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时娘氏家族遭谗遇害,赤德松赞时娘・定埃增又成为托孤老臣

史海撷英 2024-03-10 17:23:33

赤德松赞在佛教势力的拥护下登上了王座,他投桃报李提高了僧人的政治地位,首次设置了僧人宰相,也就是“钵阐布”。

由此吐蕃僧人获得了此前一直觊觎的政治权力,而作为赤德松赞最信任的老师——娘氏家族的娘・定埃增也成了当时政坛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赤德松赞的上位过程充满了惊悚的味道,这一点从他那个“赛纳勒江允”便可见一斑。可能有些大臣对他上位存在某种争论,最后各方势力僵持不下,决定先让他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换别人!

估计在这段被考核的日子里,各种明枪暗箭没少往他身上招呼。这位王子所能依靠的,就是他身边的擎天玉柱——托孤老臣娘・定埃增。

娘・定埃增早在赤松德赞时期便在宫中做侍官,出家后拜在无垢友大师门下,逐渐成长为吐蕃佛教界的重量级人物。在他不断成长的过程中,赤松德赞慧眼识珠,任命他为王子的教师。赤松德赞故去后,娘・定埃增便以老师的身份,既保护赤德松赞的人身安全,又维系着吐蕃王室的统治。

夏拉康寺

正因为这种护驾之功、擎天之业,赤德松赞在娘・定埃增创建的夏拉康寺门前,勒石刻碑不吝溢美之辞。

夏拉康寺位于拉萨市墨竹工卡县尼~玛江热乡的邦达村,是一座吐蕃王朝时期创建的寺院。从寺院现存的规模来说,其实很小,只有一座大殿,但它在吐蕃历史研究领域的地位却非常得高,因为这座寺院里保存着两方吐蕃时期石碑和一处吐蕃时期的摩崖石刻。吐蕃王朝时期的金石资料一共也没多少,夏拉康独揽其中三处,轻松碾压了同时代的所有大寺。

夏拉康寺的大殿就很有意思,这座建筑的平面布置成十字型结构,中间围合出一个方形的庭院。庭院的正中,建有一座高大的白塔,在夕阳的照耀下,仙气袅袅,有种很迷幻的美。那两方著名的夏拉康碑,就矗立在大殿正门的左右两边。

石碑非常高,有将近五米,左侧的石碑保存完整,碑盖与碑座俱全,碑身上有破损,带着岁月的痕迹。右侧的石碑遭到损毁,断成了三截。现在矗立的石碑是后刻补充的产物,非常新,刻痕灿然。所幸,两方石碑的内容都得以保留,让人们能一窥上千年前赤德松赞的想法。

按照《吐蕃金石录》的划分方式,左侧这方没有损坏的石碑,被命名为“夏拉康甲”,右侧这方损坏了的,被命名为“夏拉康乙”。《金石录》里称呼石碑为《斜拉康碑》,这都是藏文的音译,叫夏拉康或者斜拉康都没有关系。

《夏拉康碑甲》的碑文里上来就说道:“娘定埃增忠贞不二,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像父母娘舅一样教育我。他做事又谨慎,又周全,父系的子侄兄弟、母系的上下子弟莫不交口称赞。”紧接着就写到“迨父王及王兄先后崩殂,予尚未即位。斯时,有人骚乱,陷害朕躬。尔班第•定埃增了知内情,倡有益之议,纷乱消泯,奠定一切善业之基石,于社稷诸事有莫大之功业。及至在予之驾前,常为社稷献策擘划,忠诚如一,上下臣工奉为楷模栋梁,各方宁谧安乐。”

然后就给娘•定埃增下了一个定义,说他“如此忠贞,超越此前任何一人,奉献一切力量效忠尽职”。为了褒奖他,准备赐给他相应的政治权力,但他“持臣民之礼,遵比丘之规,不肯接受”。于是,退而求其次,举行“重盟大誓,赐以雍仲永固之权力”,为了让臣民和后代子孙都知道,在此“三宝所依之神殿之处,敕建盟誓文龛,立碑树石。”这就是第一方夏拉康石碑的来历。在后面的碑文里还写道:“子孙后世继位主政者,平章政事,社稷大论,各级官员人等,凡盟书誓文中所有者、碑上书列各款,不得减少,不得更改,不得变动。”

