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办案故事:是天降贵人?还是狱侦耳目?

行摄阿晁 2024-05-07 22:10:24
律师办案故事:是天降贵人?还是狱侦耳目?

刑辩人在路上.

  大约半年前,老吴就高兴的说,又要做出无罪案件了。

  老吴人很实在,年纪比我还小,却早早秃了头。按说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放到律师这个行业,却又因祸得福。毕竟这是一个越老越吃香的行业,显老一些总不是坏事。

  我问老吴:“是个什么案子?”老吴答:“是个帮信。”

  我有些奇怪:“帮信还有冤案?过账证据总有吧?被害人被骗证据总有吧?就剩一个主观明知,难道还挑不出他一点毛病推定一下子?”

  老吴道:“先别说那些,现在庭都开完了,人都没收监,还不够能说明问题?”

  老吴说得这个倒是不假,帮信虽然是轻罪,但都开过庭了,而且当事人不认罪,法院至今都不敢批捕羁押,说明法院对是否构罪也没什么信心。怕万一捕错了,将来承担国家赔偿责任。

  我更加好奇了:“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老吴说:“这个人姐姐在国外,据她说是做外贸的,通过地下钱庄往国内汇了一笔钱到她妹妹卡上,结果这笔钱是电信诈骗的赃款,公安顺藤摸瓜就把她妹妹逮了。”

  我说:“我之前在湖南做过一个案件,跟你这个可像,是女婿在国外做外贸,通过地下钱庄往国内汇款,丈母娘用自己的卡收款。当时公安跨省找到他丈母娘后,整整犹豫了三天不敢动手抓人,因为丈母娘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农村老太太。最后还是往局里打了报告,局里指示先把人带回去再说,人带回去了,藏在后面的人才会露头。当时女婿觉得事儿不大,磨磨叽叽不太愿意回来,就委托我把他在国外公司的交易合同都扫描传真了一份给我,我拿着交给了公安。不过公安一看这些写着洋文盖着洋章的合同,心里反而更加怀疑了。眼见他不回来亲自找公安澄清不行,女儿又心疼自己老娘,不停催逼他,他才回来亲自向公安澄清。”

  老吴:“结果呢?”

  我:“结果人放了呗。办案啊,讲究一个内心确信。但内心确信是一个很复杂的机制,理性的逻辑推演固然重要,感性的直觉判断往往更加重要。内心确信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很多事儿到底是真是假,一打照面,说上几句话,就水落石出了,往往比交几份干巴巴的证据好使的多。”

  老吴一拍大腿:“你说的太对了!我这个案子就是,她姐姐一直在国外不肯回来。我劝过多次,就是不听。”

  我:“那她姐姐为啥不回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妹妹坐大牢?”

  老吴:“姐姐说,先看一审会不会判,万一判了,再回来澄清。”

  我:“那要是这么说,别说警察了,连我都觉得她真是帮信。心里没鬼为啥不敢回来澄清?还不是怕一回来就被抓了?再说,他们通过地下钱庄换汇,为了防止账户被冻结,操作都很小心。我在山西办的那个案子,丈母娘收到转账后,立即全部取成现金,又存到另外一张卡上,切断追查链条。单凭这一点,也够推定她主观明知钱极有可能来路不正了。”

  自开完庭后,又过了月余,案子一直没有动静。

这下老吴更加期待了:“看来真有可能无罪啊!当时我想着要是开完庭能撑一个月不下判,就说明至少要上审委会,就说明有无罪希望,现在一个月零五天了,还没动静,莫非真有戏!”

  老吴满面春风。刑事律师期待无罪判决,就像怀春的少男少女期待恋人的吻。

  结果审委会开完后,形势急转直下,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无罪判决,反而等来了法院的逮捕令!

  老吴瞬间从春天坠落到了冬天,如霜打的茄子,当事人被羁押当日,就赶到当地会见。

  我跟老吴也是多年好哥们了,好多话能说开。我说:“看来还是领导水平高。原先为啥不认,就是因为人没抓。现在先把人给逮了,看你认不认。”

  老吴叹道:“是啊!现在打的就是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这张牌。要是她自己扛不住,在里头认了,就没有什么事实不清了!”可是没想到,当事人竟然还挺有骨气,又硬挺了半个多月。

  一日,老吴又道:“家属在那边找了关系,说是认罪就能判缓刑出来,不认罪就实刑一年半。”我说:“这种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不好评断。”老吴也道:“还好当事人现在还很坚决,坚决不认。”

  就这样又挺了半个多月。

  一日,老吴又道:“天下还是好人多啊!”

  我说:“此话怎讲?”

  老吴:“当地有个老人民陪审员,现在已经退了,家里有个远方亲戚,最近犯了点事儿,跟当事人关进了一个号里。人家劝她呢,说干了半辈子陪审员,没见过冤案,胳膊拧不过大腿,法院那边的底儿老陪审员探过了,只要认罪,当庭就能放人。现在当事人和家属都心动了,要做认罪认罚呢!”

  我那会儿正在忙其他事儿,没细品,随口说道:“好人,贵人。认罪认罚好。”

  忙完事又一品,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又对老吴说:“这事儿咋那么蹊跷?我原来还不觉得这案件能无罪,现在法院整这么一出,我倒真觉得是个无罪的案子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狱侦耳目吗?”

  所谓“狱侦耳目”,就是潜入看守所的“特情侦查员”,他们在号里东家长西家短,跟“侦查目标”打成一片,获取目标信任后,轻则劝降认罪,重则充当污点证人,指控目标构罪。朱明勇在《无罪辩护》一书中披露,张氏叔侄冤案中,就有狱侦耳目的身影,靠着同监舍号友的指控,才勉强拼凑齐了冤案证据链。

  老吴道:“我何尝没有怀疑过!只不过事已至此,当事人已经认罪认罚,我也无力回天啦!”

  更离奇的是,劝降完当事人认罪认罚后没两天,这个神秘的前人民陪审员家的远房亲戚,就离开了看守所。她的突然离去与她的突然出现一样,笼罩着一团巨大的迷雾。

  究竟是天降贵人,还是狱侦耳目?真相恐怕永远难以获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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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摄阿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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