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故事来自生活，故事中人物均为化名，包含虚构情节，内容为版权方所有

讲述人：黄伟生

我父亲是上门女婿，在老丈人家一辈子都没有话语权，当牛做马，受了一辈子的气。他经常说，如果能让他回到1971年，他打死都不会去姥爷家当徒弟的。

我姥爷是木匠，祖祖辈辈都是打家具的一把好手，到了我姥爷那，他的手艺同样精湛，名气大到连隔壁镇的人办喜事娶媳妇，都会请我姥爷打新床。

在我父亲上门之前，我姥爷有个关门弟子，他是姥爷朋友的儿子，

姥爷对他堪比对待亲儿子，不仅把打柜子做新床的手艺都传给了他，还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对方，可没想到徒弟成了自己大女婿，亲上加亲了，反倒背后捅他一刀！

那一天，姥爷按照约定，挎着自己的工具箱上门给一户姓李的人家打柜子，李家在请姥爷的时候，已经付了定金，所以姥爷一到他家，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可没想到姥爷刚刨好两块木板，李家的女主人就走出来说：“朱木匠啊，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家当家的说不用打新柜子了，那1块钱就当是你的脚费了，你回去吧。”说完这话，她就把姥爷送出了门。

白来一趟，姥爷心里不太高兴，正黑着脸往回家赶，转角却被我爷爷拉进了家门。

“朱木匠，留步啊，我请你干点活，快进来喝口水。”爷爷满脸堆笑，给姥爷倒了碗水，还往里头加了白糖。

那时，我爷爷想给快满月的大孙子打张新的摇床，却一直请不到老木匠，眼看着我姥爷在给对门邻居打柜子，心里就下定主意，等姥爷忙完这单，他就立刻请姥爷过来。

正当两人在院子里商量着敲定摇床的样式跟尺寸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姥爷一听顿时一愣，没一会，他满脸怒气，拿起爷爷门角的扫帚就冲了出去。

原来，来人正是大姨夫，他拿着工具箱正在对门院里坐着，刚把我姥爷请出门的李大婶正满脸殷勤给他倒水。

“刘木匠，来，喝水，那柜子等下就辛苦你了，这可是给我女儿压嫁妆的，你可得做仔细了。”女人说着话，还掏出了8毛钱定金。

刘木匠一听，就笑了：“大婶你放心，我的手艺包你们满意，价钱也比我师傅的便宜，找我啊，准没错！”他刚伸手接钱，脑门上就挨了一扫帚。

“好你个白眼狼，感情是你打我的饭碗，你个丧良心的狗玩意！”姥爷撒着气，手上扫帚抡得起劲，打得大姨夫扯着鸭公嗓喊“救命”。

赶来的爷爷连忙抱住了姥爷，李大婶夫妻俩也搀着大姨夫往旁边躲，大姨夫这才没继续挨打。

姥爷在收大姨夫当徒弟时，只想着报答好友年轻时帮助过自己的恩情，传对方儿子三分吃饭的手艺。

在得知自家大女儿相中了小伙子后，姥爷想着徒弟以后能成自己女婿，会是一家人了，而自己又没有儿子，这才倾囊相授，真心把手艺传了出去。

大姨夫跟着姥爷学了5年手艺，在20岁那年，勉强出了师。为了给大姨夫让生意，姥爷当时1年没接单，还把大姨夫介绍给上门的顾客，让大姨夫渐渐有了名气。

没成想，自己掏心掏肺培养出来的徒弟会来挖墙角，而且是从自己嘴里扣食。

当着我爷爷跟李家人的面，姥爷断绝了跟大姨夫的师徒关系：“刘根生，你听着，你不再是我徒弟，以后不准再打着我的名头揽生意，不然要你好看！还有，你跟你媳妇以后少来我家！我死了也用不着你抬棺！”说着这话，他还抬脚踢了大姨夫一脚。

