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本来为其他人辩护,没想到反而成了凶手

北漂地下室青年 2023-10-30 10:20:46

我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喂,你到了?”我迷迷糊糊地顺手接了电话,忽然意识到这是办公用的手机,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可惜为时已晚。

“是我。”电话那边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声,他似乎有意压低了嗓门。“是自律师吗?”

“你是谁?”我不客气地问。

“听说你擅长处理杀人案件。”他含含糊糊道,“没错吧?”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电话号码。”我粗暴地说,“但他应该提起过我的工作时间,虽说不需要预约,但晚上是我的私人时间,尤其这个时候。”

“事发仓促。”他的声音有点慌张,“我需要你的帮助。”

“找我的人都需要帮助。”我无动于衷,“不过我至少得知道自己在帮谁。”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他哆哆嗦嗦地说,“这并不影响我把报酬存到你的账户上。”

“听着,我是个律师,不是杀手。”我冷冷地提醒他,“我的确是为了赚钱而工作,可我的原则是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是否受理。来历不明的钱收得容易,花的时候往往很烫手。”

“十几分钟前,有个人从窗户里爬了进来,我把他打死了。”他完全无视我的话语,梦呓般地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

“报警。”我简明扼要地说。

“要是能报警我还找你干什么?!”他带着哭腔。

“他从窗户爬进了哪里,你的家?”

“是的。”

“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强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你打死了一个私闯民宅的家伙,这类事情应该交给警察处理。他们勘察现场后,如果确定是正当防卫,根本不会起诉你。要是他们认为你防卫过当,到那时再来找我吧。”

“别挂电话!”他几乎是叫了起来。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请听我解释……我打死的是自己的女朋友。”

“有意思。”我嘟哝了一句。把椅子拉过来坐下,“她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门不走呢?”

“她喜欢恶作剧,平时经常以吓我为乐,估计这一次也是。”他轻声抽泣着。“我正好起来上厕所,路过厨房时发现有个黑影从窗里钻进来。最近我住的小区发生了不少夜间盗窃案件,我吃了一惊,以为是小偷,就抄起地上的电饭锅扔了过去,于是……”

“于是她就死了?”我叹息道。“她真是玩过火了,害人害己。”

“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了,给我出个主意。”

“我还是觉得你该报警。”我温和地说,“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打死的是谁,顶多算是误杀。你多大了?”

“我是个学生。”他补充了一句,“大学生。”

“赶紧打电话报警,然后通知你的父母。”我坚定地说。

“晚了。”他绝望地说。“现在警察不会相信我的。”

“出了什么情况?”我紧张地问。

“我……”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我把她的尸体丢到河里了。”

“愚蠢!”我猛地站起身。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纯属是自掘坟墓。知道吗?”

“知道,我现在后悔了,所以才打电话找你。”他抽了下鼻子,“尸体已经被水冲得无影无踪。”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把尸体捞出来。然后再弄回你的住处?”我讥讽地问。

沉默了很久,他蹦出一句话:“我可以给你双倍酬劳。”

“别冲动。”我用安慰的语气说。“你知道我的住址吗?知道?那太好了,马上赶过来,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有些事情还是面谈为妙。”

“雾很大。”他犹犹豫豫地说,“天亮后再去不行吗?”

“天亮后尸体很可能被发现。”我加重了语气,“倘若你不介意的话。”

“我立刻就去。”他说,“可是街上没有出租车。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到。”

“没关系,我等你。”挂了电话后,我发出了一声冷笑。

今晚是冬天罕见的大雾之夜。

从中午开始,横贯城区的河面上就不断升起雾气,到傍晚时分,已经浓得成了一床厚厚的雾毯。我站在窗前向外望去。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混沌之中,溟蒙中只有楼下的路灯挣扎着透出橙黄色的光芒,街道上静悄一哨的,没有行人,没有车辆。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给自己泡了杯热茶,用毛毯盖住双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

那小家伙自称是大学生,这点我并不怀疑,我甚至能猜想到他毛茸茸的胡子以及额头上的青春痘。一个稍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断然不会三更半夜地跑来和我胡说八道。

圆滚滚的电饭锅砸到人的脑门儿上,致死的几率是多少我不敢肯定,想必不会比撞到电线杆上而毙命大到哪里去,尤其还是隔空扔过去的。就算他的女朋友霉星罩顶,一命呜呼,他是如何把女友扔到河里的也是个问题。

即便找个最胆大妄为的司机,要他在这种鬼天气把车开到河边,换来的肯定是拨浪鼓般的摇头:“谁敢开谁就去开,反正我不行,我敢保证他一定会把车开到河里去!”

