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岁庭在最困难的年代领了证。
婚后多年，我不止一次提出想和他补办婚礼。
却都被他不耐烦地打断，“我们都结婚多少年了，现在补办，也不怕人家笑话！”
孩子们也纷纷劝我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勤勤恳恳照料子女，孝顺公婆，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保姆。
直到某天下午，我整理书房时，偶然间发现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婚纱照，上面的主角却是沈岁庭和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我终于明白，难怪他不愿意补办婚礼，原来是早就办过了。
我瘫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逃离的想法愈演愈烈。
既然如此，那这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1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小孙子撒娇说要吃我做的红烧肉。
我把食材准备好，然后整理沈岁庭的书房。
却无意间在书房最隐秘的夹角中，发现了一张微微发黄的照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以为是沈岁庭不小心掉里面的，正要收起来，却在看到照片的画面时直接愣住了。
这是一张我丈夫的婚纱照，女主角却不是我。
而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陈诗瑶。
我用力眨了眨眼，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幻觉。
可残酷的事实就摆在我眼前。
原来不愿意和我补办婚礼的沈岁庭，早就做了别人的新郎。
照片上的落款时间正是2000年。
我清楚地记得，这也是我第一次提出补办婚礼的年份。
那时我和沈岁庭刚过不惑之年，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已经快成年了。
日子有了好转，我便萌生了这个念头。
我跟着沈岁庭苦了几十年，走过风风雨雨，相敬如宾，一直是别人羡慕的榜样。
我以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我这个简单的要求。
可他却破天荒地对我发了火，“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也不嫌丢人！”
我没有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心酸不已，几乎快要落泪。
小儿子也很不耐烦，“妈，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想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办婚礼你和爸难道就不是夫妻了吗？”
眼看着他越说越过分，大儿子连忙开口，拍着我的背安慰我道。
“爸也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开身，而且补办婚礼要考虑很多东西，妈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家离不开你。”
我听了他的说法，心里也有了些许动摇。
沈岁庭全心都扑在工作上，这个家里里外外都需要我来收拾，每天累的腰酸背疼，根本没有闲工夫做其他事情。
儿子看到我的犹豫，又给我打了一剂强心剂，“妈你放心，等有空了，我们一定风光地给你办一场。”
我信了他们的说法，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我等呀等，等呀等。
直到今天，却等来了沈岁庭和别人的婚纱照。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和陈诗瑶结婚已经二十多年了。
我呆滞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被一阵粗暴的开门声打断。
2
小儿子带着孙子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大儿子一家。
成家多年的儿子还是那么不稳重，鲁莽地冲进来，还差点撞到我。
他没好气地冲我开口，“妈，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挡路了吗？”
“对了，你孙子想吃的红烧肉做好了吗？”
我一时还有些没缓过来，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僵硬地摇了摇头。
谁知他就被这句话点燃了，怒气冲冲对着我大声呵斥。
“你这一天天的都干了些什么啊？我们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你就打算让我们和孩子都饿肚子吗？”
“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儿媳生气地瞪着我，大儿子忙着照顾饥饿的女儿，听到这也忍不住不悦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孙子委屈的表情，刚想上前安慰，没想到却被他用力地推了出去。
他撕心裂肺地哭嚎，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还大喊道，“出去，你是大坏蛋，我要诗瑶奶奶来给我做饭。”
孙女听到这，也抬头渴望地看着大儿子，“爸爸，诗瑶奶奶又温柔又大方，可不可以让她做我们的奶奶啊？”
我猛然抬头，想起这些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记得儿子小的时候，也发出过类似的疑问。
他们扬起天真的小脸，不解地问沈岁庭，“爸爸，我们可以认诗瑶阿姨当妈妈吗？”
“你看妈妈好丑啊！穿的跟奶奶一样，还是诗瑶阿姨漂亮，还会给我们买糖吃。”
我的儿子们从小就很喜欢陈诗瑶，现在就连我们孙辈也是如此。
如果是从前的话，我可能还会觉得有些难过。
但现在，从我发现婚纱照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彻底放下了。
