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君外出打仗五年，我在家中操持了五年。
回归那日，他却带回了一名军妓。
那女子本是相国之女，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更是夫君心头的白月光。
他宠爱她，却也舍不得我身后的侯府，下药害死我府中孩儿后，把我当成棋子囚禁在将军府后院。
绝望之下，我趁他们熟睡时一剑刺杀了他们。
再睁眼，我重生回到了夫君得胜回朝之日。
01
“阿婷父母双亡，早已无家可去。”
“我不忍她一人在外孤苦伶仃，便将她给带了回来。”
我揉了揉有些晕眩的脑袋，不敢置信的朝着两人看去。
喉中的腥甜仿佛还历历在目。
我记得我分明一剑刺杀了夫君后，便挥刀自尽了。
可看着现在熟悉的一幕，我恍然意识到我居然重生了。
见我许久不曾答话，夫君皱着眉看向我。
“你怎么如今生的这般小气，连个孤女都容不下了吗？”
“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还配做将军夫人吗？”
我知道，夫君如此色厉内荏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
他怕我认出阿婷的真实身份。
阿婷，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孤女。
而是前相国之女，姜婉婷。
传闻中，姜婉婷之姿倾国倾城。
可比她容貌更为出众的，是她的才华。
十三岁时，她便名满京城，成为了人人交口称赞的才女。
如果不是家中出了意外，她本是下一任皇后的最佳人选。
美人一朝落败，迎来的是诸多势力的争抢。
皇帝不愿看到朝臣内争，将姜婉婷发落到军营，成了营妓。
姜婉婷成了营妓的次日，刚刚同我举办完婚礼的夫君，急匆匆的上了战场。
前世，我怜悯阿婷身世凄苦，为她在府中打点好了一切。
哪怕她陪着夫君的时间比我还多，我也从未多想过别的。
可如今……
我抬眼瞧姜婉婷看去。
她虽身着布衣，却仍一身傲骨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坚韧不拔的小白杨。
我就是被她这幅模样给欺骗了去。
“夫君慎言。”
“这五年里我为将军府做的一切，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皇帝也曾褒奖过我。”
“夫君如此说，是要违背圣上的旨意吗？”
夫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四周人来人往，不知暗藏了多少外人的眼线。
再加上我并未压低声音，反倒是任由外人听着。
若是这话传到了皇帝的耳中，降职是小，连累家族是大。
就算他如今刚刚打了胜仗，也不足以让他如此狂妄自大。
看着夫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冷笑了声。
原来还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从前我谨记家中的教诲，一定要听从夫君的话。
所以哪怕我受了再多的委屈，也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可时间长了，心中就算不在意，心中又怎么可能会不心生怨怼。
我为将军府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却从未得到过尊重。
甚至还被人忽视了我的付出。
可那时夫君是怎么说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婆家做这点小事何必要斤斤计较？”
“你看阿婷做了那么多，又什么时候看到过她抱怨过这些？”
“我真是后悔当初居然娶了你这个毒妇。”
那时我根本不敢反驳，怯懦的祈求夫君不要因此厌弃了我。
夫君直接拂袖离去，对我不管不顾。
可现在呢。
哪怕被我回怼的无话可说，哪怕被我挖了坑。
可他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多么讽刺啊。
02
前世我亲力亲为，给阿婷选了府上最好的一处院落。
可她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反倒欢欢喜喜的朝着夫君道谢。
那时我真是眼瞎心盲，竟从未察觉他们二人情意绵绵的对视。
如今我既然不想再忍了，自然也不会对姜婉婷的事情上心。
我随意指使了个下人，随便给她选了一处院落。
谁知她连进都不曾进去，转头去找夫君告状。
“将军夫人若是不喜欢我，让我离开便是，何故如此羞辱我？”
“我虽是孤女，可也不是那对权贵摇尾乞怜之人。”
听完姜婉婷的话，我笑着摇了摇头。
她虽没有对权贵摇尾乞怜，可也不曾放走权贵。
她用尽全部的办法，从夫君心中的白月光，变成了夫君的枕边人。
若真有那一身傲骨，又怎可能一直挂在嘴边。
从根本上看，不就是借着这种苍白的语言描述以此来树立自己的形象。
当局人可能看不清。
可旁观之人，却清清楚楚的看破了她这点小把戏。
心上人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眶哭诉委屈。
不管是谁，恐怕都容不得有人如此欺压白月光。
夫君怒气冲冲的找到了我。
“你给阿婷安排那破落院子是什么意思？”
“她本就家世凄苦，你还要派人羞辱她。”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一个尖酸刻薄之人。”
瞧瞧，他甚至连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有调查清楚。
他就已经把所有的错误全都归到了我的头上。
“你说我容不得人，我为何会容不得人？”
“说好听点，阿婷是你带回来的孤女，难听点，她不就是个丫鬟吗？”
“要不你看看府上有哪个丫鬟是单独一个院子的？”
“再说了，如今府上空置的院落都差不多，难不成我还要把我的院落让出来吗？”
“夫君若是看不过眼，不如你和她换一换？”
夫君被我怼的哑口无言。
他仍有疑虑，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是想问我为何不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给阿婷。
偏偏让她一个人独自收拾？
可他也不想想，我如今是何身份。
我是尚书之女，如今是将军夫人。
