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走了:我们心底“不信任”的基础太深了,辜负了太多的好意

冠川看社会[已注销] 2023-06-19 07:46:03

12岁一个人出门流浪;14岁爱上当木匠;32岁成为响誉全国的画家;50岁学着考驾照;70岁跑去意大利游学写生;80岁给《时尚杂志》做封面模特;93岁还开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去飙车……

“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黄永玉先生的子女今日敬告:我们的父亲黄永玉因病于二O二三年六月十三日三时四十三分离去。我们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黄永玉先生,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1924年7月9日(农历)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今常德市鼎城区),祖籍为湖南省凤凰县城,土家族人。中国国家画院院士,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曾任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是现当代中国文化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

木刻、绘画、文学,黄永玉样样精通。写起诗歌和小说来,更是充满智慧和幽默。黄永玉的一生诠释着“传奇”二字。

1924年,黄永玉出生于湘西,十多岁时离开老家,来到福建的集美中学读初中,14岁,他开始发表作品;23岁,成为中华全国木刻协会理事;28岁,成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32岁,创作出中国版画经典之作《阿诗玛》;56岁,创作中国生肖邮票开山之作——庚申年猴票。

黄永玉用双脚丈量世界,一路从湘西走到了欧洲。

黄永玉留下众多经典语录——

“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

站在太阳下的坦荡

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不欣赏自己摔倒的地方,爬起来就往前走”

“我这个老头子

一辈子过得不那么难过的秘密就是

凭自己的兴趣读书”

“多看书,才真是厉害”

黄永玉在遗嘱中说:“不取回骨灰,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此前他在接受采访时也表达了这个意愿——

“对死我是一点也不畏惧”

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我们心底“不信任”的基础太深了,辜负了太多的好意。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认认真真地做一种事业,然后凭自己的兴趣读世上一切有趣的书。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一般说,如果感动了我,我一辈子也记得住。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真挚比技巧重要,所以鸟总比人唱得好。

——黄永玉

孩子跌到,只要不流血受伤,都要让他自己爬起来,有些人家孩子一绊交,回头看看父母才决定哭不哭,这是上天给他的狡猾,做父母的千万不要上当,拖累了自己,也害了子女终身。

——黄永玉《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朱雀城》

失恋算什么呀,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

——黄永玉

人死如远游,他归来在活人心上。

——黄永玉《比我老的老头》

我的经验是,碰到任何困难都要赶快往前走,不要欣赏那个让你摔倒的那个坑。

——黄永玉

奇怪的性格产生于奇怪的遭遇。套一句托尔斯泰的名言,改之为:“正常的性格都一样,奇怪的性格各有各的奇怪。”

——黄永玉《比我老的老头》

时光悠忽,几乎喝一声“疾”就过去大半辈子。十分可惜啊!好朋友在一起,总嫌光阴不够。一个人应该努力创造是一回事,当觉悟到应该马上努力创造又是另一回事。尤其不愤的是大伙儿的时光让几个混蛋浪费掉了!—忽然一起老了!痛苦得真令人呼天抢地。

——黄永玉《比我老的老头》

躺在地上过日子,贴着土地过日子,有个好处就是,摔也摔不到哪儿去。

——黄永玉

你晓不晓得,人生天地间,自己喜欢自己追求的东西往往是自己的冤家?胶漆临头,蚂蝗缠身,一辈子摆脱不掉。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 · 朱雀城》

要相信、要承认有一种使战斗者“孤独”的幽灵朝夕窥视的可怕力量。它渗透在任何历史时期任何人,任何性质的感情中。战胜孤独,比战胜离别艰难。伟大如薄伽丘也怕。

——黄永玉《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家猪遇野猪于山林,颇羡其隐逸境界,诉与人相处苦况,且云不日将重返林莽,觅回自由。野猪笑曰:人若不将尔喂饱,绝无气力说此清高话也!