我把那张照片甩在他们的脸上，冷冷地说道。
“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沈岁庭跟陈诗瑶早就举办了婚礼，很快，我也不是你们的妈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也在观察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的脸上有不可置信，有惊慌，却唯独没有对我的愧疚和诧异。
果然，他们是知道的。
这就是我的亲儿子，竟然能帮着他们的父亲费尽心思地隐瞒，甚至连我想要补办婚礼的心愿都置之不理。
我捂住胸口，心脏处传来阵阵疼痛，窒息的绝望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对陈诗瑶表现出了格外的好感。
我当时不知内情，为了报答她对孩子的照顾，甚至还亲自拎着礼物上门感谢。
现在想来，我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想起刚才两个儿媳怜悯的神情，原来她们也都清楚，只有我一个人从头到脚都被蒙在鼓里。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看着周围被我打扫地一尘不染的房间，这是我生活了快四十年的地方。
自从孙子孙女出生后，我整天忙的脚不离地，带孩子，收拾家务，还要给全家人做饭，把自己硬生生活成了老妈子。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到了老，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现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默默地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儿子看到这一幕终于慌了，他快步走进房间拽住我，大声呵斥道，“妈，你这是做什么？”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学小孩子离家出走那一套吗？”
“不就是个婚纱照吗？又能说明什么？你才是我爸法定的伴侣。”
大儿子也着急地向我解释，“妈，爸是和陈阿姨结婚了没错，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爸真的是爱你的，他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
“陈阿姨那时要出国了，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爸只是为了不让她留下遗憾。”
我被气的想笑，脸色却愈发地冰冷。
我真是想知道，我的好儿子们，到底是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的。
我毫不留情地甩开儿子的手，冷冷开口，“别了，你们这一声妈我受不起，我马上就会和沈岁庭离婚，你们还是去找陈诗瑶当妈吧。”
向来在家备受宠爱的孙子被我严肃的表情吓得瑟瑟发抖。
小儿子恼羞成怒，语气更加地不耐烦，冲我怒吼，“妈，你还有完没完，都多大的年纪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衣食住行，我告诉你，你这样做迟早都会后悔的。”
可我只是我手上加快速度，拿上自己的东西，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临走前，我听到儿子拨通电话给沈岁庭报信。
“爸你快点回来吧，出大事了。”
“妈发现你和陈阿姨的结婚照了，现在正在闹着离家出走呢？”
隐约间，对面好像传来玻璃清脆的破裂声。
3
可这些都已经跟我无关了。
我离开家，住进了我所拥有的一栋别墅。
他们以为我离开家无处可去，早晚都会哭着回去。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还有最后的底牌。
这栋别墅，是我爸上一年去世时，立下遗嘱，单独留给我一个人的，跟这个家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和别墅一起的，还有足够我度过下半辈子的遗产。
原本的计划，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这些财产也会传给我的儿子。
可现在看来，这些钱还是花在我自己身上比较踏实。
我真的很庆幸，当时爸爸多了个心眼，在遗嘱上只写下了我的名字。
不然的话，可能还要分一半给那白眼狼的一家人。
离开家后，我头一次过上了这么轻松的日子，不用每天一睁眼，就有数不清的家务等着我做。
我终于有空闲的时间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我去逛了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几乎闪花我的眼睛。
我终于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
这一次，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尽情消费，不用想着为谁省钱。
我亏待了自己六十多年，也是时候该过上好日子了。
我摆脱一身的打折商品，换上了低调时髦的连衣裙，还请求柜姐给我化了一个淡妆。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这仅仅是我蜕变的第一步。
这一刻，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我要环游世界，看我从未看过的风景，尝试那些我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将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手机中的画面尽收眼底。
往后的日子，我会把自己放在首位。
就在我打算把过往一切通通抛下时，沈岁庭却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
4
即便已经年过六旬，可沈岁庭的身姿依旧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性情高冷，不苟言笑，无论何时都不愿自己流露出丝毫狼狈。
我从前也是被他这幅假正经的样子迷了眼，以为他千好万好，这场婚事是我高攀了他。
