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就带走了妈妈的命，他们说我是杀人犯。

哥哥会拿烟头烫我，而爸爸说这是我的命。

「你活着就是克星，如果你有良心，早就应该去找你妈妈赔命的。」

哥哥得了尿毒症，一向冷漠的爸爸一下子跪在我面前，

「救救他……」

我把手放到了爸爸的肩膀上，「爸爸，我同意手术，可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这场手术是爸爸亲自执刀的，很成功，救活了他最亲爱的儿子，也带走了他最憎恨的女儿。

可是，我死后，爸爸去警察局里自首了，哥哥疯了。

1

「哥哥，很疼的，你可以把这个拿走吗？」

我看着摁在胳膊上的烟头，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但我不敢动。

「这就疼了？可这比不上当初妈妈万分之一的疼，祁赔，你知道当初我在门口听到妈妈撕心裂肺喊声的时候，心有多么痛吗？」

哥哥祁牧用的力更大了，我只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摁穿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熟的肉的味道。

我听到这句话，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硬生生地挨下这痛来。

哥哥说的没错，我这样的痛，比不上当初妈妈生下我的时候万分之一的痛，妈妈在那个手术台上失去了生命，而我却获得了新生。

而那场手术，执刀人是我的父亲，他是一点点看着自己的妻子从鲜活到僵硬的。

我的胳膊被烫伤了许多疤，一条一条纵横地攀着，看起来可怖极了，哪怕是这样炎热的天气，我也不敢穿短袖，怕我从杀人犯变成一个怪物。

爸爸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我手上的疤痕，可他的脸色变都没变，而是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不错啊，又壮了。」

「当然了爸爸，我可是天天去健身，发誓一定要将欺负我们家人的人踩在脚下！」

哥哥说完后，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当然还有欺负过妈妈的人。」

我的脸色变得煞白，欺负过妈妈的人，只有我一个罢了。

爸爸也看到了我，「祁赔，你在想什么？是在恨哥哥烫伤了你吗？」

我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这就是你的命，你夺走了哥哥最爱的妈妈，哥哥这只不过也是在给妈妈报仇而已。」

爸爸摁住我的胳膊，我只感觉更疼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眼泪汪汪地叫了面前的人一句，

「爸爸……」

爸爸的脸色变得一如既往的狠厉，像是要将我吃了一番，而哥哥则是直接冲上前来，将我推在地上，

「这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你是杀害我妈妈的杀人犯，祁赔，不要在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的头一下子磕到了桌角，感觉天旋地转起来，可我却是深深的无力。

我明明那么用力了，却还是抓不到我想要抓住的人。

无论是妈妈，还是爸爸，亦或是哥哥，他们所有人都是恨我的。

2

祁赔，连我的名字都是要赔命的。

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这样所有的人也就不会痛苦了。

我去了自己的房间，是阁楼上的一个小黑屋，屋子里很黑，可却没有灯，只有半截蜡烛。

「今天我被哥哥拿烟头烫了，我不恨他，可我看到了他眼里对我的厌恶，我很害怕。」

「小美的哥哥对她很好，她说女孩子都是这样的，需要被宠着，真的吗？」

「爸爸也是恨我的，我夺走了他妻子的命，他说我是杀人犯。」

「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补偿他们。」

日记本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本，这个是妈妈留下来的，而书面上的一句话，是妈妈留给我的。

「我的女儿出生了一定很可爱吧，这个本子就来记录我的女儿吧。」

我将日记本轻轻地抱在怀里，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有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腿上，

妈妈，我好想你的，但是如果我见到了你，你会不会也是恨我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被冻醒的时候，我正蜷缩在一起，只是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个日记本。

眼睛有些涩涩的，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学校，学校里有着让我唯一感到温暖的人。

「小培，一看你就没好好吃饭吧，快吃饭，我给你带了包子。」

小美把几个包子推给我，眼睛眨巴眨巴着很亮，

「这个包子很好吃的，是我的最爱。」

「我不饿……」

“咕咕咕……”

「哈哈哈小培你还想骗我，你明明都饿了。」

小美笑得喘不上气来，直接把包子塞到我的手里，

「快吃吧，还是热乎的。」

我笑了出来，「小美，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可是好朋友。」

小美抱着胳膊，捏了捏我的脸。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也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她叫我小培，是培养的培，不是赔命的赔。

