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他们起哄，要何树鹏和林婉当众接吻；
没人在意我的感受，虽然我才是林婉的老公；
一个穷画画的，没出息的教书匠，不懂浪漫的木头人。
初中时林婉选了我，没选何树鹏，她后悔选错了；
现在林婉选了何树鹏，没选我；
我默默走开，她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有点问题啊。
1
晚上9点，林婉终于回家了。
她没有和我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行李。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紧握着那张已经揉皱的游轮宣传单。
“林婉，去济州岛的游轮正在特价，咱们去玩玩吧？”我尝试着打破沉默，
林婉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和疲惫，“李明！你怎么就想着玩？！不能上进一点么？学校放暑假，你一个老师也跟着放假么？”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说：“公司团建，我要出去两周。”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把宣传单扔进了废纸篓，回头进了自己的画室。画布上的颜料已经干涸，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两天后，林婉公司的副总何树鹏发了一个朋友圈，他端着一杯红酒，泳装的林婉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笑得开心极了。我看了一下地点标签，那么巧，就是济州岛。
何树鹏可能忘记屏蔽我了，也或者根本就忘记几年前初中同学聚会，他加林婉微信的时候，我也加了他。
我看着屏幕，想了想，还是伸手点了一个赞。
没一会，这条朋友圈就消失了。
我放下手机，接着画我的画，但是颜色怎么也调不对，不管什么颜色，似乎都带了一点绿色。
我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画笔，出门去跑步。
夏天的傍晚很热，江边水气蒸腾，没有任何凉意，汗从毛孔中涌出，似乎带走了一丝心中的烦躁。
路过李娟的小卖部，我走进去，打算买瓶可乐。
她蹲在柜台后面，一边找东西，一边打电话，
“你的命也太好啦，工作也好，挣钱又多，何树鹏还带你出国玩。”
“哈哈哈，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啦，何树鹏对你到底啥意思，谁看不出来啊！”
“嗯，人家大公司的副总啊，比你们家李明那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李娟站起来，手里拿着一瓶白酒，正好看见了我。
她脸色刷地白了，立刻挂了电话，讪讪地说：“老同学，买点啥？”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白酒。
林婉不喜欢我喝酒，她觉得酒味显得很低级。
两周后林婉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瓶只有一半的五粮液，墙根还放着几个啤酒的空瓶子。
她用尽了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冷着脸把行李箱搬进了另一个卧室。
”李明，你如果想躺平，你可以直接躺平。但请你不要在我的家里躺平！“她冷冷地甩了一句话，转身走向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留下一阵震颤回荡在空气中。
我坐在画室里，酒精的作用让我觉得麻木又温暖，我的笔和我的颜料也都有了自己的灵魂，正在画布上恣意地飞奔，听到了林婉的埋怨，我轻轻的咧嘴笑了一下。在画架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离婚协议书。
2.
林婉看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愣神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是我先提出的离婚吧。
她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只是个中学美术老师，没啥本事，你别跟着我吃苦了。”我抬头看了看周围，“也没啥可以分的，这房子是学校分的，你拿不走，家里的存款你都带走好了。”
我想了想，又笑了一下，“哦，我太小家子气了，那点存款，估计你也看不上。估计也就是何树鹏包个游艇的费用。”
林婉僵住了一会，然后突然就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李明，凭啥是你甩我！你就是个穷画画的，你看看你，你有啥，我从初中就跟了你，我得了什么好了！这么多年，你对得起我么！”
她似乎要从鼻子里把对我的鄙视呼出来，”何树鹏就是比你挣得多，怎么了？！人家从初中就对我好！他帮我安排了工作，给我买了东西，还带我到处玩，你嫉妒了是么？你凭什么嫉妒人家！”
我有点想笑，何树鹏到了初中还经常挂着鼻涕到处跑，当时林婉不要说和他有交往，怕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人家吧。不过，她初中的时候看走了眼，这一次又何尝不是呢。
我拿起桌上的笔，递给林婉，“签字吧，签字后，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林婉突然有点犹豫，口气软化了不少“李明，你来真的么，咱们不能好好过日子么？何树鹏那，我其实没啥，就是他帮我安排了工作，我对他心存感激而已。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就是，我就是希望你能努力一点，上进一点，你不要因为这样就恨我好不好！”
好巧不巧，林婉的手机这会响了起来，她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我，然后走到卧室去接电话了。
学校的房子，林婉的声音透过不甚隔音的墙壁传来，
“讨厌。”接着是一阵轻笑。
“嗯，我也想你。”她停顿了一下，
“这样不好吧……”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柜开门的声音，
最后她说，“好吧，那你等我一会儿。”
林婉走出卧室，看了我一眼，好像又恢复了一点自信，”李明，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离婚是件大事，最好慎重。我公司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我骑车送你过去？“我好像有些恶作剧地说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林婉说完，匆忙下楼去了。
我走到窗边，楼下有一辆奔驰打着双闪，一个男人站在车边，看见林婉出来，他迎了过去，伸头想亲林婉一下，林婉稍微僵了一下，但还是迎合了他。两人上车，走了。
3.
