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沐清清,是陛下亲封的惊鸿郡主,自幼受着万千宠爱长大。可那位陛下冤死我侯府百余人,还将我送进青楼。呵,我会让他明白,什么是斩草不除根的后果。
“我乃陛下亲封的惊鸿郡主,我的父亲与兄长,一人为国戎马半生,军权在手,一人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前途无量。程瑜,你记好了,是本郡主瞧不上你,娶我,你本就高攀!”
那一年我的青梅竹马退婚了。
可他不知道,多年后叛军首领带着文武百官站在宫门前迎我入宫,他只能愤愤不平的看着。
1
我生来便万千宠爱于一身,京城里谁不羡慕我沐清清好命。
那时我也这般认为,只是忘了再昂贵的美玉,内里也有杂质。
我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程瑜。宰相府的大少爷,才情绝艳风度翩翩,是京中贵女们的梦中郎君。
而我与他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待我及笄便可成婚。想到此,我害羞的拿画本挡住脸,脑海中却将画本中的主人公幻想成我和他的模样。
“郡主,不好了,郡主……”
丫鬟杏儿急冲冲跑进来,气还没有喘匀,看着我比划着想要说些什么,我注意到她红了眼眸。
“怎么了?”我扔下手中的画本,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谁又欺负你了?”
杏儿连连摆手,终于她开口道:“郡主,程瑜少爷来了。”
“程瑜哥哥来啦!”
我从床上蹦起来,飞奔去见他。
杏儿见状跪下来,在我经过她时抱住我的腿,哽咽道:“郡主,程瑜少爷他……他是来退婚的。”
闻言,我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盛夏天气里,身心发寒。
“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推开杏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呢?程瑜哥哥明明说过要娶我的。
这一定是杏儿骗我的,肯定是。
我满怀希望的冲到侯府门前,眼中的希冀在看到兄长手中的那抹红色后消失殆尽。
我的婚书被退回来了。
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不远处那张熟悉的脸,明明看了十几年,这一次却如此陌生。
酸涩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喉咙又干又涩,令我呼吸困难。
我想冲上去质问他,却只能在原地蠕动着唇,将委屈尽数吞下。
眼前的景色越发的模糊,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
“哎,大家看看,这不是惊鸿郡主嘛……”
“是哎,是她。”
“京中第一恶女,活该她被退婚,要我说啊,程瑜少爷这婚退的好。”
侯府门前从未这样热闹过,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门前的百姓指指点点,每一张脸上都在嘲笑着。
嘲笑着我这被退婚的惊鸿郡主。
还有兄长……我的兄长是天之骄子,他那么骄傲,此时却忍隐着愤怒企图挽回我的婚事。
不可,我绝不可让侯府因我蒙羞。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本郡主生来尊贵,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我昂起头,将眼眶中的眼泪逼回去,嘴角挂起往日般嚣张的笑。
我走过去站在兄长前面,冲程瑜笑着:“我的姑父乃当今圣上,我的姑母是皇贵妃,我的外祖父是镇国大将军,我的父亲是忠义侯,我的兄长是新科状元 ,至于我,我乃陛下亲封的惊鸿郡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悔婚。程瑜,你记好了,是本郡主瞧不上你,娶我,平你也配!”
我忽视程瑜惊愕的眼神,让杏儿、小厮拿来银票。
“如大伙所见,今天是个好日子,特邀大家来此做个见证,庆祝本郡主与宰相府大少爷成功退婚。”
我朝杏儿使了一个眼色,她招呼着小厮立马将手中的银票扔向人群。
看着眼前热闹又混乱的场景,我笑的更加灿烂了,是啊,本郡主想要什么没有?