——黄永玉《芥末居杂记》

《人活着总要对得起三顿饭》

文 / 黄永玉

人活着总要对得起这三顿饭,而我只会画画和写点东西。

对我来说,写东西是比较快活的,快活的基础是好多朋友喜欢看我写的东西,那我就开心嘛。画画么,我的朋友也喜欢,但画画更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卖钱,卖了钱可以请朋友吃饭,可以玩,但画画没有写文章这么开心。

我的每一张画都是带着遗憾完成的,画完一张画,发现问题了,告诉自己下张要注意,但到了下张画,又有其他遗憾,所以画画是一辈子在遗憾的过程。

常有人说我画风多变,因为我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画风自然不会有太多约束,就如我常讲的,我没有吃过正餐,都是地上捡一点吃一点,东南西北到处跑到处捡,就形成了自己这么一个形式,也可以叫做风格。

但我对文学是比较认真的,我写文章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检查,有时一小段话往往要改好几遍。因为我胆子小,这里的前辈很多,不能不小心。过去,我很害怕沈从文先生,他看我的文章一定要改很多,改的甚至比我写的还多。“文革”的时候我帮他烧书烧稿子,里面有很多丁玲的文字,我发现他改的比丁玲写的还多。

表叔沈从文是个很规矩的老实人,一辈子朴素地生活和工作。他不像我,我是盐,他是棉花,如果历史是雨的话,他将越来越重,而我将越来越轻。我是经不起历史淋浴的,因为我太贪玩而又不太用功。

我创作的源泉源于复杂的生活,这里头有痛苦,有凄凉。快乐不是我的追求,复杂的生活经历才是。快乐是为人生找一个出路,一种观点,一种看法。人生应该谅解、应该快乐。

对人生从容一点。别嚣张,苦也别嚣张,得意的时候更不要,这需要修养,有知识的修养,也有人生的修养。我对一个年轻的朋友说,你不要光研究胜利者的传记,也要研究一下失败者的传记。胜利者写的传记里有很多夸张的东西,而失败者的传记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真实的。

我也写传记,《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已经完成了第一卷,正在写第二卷。有人问我,这部小说还要写多久。我希望我能自己写完,这可能是一个悲剧,也可能是一个喜剧。

一个人到90岁了还在写12岁的故事,而且还有这么漫长的时要写,恐怕是个悲剧,恐怕写不完。不过,我会坚持写到最后一口气。

有时候,真希望可以放一天假,安心地出去玩一玩。我玩的时间真的很少,因为每到一定的时候,就会有人来催稿,看来100岁之前是没机会了。

每天上午,趁着脑袋还清楚,我就写写东西,下午,就画画。三四点钟,好朋友就来了,大家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我只和聊得来的人玩,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和他说话。周末,会有固定的朋友来家里和我一起看《非诚勿扰》,看完了听听音乐,逗逗狗。

我养了很多狗,其中一个叫民主,一个叫科学。这个名字并不重要,但是对于民主科学的态度,我是有看法的。民主科学是五四时代提出来的口号,今天来看,所有进程中发生的问题,就是个科学问题,民主只是某一个阶段的一种政策的表现形式而已。

我的生活很简单,我的手指头从来没有碰过电脑,也不懂得里面的关系。有人问我电器方面你懂得什么?我说手电筒,除了手电筒,别的都是外行。我唯一的一个手机,也是有钱的人送给我的,听说很贵,但我不会用,也懒得用,基本上是家人打电话找我,我不会打电话给别人。

哎,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

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

文 / 黄永玉

几十年前,南京还是“首都”的时候,有两句开玩笑的话,“少将多如狗,中将满街走”,形容那时候在京城里,少将、中将是值不得几个钱的。这几年国内又有了新的好玩的活,“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了,说的也是实在的情形。

“大师”、“教授”这种称呼,原不是可以随便安在头上的;就好像不可以随便取下一样,既要有内涵,还要具备相当长的、够格的资历。

随便称人做“大师”的人,往往都是“好心的外行”朋友,并不太明白“大师”的实际分量。

我也常常被朋友称做“大师”,有时感觉难为情,暗中正懊丧,看到朋友一副诚恳的样子,也不忍心拂他们的心意,更不可能在刹那间把问题向他们解释清楚,就一天天地脸皮厚了起来,形成一种“理所当然”的适应能力。不过,这是很不公平的,我已经六十七岁了,除非我脑子里没有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没有吴道子、顾恺之、顾闳中、张择端、董源,没有毕加索,没有张大千……除非我已经狂妄地以为自己的艺术手段可以跟他们平起平坐了;除非我不明白千百年艺术历史的好歹!天哪:“大师?”淡何容易?

