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质子殿下有龙阳之癖。
我女扮男装,深入敌军。
本以为能俘获他的心,可转眼却看到。
他和小公主定了亲。
1
我的笑僵硬在脸上。
看着程引递过来的喜帖,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因为,这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魏朝来的质子殿下,不是有龙阳之癖吗?
「张兄,本宫与贵国公主定亲,你似乎很不高兴?」
程引调侃我,眼中透露出我看不清的神色。
「高兴!怎能不高兴?」
我装作痛快,伸出一只手臂,想搂他的肩。
却发现他实在过于高大,我的额头猝不及防撞到他的鼻尖。
借机,我微微扬起头,唇瓣擦过他的下颌。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感受不到程引身体的变化,我讪讪一笑。
「看来外头的传言未必可信,我看程兄与安平公主就是天生的一对。」
「什么传言?」
你是个断袖啊!
当然,我没有说出口。
接过喜帖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默默叹了口气。
为了拿到魏朝密报,我张三九女扮男装,牺牲色相接近程引。
本以为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可不管我如何施展美男计,程引都纹丝不动。
最后,甚至要和刁蛮骄纵的安平小公主定了亲。
程引走出门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话里有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有时,传言也未必不可信。」
2
三个月前,我在城外的庙会遇到了程引。
他身形颀长,相貌过人,在前来祈福的百姓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听闻他是那个有龙阳之癖的质子殿下后。
诸多男子纷纷避之不及。
只有我,贴了上去。
略施小计,假意问路,便顺利与他结识相交。
本以为是我的美男计太过强大,让程引招架不住。
谁料他竟真把我当作兄弟,友情至上。
没有一丝情欲。
可他离开那日说的话,又是何意?
传言不可信,也未必不可信。
半真半假,半假半真。
程引,怕不是二者通吃吧?
既然色/诱行不通,我决定换一条路,继续试探程引。
没过几日,他果然神色憔悴地来找我。
「张三九,本宫与安平的订婚宴,你为何不来?」
「还有这封诀别书,你还是三岁孩童呢?」
我一脸不屑,起身就要送客。
「殿下既喜得良缘,像我这样的狐朋狗友还是不要深交的好。」
「反正,人嘛,有了新欢便会忘了旧爱。」
程引愣住了,似乎听出来我语气中的酸味。
他轻笑一声,直言不讳:「你吃醋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吃什么醋!我一个大男人!慢走不送!」
3
自那日以后,程引倒真的没有来找过我。
那场轰动京城的定婚宴持续了好些天。
听人说,质子殿下其实早就心属安平公主。
甚至为了拒绝其他女子,才谎称自己有龙阳之癖。
我在热闹的街头,看见了程引。
他牵着安平公主,下了马车。
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一直以为程引这个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渊。
越是危险,越是神秘,便越是让人不敢靠近。
可原来,他竟有真情流露的那一刻。
程引似乎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我。
他拉着安平走到我面前。
「安平,这位是张三九张兄,我的挚友。」
「许久不见,张兄愈发风流了。」
我连忙放开怀里刚从青楼搂出来的美人,朝他们行了个礼。
「殿下,安平公主。在下不过闲来无事,不打扰二位雅兴。」
见我匆匆要走,程引并没有挽留。
反倒是安平叫住了我。
「这位张兄,似乎有些面熟。」
我停也不是,走也不是,生怕安平认出了我。
若是被她知道我私逃出宫。
以她的蛮横无理,绝对能让老皇帝扒掉我的一层皮。
但在外人面前,安平似乎颇有心计。
她一副贤良淑德模样,朝我温婉一笑,声音如暖风滴露。
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抱歉,认错了,但张兄与我那位深宫里的姐姐长得十分相似。」
「若是有缘,定然要夫君见上一面。」
不能见!
我的心猛然一沉。
程引绝对不能知道我的女子身份。
否则我拿不到魏朝密报,小十九会死的。
4
小十九是我的贴身侍卫。
比我稍小几岁,被囚禁宫后,是他一直守在我身边。
但为了护我,他遭人暗算,中了毒。
只有魏朝密报里,有解药的药方。
我回到禁宫,小十九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脸色苍白。
知道我又偷溜出宫,他说什么也不肯喝药。
「主子不要为了属下再费心神了。」
「贱命一条,能为主子牺牲已是荣幸,到了九泉之下,十九再去向王爷谢罪。」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底却泛起一阵酸涩。
「可我还要你保护我呢,乖,喝药。」
小十九眨了眨眼,原本灰暗的双眸又泛起了微光。
他向来是这般嘴硬心软。
年幼时,被父王带回来训练成死士。
后来,又成了我的侍卫,随我出生入死。
在这世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安平不知何时来到了禁宫外。
因为没有守卫,禁宫似乎早已荒废。
若不是她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宫人来了,一定不会有人想起。
这座禁宫里,囚禁着一个被人遗忘的亡国郡主。
对于她的到来,我见怪不怪。
毕竟,宫里没有人不知道。
小公主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尤其喜欢来找我的麻烦。
平日小打小闹,我无心应付。
但这一次,安平似乎动了真格。
她派人架起了刑具,二话不说便要一鞭子抽到小十九身上。
我没多想,伸手抓住了鞭子。
「姐姐,父皇有令,我不动你。」
「但你犯了戒律,当罚,就让你的侍卫来替你受罚吧。」
「说吧,你的条件。」
我头痛欲裂,心知安平既然没有告诉老皇帝。
那么,她必有目的。
不出所料,安平冷笑一声。