2
“兄长,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要退婚啊……”
我抓着兄长的衣襟哭喊着,将今日受的委屈尽数发泄着,面前的人是我至亲哥哥,我那张扬模样下的苦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他退婚了,他明明说过要娶我的……”
“我要爹爹,兄长,我想爹爹了……”
兄长弯下腰来,摸着我的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哄着我:“清清乖,不哭,程瑜配不上我家清清。”
“我的清清值得这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兄长定会为清清讨个公道,让清清风风光光的出嫁……”
“爹爹奉命押送粮草,估计快回来了,清清乖,不哭了,兄长去给清清买最喜欢吃的栗子糕好不好?”
“我。”我哽咽着,看着兄长宠溺的笑容,委屈道:“我要城南那家的,要热乎的。”
“好。”
我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不安,此时我还不知道,兄长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天、两天、三天……
兄长还没有回来,从天黑到天亮,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打探出任何消息。
我的脑海里全是那天兄长离去的背影,我好想告诉兄长:我不想吃栗子糕了,我只想你回来。
爹爹回来了,我急冲冲去见他,想告诉他兄长的事,却不料竟被他的侍卫拦在书房前。
“郡主,侯爷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我急了,站在书房门口一遍一遍喊着:“爹爹,爹爹……”
爹爹终究还是出来了。
仅仅一个多月不见,爹爹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我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爹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清清……我的清清啊,怎么了?”
“爹……爹爹,兄长,兄长去哪儿了?”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爹爹叹了一口气。
“清清不哭,砚书没事儿,你先回去吧,爹爹有些忙……”
我紧闭房门缩在墙角,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外祖父匆匆来过几次,每次都和爹爹待在书房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他的白发更多了,也不会笑着打趣我了,我心中也越发不安,父亲牵强的笑容像是蒙了纱,我看不明白。
程瑜退婚、哥哥失踪、外祖父和父亲的异常,我也被禁止出府。
我似乎明白了,侯府有大事发生了。
黄昏,我的房门被打开了,我抬头望去,是程瑜。
“你怎么……”
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程瑜便快步走来抱住我,用一块手帕捂住我的口鼻。
最熟悉的那抹身影我已然看不清了,闭眼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意识。
意识朦胧间,颠簸感让我大觉不妙,我努力睁开眼。
待意识回笼,我才发觉我早已不在侯府,而身处马车之中,程瑜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使劲挣扎起来。
用牙咬,用头撞,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让程瑜放开我……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个混蛋,我要告诉我爹爹……”
“清清,”程瑜抬起我的下巴。
他的眼里是我没有见过的轻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清清你听我说,忠义侯被查出与镇国将军联合谋反,陛下大怒,下令满门抄斩,你兄长几天前便被陛下的亲卫带走了。贵妃娘娘在太和殿跪了一天一夜都没任何结果。”
程瑜吻了我的额头:“清清,我答应过你爹爹,我一定会带你出京,护你周全。”
我不信,可也不得不信,毕竟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不是吗?
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助、绝望、痛苦让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爹爹和外祖父怎么可能谋反啊……
马车停下来,外面一阵刀剑声,程瑜下车查看,紧接着,两个士兵冲进来,将我拖下马车,我瞥了眼他们腰间的令牌,我见过的。
是我入宫见姑母是瞧见的,他们的身份显而易见,是禁军。
被发现了……
我被押送到大理寺,是要把我关押在大牢里吗?我没有害怕,反倒有种家人即将团聚的欣喜。真好,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兄长他们了呢。
进去前,我回头望了一眼,宰相气急败坏的训斥着程瑜,有点好笑。
我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忘却了日夜。
“把门打开。”
我抬眸看了眼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他一脸嫌弃的走进牢房,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皇贵妃以命换命,陛下仁慈,令沐砚书前往边疆,带功赎罪。沐清清为妓,惊鸿郡主,啊不,沐妓,接旨吧”
戴罪立功?我沐府,何罪之有,终究是我连累了兄长,我在京中,兄长在边疆便不会叛变。
好算计啊……
我笑了,究竟是陛下仁慈还是陛下想要一个仁慈的名声呢?