阿婷是什么身份？值得我为她的事情上心吗？
我心情好，替她收拾出来也就算了。
可她却连一声谢谢都没有。
如此不懂感恩之人，根本不值得我为此人花费心思。
夫君铩羽而归。
当晚，有人撞见了夫君和姜婉婷的争吵。
“你可是将军府的主人，我不信你连个干净院落都收拾不出来给我！”
“若是从前，你敢这么折辱我吗？”
“还不是因为我一朝失势，你便觉得我可以被随意拿捏。”
“可你别忘了，我是姜家之女，宁死也不会受辱。”
这一番话，又将夫君迷的晕头转向。
听闻夫君忙到了后半夜，才堪堪收拾出来了一间院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
姜婉婷是开开心心的住进了新院落，可婆婆却是愁容满面。
次日一早，婆婆却喊我去了她的房间。
“这是哪里来的狐媚子，看看都将我儿迷成什么样子了！”
03
如今的将军府，名下也仅剩夫君一人了。
他的父亲、叔父们早已战死沙场。
作为婆婆唯一的孩子，夫君自幼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若说唯一受过的挫折，那便是在姜婉婷那里了。
如今看到养尊处优的夫君居然为了区区一介孤女亲自收拾院落。
婆婆听闻后，自然怒不可遏。
可她也不敢轻易的去找姜婉婷的麻烦。
因为这点小事，闹得母子离心，那简直就是愚人做派。
可若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夫君被如同下人一般使唤，她又忍不住。
于是婆婆找到了我。
她假借抱怨之名，实则暗戳戳的想让我去劝劝夫君。
“你看看他身为一品大将军，干的这叫什么事。”
“若是被朝中同僚知道他为了个孤女，若此作践自己。”
“那他日后的仕途……”
夫君仕途不顺，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一人，更是整个家族。
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劝解一二。
可偏偏我就是不动如钟。
任凭婆婆说破了天，我也依旧淡淡道，
“母亲说的极是，等夫君回来后，我定将母亲的意思传达。”
“就算夫君再喜爱那女子，也不该做到如此地步。”
“仅仅是我们府上的人知道就够了，若是传到了我父亲和圣上的耳朵里……”
婆婆心神一凛，连忙止住了话头。
她惊疑不定的看向我。
良久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让嬷嬷去喊了姜婉婷进来。
我是侯爷唯一的嫡女，身份自然尊贵。
若是让我父亲知道了，夫君为了孤女让我独守空房，定会勃然大怒。
而当今皇后是皇帝的发妻，两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
皇帝最为厌恶的，便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
若是让皇帝知晓了此事，那夫君日后的仕途定会不顺。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婆婆想要看到的结果。
等姜婉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我言笑晏晏的和婆婆聊天。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嬷嬷一把按在了地上。
显然，她还没有搞清楚她目前的身份。
姜婉婷拼命挣扎着。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若是让沈郎知道了，他定不会轻饶你们！”
“还有你，沈郎早就告诉过我了，他的心里没有你。”
“等到时机成熟了，他就会把你给休了，风风光光迎娶我进门。”
我皱着眉，心想这真的是名动京城的姜婉婷吗？
怎么看着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
如今贸然让我知道夫君的谋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下意识的看向婆婆，她此时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婆婆被气的手指轻颤，愤怒的指向姜婉婷。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污蔑我儿的名声！”
“茉儿和我儿是天定的婚事，启是你几句话就可以挑拨的。”
“将军府容不下此等卑鄙之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04
姜婉婷到底没有被赶出去。
且不说夫君留给她的人一直护着她。
就算是为了我要报仇，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人离开。
我拦下了盛怒的婆婆，示意下面的人将姜婉婷给带走。
“母亲，何必因为这样的人大动干戈。”
“若是让夫君回来后知道了，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和母亲离心。”
“我相信夫君和她在一起，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感。”
“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婆婆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
“真是委屈你了，好孩子。”
一句话，将我给打发走了。
回去的路上，丫鬟愤愤不平道，
“老夫人真是偏心。”
“夫人您和将军分居那么多年，将军府的一花一草哪个没有您的手笔。”
“如今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了，将军的身边有了个狐媚子。”
“就连老夫人，也没有从前对您那样好了。”
我笑了笑，并未搭话。
一个亲生儿子，一个外姓儿媳。
孰轻孰重，婆婆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日后将军府要重振门楣，还是要靠夫君。
不论是因为我，亦或者是因为姜婉婷，和夫君离心都是不明智的做法。
可她这样自认为公平的公平，真的是公平吗？
她碍于我母家的势力，想要教训姜婉婷。
可却因为夫君，整个人畏手畏脚。
到了最后，反倒我们两边的心都没能笼络住。