可自从我发现那张结婚照后，他在我这里的完美人设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过了这么久，他看到我，神情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询问我。
“你脾气闹够了没有？现在想清楚了吗？”
沈岁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做错事的是我一样。
我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温和地告诉他，“沈岁庭，我不是在发脾气，我们离婚吧。”
他都和陈诗瑶办过婚礼了，我们当年领的证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疲惫，声音也更加不耐烦。
“月乔，照片的来源我可以跟你讲清楚，你不要自己多想行不行？”
好啊，那我就听听，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沈岁庭紧接着回忆起了从前，“诗瑶当时马上就要出国，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怕父母再也见不到她结婚的样子，才请我做了这场戏。”
“月乔，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我忍不住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无比刺耳，“好一个回不来了，可她现在不是在国内生活的好好的吗？也没见死在国外啊！”
陈书瑶当年不过只是去国外做了一年交换生，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到我诅咒他的白月光，沈岁庭再也坐不住了，愤怒的地呵斥我，“陆月乔，你太过分了。”
我也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过了一会，沈岁庭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终于想起来今天的目的是劝我回家，于是又放低了姿态。
“月乔，我们都结婚四十多年了，不就是一张婚纱照吗？你有必要这样揪着不放吗？”
我好笑地把话又抛给了他，“是吗？那不过只是一张婚纱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答应她吗？”
我看着眼前闭口不答的沈岁庭，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我不再犹豫，起身准备回家。
沈岁庭却拦在我面前，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离开。
我眼眸不带着一丝感情，看着眼前的男人，警告道，“沈岁庭，需要我提醒你吗？即便我们没有离婚，你限制人身自由，我也是有权利报警的。”
沈岁庭不想闹得如此难堪的地步，只能默默的让开了路。
可他却没有轻易放弃。
之后的日子，我每次出门都能看见他。
他开始不断地给我灌输他那些歪理，说不过就是一张婚纱照罢了，都老夫老妻了，有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可我认为十分有必要。
就在沈岁庭纠缠不休时，婚纱照的另一个主人公终于露面了。
5
陈诗瑶邀请我去她的粉丝见面会。
她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被众多网友称为清醒奶奶。
闪光灯下，她穿着一身独特的金色礼服，和烈焰红唇形成了极致的反差，刺激着人们的眼球。
台下粉丝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舞台上的陈诗瑶确实魅力十足。
也难怪，沈岁庭总是对她念念不忘。
表演的最后，陈书瑶高举拳头，将整个晚会的气氛带到最高潮。
“女性至上，自我至上。”
“我们要为自己而活，千万不能走进婚姻的坟墓。”
这些独立的发言引来台下观众更加热烈的反响。
这也是陈诗瑶在网上的人设，女性主义博主。
在这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她凭借许多清醒犀利的发言和独树一帜的风格，收获了一大波粉丝。
从前我确实很佩服她，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不结婚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还一度把她视为自己的榜样。
也正因如此，即便沈岁庭和陈诗瑶十分亲密，我又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可这些都在我发现那张婚纱照后，被粉碎地一干二净。
陈诗瑶的表演终于结束，我主动迎了上去。
却听到她还大言不惭地对这边的人传输她单身的理念。
“我才不会心甘情愿去给男人当保姆呢。”
“我要为自己而活，坚决不做依附男人的娇妻。”
她看到我过来，立刻上前装作熟稔地搂住了我，还阴阳怪气地向身旁人介绍。
“这是我朋友的老婆，人家啊，可是一个全职太太。”
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变了，她们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嫌弃和厌恶。
陈诗瑶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的粉丝对我指指点点，最后才把我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她优雅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听岁庭说，你因为我们的结婚照，最近在发脾气闹离婚？”
我有些不满意她的说辞，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她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要是想和他结婚的话，哪里还轮的上你。”
陈诗瑶说这话时，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带着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