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财色警世言

（散文）

文/石清华

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像看《红楼梦》一样看完了禁书《金瓶梅》。综合从前读到的只言片语，对这部禁书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金瓶梅》，有的也叫《金瓶梅词话》，因有不同版本，所以字数不尽相同。全书一百回，字数最多的一百万字。是中国古代长篇白话世情小说，其成书时间早于《红楼梦》，却远不及《红楼梦》的知名度高。大约是被所谓仁义道德熏陶的文人骚客看到了其中的淫而口诛笔伐，可能因此成为了禁书。后有研读者统计，在一百万字的小说中，只有不到一万字的性描写，与当今的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恐怕有点汗颜了。

小说成书时间在明朝隆庆至万历年间，作者兰陵笑笑生。笑笑生何许人也，学术界争论了差不多一个世纪，至今没有定论。但有一点是公认的：作者是明朝中晚期的大手笔。被列为明朝的四大奇书（《金瓶梅》《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之首。书名由小说中的三个主要女性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各取一字而合成。题材由《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演化而来，通过西门庆及其家庭罪恶生活的描述，揭露了明朝中期社会的黑暗和腐败，具有较深刻的认识价值。

这是一部描写市井人物的小说。细致描写人物生活、人物对话、家庭琐事、男欢女爱等，以表达作者对当时家庭、社会、人生的认知。全书的主要内容是写清河县城的富豪西门庆一家的日常生活：男主人与老婆、大小妾、各色丫鬟的吃喝玩乐；男好色、女迎奸；嫖妓女、婊子欢；流氓地痞朋比为奸、称霸一方祸害百姓；官场迎送、各为其利，草菅人命，哪管什么法纪。以此揭露、批判当时社会的腐朽、黑暗。

这是一部警世的小说。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弟兄，武二郎冷遇亲哥嫂。一解：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二解：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色箴：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开篇这三首小诗，只要是能大致读懂文章的人都能深深感到其警世之意。接着展开故事，用具体的事实告诉人们：如果不能以此为鉴，那么将付出沉重的代价——生命的毁灭。这一回也是以西门庆为首的地方流氓团伙的正式亮相：权、钱、黑社会三者结合，会弄到更大的权、更多的钱。有了更大的权、更多的钱，危害更大，只是苦了平民百姓。第一百回：韩爱姐路遇二捣鬼，普静师幻度孝哥儿。小说结束语是“有诗为证：阀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西门豪横难存嗣，敬济癫狂定被歼。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可怪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作者对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作了这样的总结，其警世的意图是明显的。可社会现实未必如此，这也许是作者，当然也包括很多智者所无法解决的问题。既然解决不了，还是迎合主流民意——劝人为善吧。

读完小说，有以下几点看法。

一是商业正兴、社会黑暗。在读历史时，已知明朝是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阶段。其最大特点是商业活动的增多，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自给自足，而是设法生产、买卖，以求赚到更多的钱。西门庆是有商业头脑的：广开财源，只要有钱赚的买卖就干，可以不择手段；网罗地痞，充当打手，以尽可能多地占有市场，保证买卖在民间的安全；贿赂官场，寻找靠山，以保证无论什么买卖的合法性。如为蔡太师的管家翟谦送上十三岁的美女韩爱姐做小妾，翟谦则为西门庆广交官员、谋取官职尽力。

二是官商勾结、兵匪一家。每当西门庆有贩买贩卖的货物到收税处时，即有帮办来报要交税多少。西门庆立即打听、了解税官或管税官者，马上派人送银子，请求看顾。比如要交三百两银子的货物税，就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礼，收礼者则大笔一挥：“关税一百两。”西门庆多赚了一百两银子，当官者只摇一下笔或动一下嘴，即得到一百两银子，也许是本人俸禄的好几倍，何乐而不为？故有“十年清官，万两雪花银”之说。维护地方治安的都头统领的手下，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流氓就是地痞。西门庆升为清河县千户提刑官，维护地方治安是其职责之一。他本人就是清河县城的黑老大，当了提刑官之后，更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如与他的仆人来旺儿的妻子勾搭成奸，想长期占有，不想东窗事发，来旺儿的妻子羞于面世而上吊自杀。来旺儿说了几句不满的话，西门庆便设计陷害来旺儿为盗，押送官府，充军远方。小说中地方上的大小官员，大约都干着这样的勾当，老百姓哪还有好日子过呢？

三是赚钱嫖女、女趋若鹜。西门庆经商，满脑子的银子、念念不忘的是利。谁借多少银子，多少利息，锱铢必较，还利用官匪的双重身份，巧取豪夺，成为一方富豪。干什么都精打细算，但嫖女人时则十分大方，少则三五两银子，多则几十两。在当时一两银子是很值钱的，好像几两银子即可供一个下等农民一年的吃喝。西门庆赚了大量的钱，主要支出是交结官府、吃喝玩乐、到处嫖女人。他家中有一妻五妾，妻妾都有两至三个小丫鬟，丫鬟一般在十三至十七岁之间，这些丫鬟大多被西门庆收用过的。家中的这十几个女人仅供他一人淫乐，但仍觉不够，还经常到青楼嫖妓。他手下的打手只要听到有哪个妓院有点姿色的妓女，西门庆必然会去嫖，比如李桂姐、郑爱月儿等。他家开着多种铺子，所请的伙计、帮工等，只要其妻女有些美色的，他都会勾搭到手。

读了《金瓶梅》，再读《红楼梦》，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若稍加比较，又有很大的不同，点评《红楼梦》的脂砚斋说《红楼梦》深得《金瓶梅》壶奥，可见《金瓶梅》对《红楼梦》的影响之深。我只能算粗读了这两部书，觉得《红楼梦》比《金瓶梅》认知更深刻、结构更严谨、人物更鲜活、描述更含蓄、语言更优美。

《金瓶梅》看上去全是家庭琐事、满纸财色，但略加思考，其劝世、警世之意是显而易见的。曹雪芹先生用《好了歌》和《好了歌解》对其作了极佳的诠释。

（2022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