婆婆啊，还是老了。
中午，我就听到了姜婉婷那边砸桌子摔碗闹绝食的动静。
原本有要事和婆婆相商的夫君，急匆匆的朝她的院落跑去。
神情焦急的，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大事。
直到三个时辰后，夫君才满脸餍足的从院子里出来。
而婆婆，竟坐在饭桌上等了夫君三个时辰。
面对一向溺爱的儿子，婆婆第一次怒骂道，
“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你还记得你现在明媒正娶的夫人是谁吗？”
“她的父亲可是名威候，你以为是那孤女任人拿捏吗？”
“你现在在的地方可是京城，不是那边疆苦寒之地。”
“做事之前，能不能三思而后行！”
据说，挨了训后的夫君一脸桀骜，半点没有对婆婆的尊敬。
这下可让婆婆气坏了，当即气晕了过去。
但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夫君当晚还是来找我了。
只是还没等吃上几口饭，姜婉婷的丫鬟便火急火燎的来喊人了。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我家小姐旧疾发作，现在说什么都吃不下东西。”
“她说从前在边疆的时候就是您照顾她，现在一定要奴婢喊您过去。”
都说奴才随主。
这句话果然不假。
那丫鬟目不斜视的看着夫君，仿佛我就是个透明人。
听闻“旧疾”后，夫君焦急的怎么都坐不住。
可他还是隐忍的看向我。
那丫鬟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嘴里是止不住的鄙夷。
“将军夫人应当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吧？”
“若是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一条人命，也不知将军夫人日后还能睡个安稳觉吗？”
区区丫鬟，当着我和夫君的面就敢以下犯上。
若是没有十足的底气，肯定是万万不敢这么做。
有意思。
05
夫君在姜婉婷那里留宿了。
我这边还没有什么动作，婆婆就已经坐不住了。
此时她再也不端着从前的架子，直接将夫君从床榻上给拽了起来。
“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你就这么着急吗？着急到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从你回来之后，你有一晚是陪着你夫人的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外面？
外面自然是说夫君狼心狗肺、过河拆桥。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任劳任怨打理了将军府五年。
好不容易等到了夫君回来，结果人家早就美人在侧。
我付出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笑话。
听信流言的人越多，对夫君就越是鄙夷。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夫君好不容易因为打胜仗积累的好名声，此刻早已消散的差不多了。
若是问为什么外人对于我和夫君之间闺房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消息全都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前世，夫君自诩对姜婉婷情深义重。
可他到最后，也没能给姜婉婷一个身份。
哪怕连个妾，都不是。
这一世，就让我来看看你们之间的情在利益面前，还能有多深。
父亲和兄长早就收到了我寄过去的书信。
对于夫君的所作所为，他们气愤不已。
于是在早朝上，他们开始不留余力的弹劾夫君。
不论是宠妾灭妻，还是为了个外人教训自己的夫人。
桩桩件件，都踩在了皇帝的雷区上。
夫君预感大事不妙，将原有的说辞搬了出来。
“我见阿婷身世凄惨，所以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若说我和她之间有私情，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当这些话传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喊上了姜婉婷一起去给婆婆请安。
路上，我笑意盈盈道，
“长这么大了，没想到托着夫君的福，还能多出来这么一个妹妹。”
“既然夫君说拿你当亲妹妹对待，那你在家里千万不要客气。”
“若是以后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也尽可告诉我，嫂嫂一定会帮你的。”
姜婉婷面色惨白，只能敷衍的笑笑。
看着她的面庞，我的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夫君一定是许诺过她什么。
至少一定会在名分上许诺过。
不然姜婉婷不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可惜，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此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嫁给心爱之人。
我能提前知道的消息，婆婆自然也能知道。
她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看向姜婉婷时眼底尽是轻蔑之意。
“有的人还是应该有一些自知之明，不要整天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不然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茉儿啊，从前你和我儿成亲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我家命定的儿媳，是我们家的福星。”
“果不其然，你嫁进来之后我儿便一直打胜仗，官职也升的极快。”
“可不像某些扫把星，还没进门就惹了一身骚，等以后真的进来了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