对于后代子孙不得变动的内容,碑文里也有明确的规定:无论何时,赞普世代子孙,对娘氏家族的子孙后代,都要给予青睐照管,安排合适的官职,如其所能予以适当的褒奖。如果有人欺压娘氏,那王室需要给娘氏出头;如果他们家族涉及罪案,要秉公办理,绝不听信谗言;对涉罪人员只处罚其一人,绝不株连其兄弟子侄;他们家担任的“岱本”一职,世袭罔替,永远传承;家族后代的财产、奴隶、牧场、草料、园林等项,无论何时,即便是断绝后嗣、因罪入狱,王室既不能没收,也不能转赐他人。

紧接着,碑文又强调了一遍,“永远永远,赐予娘氏子孙后代的盟书誓文,不予变更,无论何时,不予修改。”然后就是参加这次盟誓的人员名单,里面包含“王兄牟茹赞普与王后戚族,诸小邦、平章政事社稷大论以下、诸大尚论均使其参与盟誓,誓文封以雍仲之印。”

这段内容里的“王兄牟茹赞普”,就是牟茹没有死在回拉萨路上的证据。

从参加盟誓的人员来看,涵盖了王室、后族、小邦之王、宰相和各级大臣,阵容堪称豪华。这也说明,赤德松赞对这次专门为娘•定埃增举行的盟誓非常地重视。

赤德松赞

松赞干布与韦氏家族之间也有盟誓,那份盟誓词更像是一种互相之间的许诺。如果韦氏忠心耿耿,王室就给予何种待遇。相比之下,赤德松赞与娘氏的盟誓,则更像是一种记功,是娘•定埃增做出了上述的贡献,王室给予了相应的奖励。

这份堪称免死金牌的奖励,都是因为娘•定埃增的贡献吗?

在碑文的最后一部分,写了这样一段话:“往昔,娘氏、韦氏对王廷忠贞相伴,效力相似,但与韦氏相比,对娘氏恩泽稍欠周详。今者,予下诏,对娘氏之盟书誓文另有增益也。”

这段话里说了一段吐蕃的往昔旧事。

当年吐蕃王室还在山南盘踞的时期,娘氏和韦氏都是雅鲁藏布江以北森波王国的大臣。他们因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决心投奔吐蕃。在娘氏和韦氏的配合下,囊日伦赞一举灭亡了森波。在这次行动中娘氏是首脑,韦氏最多也就算个二把手。战后论功行赏娘氏位列第一,之后才是韦氏、农氏和蔡邦氏。再往后,囊日伦赞被人毒死,吐蕃陷入内乱。《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记载:“松赞干布赞普之时,父系臣民生怨,母系臣民叛乱,姻戚象雄、犏牛产地孙波、涅尼、达布、娘布等也全面叛离,父王南日伦赞被进毒遭害。”

在这次平叛的过程中,娘氏展现出了强大的影响力,娘・尚囊凭三尺不乱之舌,不费一兵一卒,将苏毗的叛乱降服。凭此不世之功,娘・尚囊成了松赞干布时代的首位大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权力斗争的阴谋,遭到了同僚的陷害,被松赞干布以谋逆之罪一刀两断,娘氏家族也在王室的暴击下销声匿迹。这隐身就是一百多年,直到娘・定埃增时期才重新崛起。赤德松赞在盟誓中如此大度的赏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弥补自己祖先的过失,给娘氏家族一个交代。

吐蕃疆域图

有一点要注意,娘氏家族隐身百年指的是其家族成员没有走上权力的巅峰,不代表这个家族与吐蕃政治绝缘了。按照王尧先生的理解“娘氏”在唐史里翻译为“明”,而在唐史的记载中,有一位叫“名悉腊”的使臣多次出访长安。