直到今天,我那些学生、学生的学生都被人称为“大师”,他们安之若素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我们的文化艺术已经达到一种极有趣的程度了!

若果有人称赞我:“这老家伙挺勤奋。”倒还是当得起的。

在翡冷翠,我几乎跑遍了大街小巷以及周围的群山,背着画箱,十分逍遥。

但千万不要以为我的日子都是好过的!

在香港,出发前我有个打算,这次上意大利,要画一些非常有个人性格、泼辣的东西出来。……及至到了翡冷翠,临阵前夕,面对风景建筑都呆如木鸡。

千余年来意大利大师们的宏图伟构罗列眼前,老老实实膜拜临摹尚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调皮泼辣和个人性格的表现?

那真是一张又一张的惶恐,一幅又一幅的战栗。慌乱、自作解脱,被伟大的前人牵着鼻子跑,连挣扎也谈人上。眼看着达到二十多幅的数目,有如走进森林,天色迟暮,归期紧迫,却没能找到愿望的灵泉。

我只是明白一点,六十七岁的暮年,除了艺术劳动“背水一战”的快乐之外,时光已经无多。世界那么灿烂,千百年来艺术上有那么精彩的发明,够感谢苍天的了!

意大利土地上的人民,都是在奇妙的文化艺术里泡大的,随口就能来上段艺术评论,哼两声歌剧折子。他们不但“懂”,而且“尊重”。

我对—位意大利朋友说:“你们意大利人不装模作样;随随便便,自自然然!”

“当然!当然!”他说,“要装模作样有的是地方。到歌剧院台上去,或者上那儿去(指大理石像雕刻的石座)。有的是地方!”

这土地和这风俗太适合我的口味了。

不假客套和不粗俗的中国人,跟意大利人其实也相去不远。

我在市中心米切莱小教堂对面的但丁学会门口人行道上写生。这座小教堂里里外外精致得像一具鲜活的钟表。第—次见到它我几乎“吓”呆了,那么美,那么庄重!

来往的行人怜悯地从我身边走过,有的就干脆站在我后面嘀咕。画布平摊在石头地板上,我则像告地状一样趴在画布上头勾稿。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六时,画幅接近完成的时候,扫地的大汽车来了!

小教堂外和但丁学会之间是—块不能算广场的石头大街,闹中取静。“穿堂风”令人舒服清爽。大汽车一边洒水—边扫地绕圈,每次经过我的范围,都把洒水的龙头停下来,给我留下一小块深情的干地。

彼此都没有打招呼。

洒扫工作完了,他们把大车停公小教堂远处,然后向我走来。

四个人,三男一女。年纪最大的五十多岁,女的长得好看,都穿着衫连裤的灰色工作衣。

他们静静地看我收拾最后的那几块颜色。嗡里嗡咙了一阵。五十几岁那个微胖的清洁工拍拍我的肩,打着手势。指指我的画,又指指自己,再做着数钞票的动作,推向我胸脯这边来:

“ Money!You!Money!You!”

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我的回答——

“ No,no!”摇摇手,然后双手仿佛托着这幅画往右边上空晃了一晃,“ Hongkong!Hongkong!”对着他微笑……

看起来,我跟我对手的英文水平应该是不相上下了;倒是一说就通,感情得到明晰的传达。

“ Coffee!Coffee!”他们指一指咖啡馆。

“ Thank you!”我指一指画,摇摇手,点头,微笑。

你看:又通了!

他们喜欢我的画,我高兴的不只这一点——在威尼斯、西亚那、圣其米里亚诺,在菲埃索里山、米开朗基罗广场,都有人问我卖不卖这些写生——尤其是在威尼斯美术学院码头的三个持枪的宪兵有过类似的要求——我高兴有这种融洽的空气。

我的晚年在这里度过是合适的,大家的脾性都差不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家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在意大利!

(本文摘自黄永玉 1999 年出版的《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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