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离奇的恐怖经历。
因为这事,惊动了整个村子,还害得我爷爷和堂弟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
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傍晚,我正拿着蜻蜓的尸体,日常玩弄着蚂蚁,期待地看着红蚂蚁大军从几米外的蚂蚁巢穴,朝着蜻蜓进发。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只个头是普通红蚂蚁几倍的大头蚂蚁,行走在队伍之中。
那是一个交通全靠走,通讯全靠吼,治安全靠狗,晚上照明还没完全摆脱煤油灯的年代,日常喂养蚂蚁也就成了童年的乐趣之一。
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吓得我一阵哆嗦。
那是我爷爷老支气管炎加哮喘,很特别的声音。
我赶紧朝我爷爷的房子跑去。
“鬼…有鬼!”爷爷站在老房子大门口,见到我,惊恐地指着门前横向的小路尽头说道。
小路是一条有一点角度,微微倾斜的路,一百米远处的尽头是一个转角,转角之后就是上坡翻越垭口的路。
尽头就是转角处。
听到阿飘名字的时候,我也炸毛了,阿飘=恐怖,是孩童时期最直观的感受。
当然,这些都是睡前故事了解到的(现在我都得吐槽一句,童年的睡前故事还真踏马非主流)。
眼前爷爷发抖的身躯,哆嗦的话语,铁青的脸,天地间的昏暗,甚至是平时的虫鸣鸟叫,都把我心里的恐惧渲染到了极致。
恐惧之余又带点好奇,因为从未见过阿飘。
但也仅限露一点头的好奇。
我壮了壮胆子,顺着爷爷颤抖的手指指向的方向,眯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小路尽头瞟去。
那一刻,我能明显感觉到心跳都加快了。
但是眼光根本就没有聚焦,就是应付性地瞟一眼,恐惧最终战胜了那一丝好奇。
开玩笑,要真遇到阿飘,我幼小的心灵能承受得起吗?
“没有啊!”我说。
“不见了!”爷爷说。
我们几乎是同时说的。
听说不见了,我才有勇气聚焦目光,仔细地朝着小路尽头看去。
晚风吹拂着小时候用来打屁股的黄荆和牛儿吃的青茅草,多么和谐的画面啊。
等到晚上,忙完农活的叔叔们和奶奶,还有我爸妈都回来了,爷爷开始讲述他所看见的。
讲完之后就卧床不起,躺了差不多二十多天才下床。
本来就有严重的支气管炎,扫下地都喘个不停,这下更严重了。
因为我未满十二岁的缘故,爷爷向大人们讲述阿飘的时候,爸妈叫我回避了。
爷爷具体看到什么了?传说中的阿飘是什么样子的?我一无所知。
等爷爷能下床了,本以为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一个月后,我也愉(ku)快(bi)的开学了。
开学没过几天,我堂弟放学回家,拿了一根板凳,坐在我爷爷老房子大门口写作业。
这么自觉地写作业,那是多么励志的画面啊。
我默默地拿出游戏机,打开俄罗斯方块。
终于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愉快的玩游戏了。
就在我即将冲破一万分,打破以往记录的时候,猛然抬头看见,刚才还在做作业的堂弟脸朝着天,发狂一般朝我跑来。
堂弟:“……”
堂弟发出类似于嘤嘤嘤的奇怪声音。
他跑到我的面前,眼含热泪,激动混着不敢动的表情,半张着嘴,嘴里似乎憋了什么话要说。
就跟一个神经病似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偷着玩游戏被他发现了。
但是,转念一想,我踏马没让他玩游戏也是为他好,至于这么激动吗?
随即想起我的万分大关即将冲破,于是低头看见手里的游戏机上,一堆俄罗斯方块顶到了屏幕顶端:
Game over!
我:
Black your mother’s time(背你妈的时!)
我的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然后一巴掌拍到堂弟的肩膀上,刚想问他咋回事的时候。
只听到哇的一声:
“妈妈呀!有鬼呀!”
拍的那一巴掌就像平时玩闹时的力道,只不过习惯性的动作,听到堂弟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洪亮而不失尖锐,吓了我一个激灵。
刚走到半道上准备进鸭圈的鸡和鸭子,全都被吓得扑棱棱地返回了田里地里。
跟着惊起鸡鸭声,狗叫声一片。
游戏机一个没拿稳,在我手里跳来跳去,慌乱地抓了几下才避免掉到地上。
“发啥神经!”我的心里极度不爽。
“哥!有鬼!”堂弟答道,转头就朝坡上拖着嗓门嚎了一声“妈!!!!!”
“哪里?”我问。
看样子,他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该死的敏感词,让我的不爽瞬间变成了紧张。
“那边!”堂弟侧过头,朝着小路尽头的方向指去。
这货指着道路尽头,头却朝着我,不愿意看向那个方向。
“有……有一个小女孩,扎着……yue~~……辫子,看不清脸,只有上半截身子,横着飘向崖里去了!yue~~……”堂弟带着哭腔说道。
这……还真是我的好弟弟。
我问你了吗?你就一五一十的这么惊悚地给我描述!
