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0月，61岁的袁庚出任香港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招商局是中国创办最早、规模最大的航运企业，它诞生于19世纪70年代，曾创办了一批中国近代工交金融企业。新中国成立后，招商局成为了交通部派驻香港的代表机构，但几十年过去了，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它并没有很好地发挥出招商引资的作用。

袁庚上任后，很快起草了一份《关于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问题的请示》，他在报告里提到：想要一块地盘，搞“面向海外”的工业区试验，探索一下中国未来的经济走向。

袁庚

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十分欣赏袁庚的想法，准备把整个南头半岛都给他进行试验，但袁庚不敢要这么大的地方，他经过多处比较，最终选择了蛇口这块小地方。

1979年7月20日，蛇口工业区正式运作，袁庚出任总指挥。1949年，袁庚曾担任两广纵队炮兵团长，指挥部队亲手打下了蛇口，如今他却要在这里肩负打造祖国第一个开放“试管”的重任，真是感慨万千！

1979年8月，蛇口工业区的顺岸码头工程破土动工，动工伊始，由于采取了内地惯用的奖励办法，工人们的工作干劲都不高。

为了激发工人的积极性，1980年2月，蛇口管委会突破传统的“大锅饭”式劳动工资制度，在工业区建设工程中引入超额奖励机制，对超额完成工作的工人实行每超1车劳动量奖励4分钱。实行这一制度后，工人生产情绪高涨，劳动效率提高了一倍，这个办法使工人为国家多创产值130万元，工人每人每月平均得到的奖达24.3元。

但这个行之有效的奖励制度却很快被上级有关部门勒令停止，理由是“为了纠正滥发奖金的偏向”，工人们的奖金被停发后，劳动积极性又回落到了“大锅饭”时代，工业区各项工程的速度跟着就慢了下来。袁庚对此十分着急，他直接把事情的真相反映到了中央。

袁庚

胡耀邦看到袁庚反映问题的材料后，马上作出批示：

请谷牧同志过问一下此事。看来，我们有些部门并不搞真正的改革，而仍然靠作规定发号施令过日子。这怎么搞四个现代化呢？请你们顺便在财经领导小组例会上提一提。

胡耀邦的批示很快被送到国务院副总理谷牧那里，谷牧又作出批示：

既实行特殊政策，交通部、劳动总局这些规定在蛇口完全可以不实行。如同意，请通知广东。

蛇口工业区

在胡耀邦的支持下，仅过了一天，蛇口的工地上又恢复了定额超产奖。从此以后，我国大陆也逐渐开始实行工资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办法。

袁庚在得到了中央的支持后，工作更加敢于放开手脚。不久以后，蛇口工业区将一个口号牌立于路边：“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如今这个口号早已家喻户晓，但在当时还是引起了相当大的争议，有人指责这是“拜金主义”、“资本主义”，还有人说：“袁庚比资本家都狠，既要钱又要命！”

袁庚却没有受到这些议论的影响，他仍然坚持说：“古人早就说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比金钱还要贵呢！”

在袁庚的锐意进取下，蛇口迅猛发展，先后创办了招商银行、平安保险公司等几个在大陆非常有影响力的企业，成为了一个现代化的工业新城。

蛇口太子港

1983年2月9日，胡耀邦来到蛇口视察，袁庚专门向他进行了工作汇报。袁庚在提到蛇口取得的成绩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顾虑：

现在办事情真难，蛇口工业区上头有5个婆婆，谁都要管，谁都不全管。蛇口工业区只是全国96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九牛一毛，希望各方面能网开一面，支持一下。工业区许多事情我们都想改，每迈出一步都有困难和阻力。从历史上看，改革者大都没有好下场，从商鞅变法到王安石，到康梁维新变法，再后来的六君子都失败了。

胡耀邦听后说：“现在我们的改革，我想不会落得前人这样的下场，我们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不会有问题吧？我们值得冒这个险！”

胡耀邦的鼓励令袁庚信心大增，他便主动说出了自己的一个设想：

我们想搞个改革试点，是否可以每半年由群众投一次信任票，工业区全体群众、全体职工对管委会超过半数不信任，管委会就得改选；对个别人，超过半数群众投不信任票，就得下台。这种公开的、直接的、由群众投票选举的领导班子，就会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就会真正去为群众做点好事。

胡耀邦当即对这个设想表示肯定：“好，很好！”

胡耀邦

这年4月，蛇口工业区首先在国营直属公司副经理以上的行政干部和助理工程师以上的技术干部约130人中，进行民意测验，由群众在没有指定候选人的情况下，自行推选管委会的成员，最终民意测验的名单与组织部门的预定人选完全一致。袁庚在管委会的就职典礼上郑重宣布：

从现在开始，将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

此后蛇口坚持了近10年的民主选举。有人认为，袁庚搞这样的试验，是个“冒险家”，但中央的一位领导人说：“袁庚是冒险家，也是实干家。”

1984年1月26日，邓小平南巡来到蛇口视察，袁庚向他报告说：“我们有个口号，叫‘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邓小平和袁庚

邓小平的女儿邓榕说：“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

此时邓小平也点头说：“对。”在得到了邓小平的肯定后，袁庚终于松了一口气。

邓小平在回到北京后，专门在中央的一次会议上讲话说：“这次我到深圳一看，给我的印象是一片兴旺发达。深圳的建设速度相当快……深圳的蛇口工业区更快，原因是给了他们一点权力……他们的口号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从此以后，“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个口号传遍了大江南北，同年的10月1日，在新中国成立35周年的国庆庆典上，写有这个口号的彩车出现在了天安门的游行队伍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口号

1993年3月，袁庚以副部级的待遇离休，他晚年选择在蛇口定居。2016年1月31日，袁庚不幸病逝，享年99岁。2018年12月18日，党中央、国务院授予袁庚“改革先锋”的称号。2019年9月25日，袁庚荣获“最美奋斗者”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