景龙三年(709年),金城公主出嫁,吐蕃派出的迎亲使臣中便有名悉腊。唐史里对此人还有一段描述,说他受赞普派遣入长安国子监学习,“颇晓书记,当时朝廷皆称其才辩”。在尺带珠丹时期,敦煌文献中记载,赞普增补一位论相,名叫娘・都孔,有的学者认为可能是名悉腊之子。到了赤松德赞执政时期,有五位娘氏家族的成员见于史书,他们全都与佛教有关。

大历六年(771年),佛苯之辩爆发,代表佛教一方参辩的人员里,有一位名叫娘・雪玛。

到了佛教内部的渐顿之诤时,代表顿悟派的人员里,有一位娘・夏米,他是摩诃衍的弟子,以修禅为主。《拔协》和《贤者喜宴》里面都有记载:“娘・夏米用刀割自己身上的肉来抗议赞普偏袒渐修派。”之后,娘氏家族还出了两位高僧曾先后担任过桑耶寺的总堪布。也就是说娘氏家族虽然遭受了重创,但并没有覆灭,他们收拢羽翼蛰伏了起来,默默等待化茧成蝶的契机。

这个契机便来自于娘・定埃增,他在进入吐蕃政坛之初,不显山不露水,仅仅是赤松德赞的一名侍从。但大家族的底蕴,远不是一般家庭能比拟的,娘•定埃增从小就接受了比较的系统教育。这让他的起点比其他孩子更高,加之他天资聪慧,在高僧指导下进步神速。

娘•定埃增在做侍从期间,接触到了宫廷里的唐朝僧人,便开始学习禅宗。

按照《藏传佛教前译派传承源流》一书里说:“他修行七年之后,就具有慧眼神通,有了预测能力,被尊称为‘神通眼定埃增’。”但不久之后,他便该换了门庭,拜在了无垢友大师的门下。无垢友是赤松德赞派人从印度迎请,协助莲花生传法的高僧,也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的鼻祖之一。

在《贤者喜宴》里记载,无垢友来到吐蕃后,想寻找身具慧根的人,传授大圆满“娘提”法。考察了很多人后,均感觉资质稍差,直到他无意间遇到了娘・定埃增。无垢友慧眼识珠,立刻认定他是可造之材,能传承自己的教法。但传法之前,无垢友想考验一下娘・定埃增的诚心和毅力,便对他说:“我要回天竺去,需要黄金作为路费。你家中有不少庄园和田产,能不能给我准备一些黄金?”娘・定埃增毫不犹豫地变卖了全部家产,所得黄金都送到无垢友面前。无垢友很高兴,笑着说道:“黄金对我没有用,我是在考察你的根器。”随后,便将修行的口诀全部传授给了娘・定埃增。等他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无垢友将一个漏顶的竹帽子,放在屋顶天窗上说:“你用粮食把这个帽子装满”。同时,特别指使只能自己搬粮食,决不能找人帮忙。

得到师傅的法谕,娘・定埃增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不论风霜雨雪,都自己搬着粮食倒入帽中,倒下去的粮食随即漏进屋内,总也装不满。但娘・定埃增颇有恒心,接续搬来更多粮食,直到将整个屋子填满。等粮食装满帽子后,无垢友对他说:“我要粮食没有用,你用这间房中的粮食,在此地修建一座寺院,弘传我的道法吧!”这座用粮食换来的寺院,便是赤德松赞刻石记功的夏拉康(又称“伍如夏拉康”),意思为帽子寺。

桑耶寺

等到桑耶寺建成后,娘•定埃增响应赞普的号召出家为僧。虽然有的老师认为他是吐蕃第一批出家的“七觉士”之一,但在《拔协》和《贤者喜宴》里记载的“七觉士”名单里并没有娘•定埃增的名字。但不管怎么说,他应该是吐蕃最早出家的贵族之一,而且因为有无垢友大师的传承和支持,娘•定埃增在吐蕃的佛教领域里已经声名鹊起了。

正是因为有这种大成就者的身份,赤松德赞才会任命他做牟迪王子的老师。这种王子老师的身份,既成就了赤德松赞,也成就了娘•定埃增,让他有机会走进吐蕃权力的核心圈,成了吐蕃历史上的首位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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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撷英

简介:历史不在神坛,也不在地狱,将一切历史拉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