那不是一个多月前爷爷看到阿飘的地方吗?
虽然堂弟鼻子吹着泡,现在想起来很搞笑,但是当时的我开始不淡定了。
作业没法做了,游戏也没法玩了,我们俩就一直等着大人回来。
直到大家齐聚一堂,倒霉的孩子又在大人的逼问下,重复了一遍傍晚所见,重新复习和巩固了一遍当时吓得叫妈的感受。
直接结果就是,堂弟第二天就高烧不起,连续躺了十几天,他爸妈背着他去打退烧针,顺便跑几里路向他老师请假。
请假理由也很牛逼:遇到鬼了。
老师不信,两口子振振有词,搞得老师都不自信了。
这是题外话,继续说我堂弟。
当他再次含泪激动的描述了一遍所见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全都变了。
特别是我爷爷,那个激动啊,差点老毛病都又变严重了。
老爷子一遍又一遍的说道:
“看吧,我没说谎吧,你们现都信了吧!”
连阿飘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爷子的念叨,除了只会让大家更加恐惧之外,没什么卵用。
事情再次告一段落。
从此以后,太阳落山之前我们都要乖乖回家。
原本晚上天黑之后八九点才吃晚饭,硬生生地改成了傍晚。
那条小路也成了我们的禁区,宁可绕道一个半圆,绕一座坡的距离,也不愿意踏足那里。
同村的人不知道,村外的人更不知道。
那条小路上过路的行人依然是有的。
常言道:
惹不起,我躲得起。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玩意儿一旦缠上了,躲都躲不起。
没过几天,它居然找上门来了,这就踏马的就过分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们早早的吃过晚饭。
那时候电刚普及没多久,煤油灯还没有被完全淘汰。
我和堂弟无聊,想起一个传言:
吃地里拔出来的生花生,然后喝烫开水会打标枪(窜稀)!
本着科学实践(好奇害死猫)的态度,我们决定亲自试一下。
嘿,还别说。
还没等到《甘十九妹》开播,我的肚子就开始翻腾起来了。
那时候农村茅厕在房子外边。
自然是没有电灯拉过去的。
于是我就顺手拿了一个煤油灯独自前往。
肚子的不舒服,早就让我忘记了之前爷爷和堂弟恐怖经历带来的影响。
节省用油,于是把灯吹灭。
一阵畅快,一阵程序之后,起身划燃火柴。
茅厕是用塑料袋子拆开围拢的。
站起身来刚好可以从一个破洞看到外面,这个洞平时也可以起到通风的作用。
就是这个破洞,差点没有把我的魂弄丢了。
我手里拿着划燃的火柴,从破洞映照出去的时候,一张人脸也贴在破洞上朝里看。
人脸贴得太近,火柴的光线映照在人脸上,照得蜡黄!
当你突然看见一张只有眼睛和鼻子的人脸和自己照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反正我当时的感觉是,恐惧直冲天灵盖,能把天灵盖掀翻了!
真Black your mother’s time!
啊!!!!!
我发现,我也能发出他们那种浑厚又不失尖锐的叫声。
大人们听到我的惊叫,纷纷跑了出来。
“茅厕外面有!有!鬼!”我惊恐地说道。
我爸听完,以0.1秒的速度,扯起嗓子就喊了一声:
“抓贼啊!有贼!”
我爸还真是个大聪明。
在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九十年代初,捉贼是绝对能刺激到每个人的神经的。
你要是喊有鬼的话。
那估计全都直接大门紧闭,关灯睡觉了。
谁会出来帮你去惹传说中晦气的东西。
于是乎,村里一传十,十传百,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大着嗓门吼抓贼。
四面八方的人打着火把朝着我家的方向汇聚。
我家周围的路很快就被四面八方赶来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堵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在这里!往坡上爬去了!”
有人真的发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坡上去了。
“莫让他跑了,给我逮到起!”
人群瞬间沸腾,一边吵吵,一边追逐。
结果,我爸原本想用“人气”赶走阿飘,没想到还真抓到了一个贼----邻村的黑娃。
那个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可不是吃素的,只要进去了,绝对能让你哭爹喊娘,跪下喊爸爸。
于是黑娃把自己干过所有的坏事都全部招了。
也包括自己用白色的纸人,在道路尽头吓唬我们家人的事情。
至于脸贴在厕所外面,那是他想观察家里的人都在干嘛,利不利于他行窃,没想到脸刚贴上去,我就划燃了火柴……
当时乡上安抚我们是这么解释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所以,这世上,大多是心里有鬼。
也或许,这世上只有吓人的人,没有吓人的鬼。
于是,借用一句之前流行的歌词:
“我害怕鬼,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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