把尸体背过去丢掉倒也是个办法。但这小家伙在电话里分明地告诉我,他是在十几分钟前失手杀了人,而离河边最近的居民区,步行走过去也要二十分钟,何况还扛着个沉重的尸体,在大雾里踯躅而行。

我瞥了眼来电显示,应该是插卡式的公用电话。他能装模作样地和我鬼扯半天,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破绽可抓。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摇摇头,目前除了观望也没别的办法。

电话铃再次响起来时我看了眼表,两点整。

“我走到花园广场了。”他气喘吁吁地说,“一路上连个人都没看到,真瘆得慌。”

“没看到人是好事。”我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不是迷路了?前边有个岔路口,你顺着西月街一直走,然后沿着河边就能走到希望广场。”

“明白了。”他松了口气,“到了那里我再给你来电话。”

“到时我出去接你。”我给他打气,“十分钟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一直等到三点,他也没有音讯。我打了个呵欠,正琢磨他是不是就此消失无踪时,电话响了起来。

“完了,完了。”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一切都完了。”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你在哪儿?”

“我在河边!都怪你,为什么偏偏要我走这条路!”

“因为这条路最近。”我解释道,“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女朋友的尸体浮在河面上,我看到她了,她被冲上了岸!”他语无伦次地说。

“你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出现幻觉了?”我叹息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开始吼叫,“天啊,天啊!”

“又怎么了?”我被吓了一跳。

“有人看到我了,他正朝这边走过来!”

还没容我回答,电话便被挂断了。

真有意思。我想,事情就和这个房间一样,变得乱七八糟了。

我正琢磨要不要去河边看个究竟,他又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我问。

“没事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我把事情解决了。”

“你怎么解决的?”

“我把两具尸体都丢到了河里。”他的声音很空洞,

“应该不会再被冲上来了。”

“两具尸体?”

“是的,”他说,“我把看到我的那个人干掉了,我……”

“够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演戏了。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要么实话实说,要么我挂电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火气比我还大,“我落到这般田地都是被你害的。你得负责到底!”

“我怎么害你了?”我平静地反问,“你和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如我所料,他用一顿咒骂作为回应,末了开始威胁:“我要是被警察抓到了,你也别想逃脱干系!”

“对不起,时间到了。”我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半个小时过去了,雾气反而越发浓重。

被这小家伙这么一折腾,我彻底失眠了。与其坐等天亮,不如找找线索。

他说他住的小区里最近发生过几起夜间盗窃,这我倒是有点印象,前几天在报纸的社会版上看到过相关报道。

我在报纸筐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看到小区的名字后,我吹了声口哨。

河畔金泉。

名字里透着股俗气,但没办法,当下时兴这个。能买得起那里的房子,至少是个中产阶层。假设那小家伙真住在那里,也是依靠父母的福荫。

从那个小区走到河边至少要半小时,我松了口气。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他说的是实话,如今看来全都是瞎扯。

没想到他又打来了电话,出于好奇,我还是接了。

“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他可怜巴巴地说,像是只被驯服了的羔羊。

“我不和孩子计较。”我淡淡地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刚才想了一下,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了。”他顿了顿,“我住在河畔金泉小区,为了名副其实,开发商挖了一条人工河流,直通横贯城市的那条河,我就是将女朋友的尸体丢到了那里。”

我愣住了,这个情况我倒不知道,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说的是真话:“然后呢?”

“然后?……我确实杀了那个目击者!”他神经质似的发出一声尖笑,“我用河边的石头把他打死了。”

“你可真能干。”我冷冰冰地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是从父亲的通讯簿上找到了你的电话。我的父亲是梅秋涛,相信你听说过他。”

我扬起了眉毛,当然听说过,本市著名的企业家,生意蒸蒸日上,大有称霸省内小商品零售业的趋势。

“要是能让我平安无事,我让爸爸支付给你十倍的费用!”提到钱,他的口气变得洋洋得意。

“你完全没必要找我。让你父亲去处理一切就行了。”我感到一阵厌恶。

“我父母都在国外,他们得下个月才能回来。”他可怜巴巴地说,“我要是被捕了,报纸电视再一宣传,麻烦可就大了。”

“我以前从未处理过这种事情。”我长叹一声,“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就当你我没有联系过。”

“需要多少费用你开个价!”他慌神了,“我是独生子,爸爸肯定会如数支付!”

“我不缺钱。”我伸了个懒腰,“虽然和你父亲没法相提并论,可也算得上衣食不愁,为什么我要冒这个风险呢?”

“那么……”他沉吟了一下,“市律师协会会长快退休了,你不想接任吗?”

“好大的口气。”我笑出了声,“不过你倒挺善解人意的。”

“明天我就给爸爸打电话。以他的人际关系,这是小事一桩。”他的语气轻快了许多,“现在我该怎么办?”

“按原计划,到我这里来。”我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你在什么位置?”

“马上就要到希望广场了。”

“希望广场的东边有个公园,公园大门正对的那栋楼就是我家,三单元402,记住了?”

“没问题。”他喜滋滋地说。

我自嘲地笑了几声,恐怕此刻这小家伙正在心里嘀咕:世上没有忠诚,没有背叛的代价只是筹码不够。不过……管它呢。

四十多分钟转眼即逝,他似乎是被雾气吞噬了似的,无影无踪。

我不禁焦躁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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