这和林茉晗带给他的刺激感完全不同。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多吃一点，你有点瘦。” 萧嘉禾的脸瞬间红透了，可爱至极。 后来林茉晗填满了顾北平的心，他再也没有想起过萧嘉禾了。 再次见到萧嘉禾，是瘫痪以后。 他觉得这个女生真蠢，守着一个废人，浪费时间。 可是萧嘉禾始终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怒火，像是没有脾气、没有尊严一般。 直到他无意看到萧嘉禾抹眼泪，才收了所有脾气。 顾北平突然面色一震，他掐灭了烟。 因为他才记起他是如何康复的。 他慌乱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乱翻着，终于翻出了那块石牌——颜嘉禾愿献祭生命，保顾北平一世安好。 顾北平双手颤抖地捧着石牌，他当时不信怪力鬼神之说，只以为是哪个药可以起功效了，是自己体质恢复了，才慢慢康复了。 他回忆起来了所有不合理的事情了。 他想到萧嘉禾对他说，这块石牌是下雨天，跪拜上了五十三层台阶求来的。 他突然意识到，是否可以求回萧嘉禾…… 顾北平等到了一个雨天。 他像疯了一般跑去了灵妙寺。 瓢泼大雨淋着他身上，使他莫名痛苦，也许体验过萧嘉禾当初体验的感觉，让他能安心几分。 这场大雨在他心中，也是洗刷着他的罪孽。 他学着萧嘉禾说过的那般，跪拜着上台阶。 他重重地跪下去，任石子磕破他的膝盖。 他一步一叩首，一步一念萧嘉禾。 五十三层台阶真的很高，萧嘉禾当时该有多虔诚，多痛呀。 原来，与萧嘉禾在一起的时光里，只有他的爱见不得光。 快要跪到顶层了…… 顾北平扯起了一个笑容。 他最后一拜抬起头的时候，他真的看见了萧嘉禾。 萧嘉禾举着伞，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嘉禾……” 顾北平痴痴地叫着萧嘉禾，只是萧嘉禾始终平静。 他忍受不了了，他想要起身抱住萧嘉禾，可惜膝盖的疼痛让他扑了一空，直接倒在了地上。 当他再次抬头，却不见萧嘉禾的影子了。 顾北平痛苦地朝地上重重一锤！ “萧嘉禾，我爱你。” 顾北平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又重重地从五十三层台阶上滚了下去。 世间再无萧嘉禾了。 那么，顾北平也无存在的意义了。 全文禁止复制搬运，每日会更新不同故事，欢迎大家多多点赞关注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