「勾引有妇之夫可有失皇室体面,姐姐,离程引远点儿。」
5
看来接近程引,换取魏朝密报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我脑海中回想起程引的模样。
他总是似笑非笑,喜欢与我饮酒作乐。
然后眯着眼,看我醉了之后疯疯癫癫的样子。
「程某三生有幸,能遇到张兄这般真性情的好友。」
骗子。
见色忘友的骗子。
我心底暗骂一句。
一出门,却在转角处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许久不见,张兄竟迫不及待对程某投怀送抱了?」
程引低下头看着我,笑得意味不明。
我有些尴尬,立即拉开距离。
开始给自己想个为何出现在皇宫的理由。
可程引似乎并不在乎我在想什么。
他给我送了一盒糕点,神色难得柔和起来。
「听说安平最喜欢吃江南的点心,我特地前来送给她。」
然后顺路遇见我,给我也捎一盒。
「你当真喜欢那刁蛮的小公主?」
我小声开口,却看到程引皱了皱眉。
「张兄,切勿妄言。」
「安平善解人意,我若不喜欢她,该喜欢谁?」
我啊。
我差点脱口而出,忍住后,心里五味杂陈。
算了,反正程引,的确不是断袖。
那日他说的话,估计是逗我玩儿呢。
我和他道了谢,转身就要离开。
刻意的疏离让程引的眸色深了几许。
他刚想说话,小十九便从我身后跑来。
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哥哥,刚下早朝我的肚子都饿了,我们回家吧。」
一句话,替我解了围,也让程引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
我们擦肩而过,一阵寒风呼啸而来。
轻轻勾起我了飞扬的发丝,拂过程引的脸颊。
「张三九。」
他叫住了我,语气里是罕见的冷漠。
「告辞。」
我怔在原地,等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莫名其妙。
因为我说了安平的不是,便要和我绝交么?
小十九沉默地看着我,眼底突然泛红。
他说,若不是因为他,我绝对不会为了拿到密报,私自出宫。
然后遇见程引,喜欢上了他。
我连忙捂住小十九的嘴,警告他不要乱说,也不要乱想。
可此刻,真正心乱如麻的,却是我自己。
6
两朝联姻,喜大普奔。
作为回礼,我朝决定挑选一位公主,远嫁魏朝,以证真心。
和亲对象,是魏朝那年少无知的小皇子。
程引的嫡亲弟弟。
安平知道程引也给我送了一盒糕点。
一气之下,她向老皇帝提议:
「宫中姐妹千金之躯,皆为娇贵,受不了路途遥远的苦。」
「可禁宫里还有一位呢。」
我被老皇帝宣到朝廷上,两侧大臣纷纷侧目议论。
「听说前朝平王骁勇善战,却意图谋反,被满门抄斩。」
「还是圣上惜才,不忍见平王无后,才留了小郡主一条命。」
一群狐假虎威的小人。
若不是当年父王被如今的皇帝蒙骗,又怎会遭人算计?
还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真是可笑至极。
靠谋逆坐上的皇位,老皇帝的心,真的能安吗?
我挺直身子,站在大堂中央。
看着安平毫不掩饰的得逞的笑,看着道貌岸然的老皇帝。
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可隐约间,一股熟悉的目光向我袭来。
程引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后,淡淡望着我。
那双眼里,似乎波澜汹涌,却又宛如一潭死水。
对上他的眼神,我甚至想从中看出一丝怒意,甚至是失望。
可是没有。
见到我的真实模样,程引仿佛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错开了我的目光。
其实那日,我们在宫道上分别时。
程引说的告辞,就已经是我们逃不掉的结局了。
老皇帝问我,是否愿意为国联姻,远赴魏朝。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我没有选择。
「愿意。」
我说,我愿意,但不是为了什么国,为了什么民。
我的野心没那么大,我只要小十九平平安安。
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
包括程引。
7
程引大婚那日,我坐上了去往魏朝的马车。
两队婚车在京城城门相遇。
一个进来,一个出去。
我掀开了车帘,看见程引身着喜服坐在马上。
高冠束发,英姿翩翩。
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不是娶了自己最喜欢的安平吗?
世间最美好的事,不就是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吗?
可看程引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当然,无所谓了。
我没有多想,收回了目光。
小十九看了程引一眼,将车帘放下,阻挡住他看向我的目光。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去魏朝的路途遥远,宫廷马车偏又行驶缓慢。
整整花了三个月,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在此期间,小十九已经被毒折磨得昏迷了好几次。
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我会永远失去小十九。
于是,趁夜黑风高,我迷晕了所有随行的侍卫和宫仆。
一马,二人,我带着小十九,逃了婚。
去他娘的联姻。
老皇帝和安平都以为自己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殊不知,这正中我下怀。
只要能离开皇宫,去到魏朝,管他什么身份。
我带着小十九,快马扬鞭到了帝都。
刚想安顿下来,却意外救了个晕倒的官员。
那人叫宋央,体弱多病,身边正却个会医术的仆从。
我留在了他的身边,想借此打探密报的消息。
此刻两朝因为郡主逃婚的事,开始僵持不下。
谁料宋央通宵达旦,竟累坏了身子。
我没查出个所以然,还得伺候这个病秧子。
他虚弱地朝我伸出手:「你,来把本少爷扶到床上去。」
病秧子骨瘦如柴,却重得很。
费了好大功夫,我才在他嫌弃又怀疑的目光下将他拖上了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哐啷一声,来人径直破门而入。
我转头一看,发现程引僵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