3
我被送去了这京中最大的青楼,终究还是没能再见父兄一眼……
“你说她这是图什么,这么卖力?”
“自然是想魅惑一位公子少爷将她抬回去做小妾呗,人家以前可是郡主,哪儿受过这种罪。”
“她现在可是官妓,除非陛下允许,否则谁敢抬她回去做姨娘。”
“哈哈哈,都说这京中小姐性子贞烈,你看她,接客倒比我们还积极。”
“她全家人都在牢中,她还整天顶着一张笑脸,啧啧啧……”
我在这青楼之中没日没夜的舞着,丝毫不在意周遭的声音。
我的舞名动天下,皇帝册封‘惊鸿’。
从前学的琴棋书画被用来取悦达官贵人,而这倾城之舞,如今也只是为了抬高我的身价。
我在这黄金打造的舞台上放肆的舞着,笑的明媚张扬,红裙肆意飞扬,仿佛我还是曾经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郡主。
“传闻惊鸿郡主一舞动天下,当真名不虚传。”
“什么惊鸿郡主,一个妓女罢了。”
“一千两,今晚她是我的。”
“才一千两,我出两千两。”
“三千两。”
“……”
我听着下面的争抢声,笑的越发肆意,舞的更加妖娆。
“一万两,黄金。”
我抬眸望去,巧了,竟是我曾经的死对头,南安王世子沈玦。
“沐妓,我出一万两黄金,今晚可不准乱跑哦。”
沈玦玩世不恭的笑着。
我迎上去,环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娇笑道:“世子爷说什么呢,伺候您是奴家的福气,怎么会乱跑呢。”
沈玦笑了,他掐着我的脖子迫使我抬起头,堪称温柔的亲了亲我的唇,搂着我的腰朝房间走去。
房间里,沈玦褪下我的红裙,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的唇上,颈侧。
“沐妓,你知道你现在多美吗?”
他掐着我的脸,仔细打量着:“你看你,现在多乖啊,你以前要是有现在一半温顺,说不定本世子早就一顶轿子把你抬进门了,哪儿用到这儿受罪。”
听着这侮辱的话,我面不改色,始终一脸痴迷的望着他,忽视他眼里的探究。
“你性子贞烈,我以为你到这儿会受不少苦,要死要活,没想到你竟如鱼得水,来过你这儿的客人无不夸你呢。”
“真令人不可思议。”
沈玦把玩儿着我的头发,神情温柔,一双桃花眼里含情脉脉,说出的话却令人窒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可是罪臣忠义侯和镇国将军斩首的日子,两百多条人命啊,全死了。”
“整个刑场都被浸泡在鲜血中。”
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像被扔在陆地上的鱼儿般垂死挣扎。
沈玦亲了亲我煞白的脸,笑着。
“都怪我,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吓到沐妓了吧。”
我紧紧抱住沈玦的脖子,烛光下的脸泛着冷笑。
“爷,夜深了。”
恨,顺着鲜血在浑身流淌,深入骨髓,我的骨头每时每刻都仿佛被成千上万的白蚁疯狂噬咬着,活着的每一刻都令人窒息。钻心的疼让我想发疯。
可是,我不能。
父亲,外祖父,你们放心。清清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沈玦走后,程瑜又来了。
他看着我身上的痕迹,面容阴沉,拿出一张帕子疯狂的擦拭着我的身体。
“清清变了,变得不听话了,我说了会接你进府,你怎么还要同那么多人发生关系呢?”
“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这么下贱吗?”
是啊,我下贱。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这美丽的皮囊和曾经尊贵的身份。
以前啊,他们不敢,可现在谁不想折辱这‘惊鸿郡主’呢?
而我想要的恰恰是这样。
只有接触更多、更尊贵的人,我才有机会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消息,完成我想要做的事。
惟愿我黄泉路上的亲人,莫要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