姥爷之所以连大姨都怪罪，是因为头天大姨回了趟娘家，第二天大姨夫就来截姥爷生意了，姥爷笃定这事大姨也知道，没准还是夫妻俩商量好的！

大姨夫被扫帚刮得满头血丝，又被姥爷当众奚落了一番，丢尽了面子，羞得满脸通红，推开看热闹的众人就跑了。

李家老两口同样闪身躲进了屋，把屋门关得紧紧的，根本不敢面对依旧火在头上的姥爷。

“朱木匠啊，别气了哈，不值当，先回我家喝口水吧。大家别看了，都晌午了，赶紧回家去！”爷爷一瞧姥爷难看的脸色，忙招呼他回家。

姥爷没吭声，转身就跟我爷爷走了，他一进爷爷家院子，就拿起锯齿埋头苦干，把气都撒在力气活上了。

我爷爷一看，忙叫刚回来的我父亲上前打下手，他则是进厨房给姥爷下面条去了。

正在气头上的姥爷拼着一股劲，吃了午饭又接着干活，连卷烟的时间都省了，把平时需要一天时间来做的摇床一下子就做好了，活干完了以后，姥爷的气也消了。

经过了上午的闹剧，爷爷自知理亏，要不是他拦住了姥爷回家的路，姥爷也不至于撞上自己女婿，后面的笑话也不至于让大家看去了。

看摇床也做得漂亮，爷爷就很爽快得掏出了手工钱，又给姥爷拿了张烙饼，满脸堆笑，准备送姥爷出村。

谁知，姥爷却没打算走，而是笑着问起了我父亲兄弟几人的情况，得知只有我父亲没谈对象，又只会干农活，姥爷大笑：“你愿意跟我学这手艺活吗？包教包会，不收钱！”

一听这话，爷爷很是高兴，那年头的手艺行当，除了亲儿子，旁人想学都没路子。于是，爷爷赶忙替父亲点了头，又赶忙让他给师傅端茶水。

“但有个条件。”姥爷却没立刻接茶杯，而是话锋一转。

“师傅您说，您说。”我父亲一脸实诚。

“你学出师后，给我当上门女婿，我有个小女儿，比你小4岁。”姥爷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特别是爷爷满脸犹豫。

对比起来，姥爷能看上我父亲，算得上是我爷爷家高攀了，因为爷爷家只会耕田，而且有三个儿子，老大成家生子都已经掏空了家底，未来老二跟老三真未必娶得起媳妇。

让其中一个儿子当上门女婿，的确能减轻负担。但在那个年代，当爹的没死，儿子哪能上门给人当倒插门呢？

可为了儿子能有好日子过，爷爷一咬牙，点头同意了。

爷爷的想法很简单，他想着等我父亲学出了师，又有了媳妇，再熬个几年，等我姥爷死了，我父亲就能带着媳妇孩子回家认祖归宗，自家的脸面也就回来了。

可没想到我父亲的苦日子开始了，而且一苦就是几十年。

姥爷对待我父亲跟严苛，一根木头刨废了，他就罚我父亲不准吃饭，父亲上漆颜色歪一点，姥爷拿起竹条就抽，刚开始学习那会，父亲背上不见一块好肉。

经过姥爷五年时间的打磨，父亲很顺利得出师了，他的手艺在姥爷的调教之下，比一般的木匠还要好。

父亲能够独自接活以后，姥爷就遵守诺言让我父亲当了上门女婿，他也退休不干了，等着抱孙子。

我父亲以为自己成了家里挣钱的人，又让孩子跟了老丈人的姓氏，姥爷能对他好一点。

可是，家里的大事，依旧是姥爷一个人说了算，父亲挣的每一分钱，依旧都要上交。

几十年来，姥爷从未让父亲当过一天家，在外人面前，父亲还一直顶着姥爷徒弟的名号，可以说，他成了老丈人家里的免费长工。

姥爷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常常在背后称对方“那个老顽固”，还跟我母亲说“等你爹翘腿了，我立刻带着儿子们改名换姓”，这句话，父亲说了52年才成真。

姥爷的96岁喜丧办完了以后，母亲开玩笑说：“你家老头不就等着这一天吗？要不要把我们的户口都迁回你家啊？”她话没说完，父亲就掏出了手机，给大伯打了电话。

正当我们以为父亲一把年纪还耿耿于怀的时候，他却跟大伯说：“大哥啊，看来我要对不起爹了，回头我自己去爹坟前说，户口本你不用拿过来了。”

父亲说，他是埋怨姥爷，怪他对自己太过严厉，没把自己当儿子疼。

可姥爷临终前，拉着父亲的手说了这么一句：“我这次选对了人，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以后你想回自己家，都随你啦。”父亲听了痛哭流涕，最后释怀了，反倒感谢起姥爷，教了他这么好的手艺，还把所有家底都给了自己。

“做人不能只记仇，不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