3

回到家后，家里的气氛莫名其妙地有些压抑，我想要回到自己的阁楼，爸爸却突然叫住了我，

「祁赔。」

「爸……爸爸……」

我有些无措，把自己手上的伤疤背了过去，我今天帮一个人把她的小猫从树上救了下来，她给了我二十块钱，可是我却不小心把手划破了。

我知道爸爸不会在意我的这些事，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把手背过去了。

「你的手受伤了吗？」

爸爸的眼睛闪了闪，随后把我的手拿了过来，

「疼……」

爸爸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昨天被烫出来的疤还没有好。

「我带你去医院吧。」

听到这句话，我诚惶诚恐，一下子居然都忘了疼痛，

「不……不用，我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去医院。」

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了，我只能随着他去了。

可让我不明白的事，我一来他就带着我做各种检查，更像是体检一般，最后也没有给我包扎，而是带我做了一系列检查就回去了。

我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以及爸爸紧绷的侧脸。

「爸爸，我……」

「闭嘴！」

我赶忙闭上了嘴。

哥哥最近的身体好像变差了，经常站不稳，脸色也越来越差，每次我想给他端水的时候，都被他赶了出去，

「你个灾星！克死了妈妈！现在还要克死我！你就是个祸害！」

我不明白，一直摇着头哭着说道，

「哥哥……我不知道啊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别碰我！我嫌脏！」

哥哥一把将我推在地上，我不小心趴在了碎掉的玻璃渣上，手掌心处传来一阵闷痛，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祁赔，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哥哥说。」

是爸爸来了，他面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份单子。

我识趣地赶忙点头，就出去了，爸爸是最厉害的医生，一定有办法救哥哥的。

4

「已经找好肾源了。」

我刚刚出去，就听到里面的爸爸对哥哥说道。

「配型成功了吗？」

哥哥的声音很惊喜，连忙问道。

「对，而且她同意了，马上就可以安排手术。」

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我听到后有些惊喜，太好了，哥哥有救了。

我正在阁楼里写着日记，「今天哥哥的病有救了，我不知道什么是肾源，但我知道那可以救哥哥的命，真是太好了。」

「等哥哥康复以后，我会给他做好多好吃的，妈妈在日记里说过的，在我出生之前，哥哥说会保护我一辈子，我相信妈妈，也相信哥哥，他们一定会原谅我的。」

我正写着，门突然被敲响了，连忙起身去开门，而我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是一脸寒霜的爸爸。

爸爸没有说话，而是递给我一样东西，我打开了，上面有几个字，“配型成功”。

我愣了一下，虽然那个名字已经被涂抹掉了，但那个日期我记得，正是爸爸带我去医院的那一天。

所以……能够救哥哥的，是我是吗？

砰！

一个高大的身躯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我吓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我最后还是拉着爸爸想要把他扶起来，

「爸爸……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

「小赔，」爸爸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都带了哽咽，「救救他……救救你哥哥……」

我愣住了，手指都有些僵硬，这是我的爸爸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是让我救我的哥哥。

哥哥病了，只有我才能救他，如果我救了他，哥哥会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他们说得对……我好像，始终欠他们一条命……可遗憾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家人。

「爸爸，」我把手放到爸爸的肩膀上，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一直很高大，高大到从来不会注意到瘦瘦小小的我。

可今天，我才注意到，他可以注意到我，只不过他永远不会弯腰而已。

「我同意手术，可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我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父亲在我面前拿着刀，旁边躺着昏睡的哥哥。

他晕血，害怕血的，看不得这些血腥的场面。

而我需要保持清醒，因为打麻药的话，对肾不好，哥哥需要最好的肾。

我看着那个足足有二十多厘米的刀，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要能救哥哥，我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且爸爸说了，我少一个肾不会死的。

整整五个小时，我看到自己的肾被一点点剥离，最后放到哥哥的身体里，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越来越薄弱了，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看到爸爸在给哥哥弄好以后，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随后一脸慈爱地看着哥哥，而我把手举起来，想要拼命地够他们……

但是我好像……要没有力气了，我和小美约好了，等着让她来我家玩，爸爸和哥哥原谅我了，我要把他们介绍给她的。

爸爸，你回过头看看我啊……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