我靠在墙上，不知道是应该去继续画画，还是应该去喝点酒。
我的手机突然亮起，拿起一看，是苏菲的两条短信
“明，我们非常喜欢你的画，董事会决定在左纳画廊策划一次你的专展。详情我准备好议案后和你沟通。”
“明，有个好消息！董事会非常喜欢你的画作，决定在左纳画廊为你举办一场个人展览。我已经准备好了详细的提案，稍后发给你。真的很期待这次合作！”
紧接着是另一条短信：“哦，对了，还有更棒的消息！罗德岛艺术学院的系主任格莱姆先生对你非常感兴趣，他想邀请你去任教。你觉得怎么样？我相信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和苏菲只在网上交流过，在绘画鉴赏方面，她很专业，但是现在提出建议让我去国外当艺术学院的老师，还是罗德岛学院。这意味着离开我熟悉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去适应一个新的文化，走上全职的创作道路，我只是一个痴迷绘画的中学美术老师，我真的可以么？
好消息太突然了，让我有点害怕和犹豫。
我叹了一口气，点开了微信，初中同学群中有人发了消息，提醒大家，初中班主任唐老师明天过生日，让大家不要忘记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唐老师，不现在要叫唐校长了，不仅是我的老师，现在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扫了一眼屋里，把苏菲和林婉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先准备一个给唐老师的生日礼物吧。
唐老师的生日宴办得很大，本地中学的校长过生日，不能说门生遍天下，遍本市还是毫不夸张的。我走到唐老师面前，送上了我的生日礼物，“唐校长，您过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为您专门创作了一幅画，祝您生日快乐！”
唐校长看了看我，“李明啊，好好好，谢谢谢谢，你赶紧坐，今晚多吃点啊！”
唐校长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多年职场修炼留下的公式化笑容。他伸手接过精心包装着的画，放在一边，没有打开包装，甚至连目光也未停留。
显然，出自一个普通的中学美术老师的作品，在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
我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失落，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同桌的似乎都是混的不咋样的。包括我们班的包打听，李娟。
李娟倒是一如继往的热情，没一会，最少就向我更新了5位同学的最新隐私。
宴会厅突然骚动起来，是何树鹏来了，陪在他身边的，是林婉。唐校长居然亲自站起来迎接他，还让他做在主陪的位置，林婉坐在何树鹏身边。这样的安排，似乎全宴会厅的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也许他们没有发现，我这个正牌老公就坐在角落里吧。
酒过三巡，唐校长有意无意地提起了何树鹏他们公司刚刚开发的一个楼盘，整个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都竖起了耳朵。
“各位同学！”何树鹏的声音洪亮而自信，“如果有对我们公司这个新楼盘感兴趣的，待会儿请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留下来。我会让我的秘书特别安排，给大家提供专属优惠！”他环视四周，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整个宴会厅炸了，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争前恐后地和何树鹏打招呼，李娟也激动地站起来，还伸手拉了我一下，”李明，你也...”，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抱歉地对我笑了一下，赶紧冲到人群里去了。
我看到何树鹏对着唐老师的耳朵小声说了什么，唐老师的嘴立刻高兴的咧开了。看样子何树鹏送的礼物一定非常称唐老师的心。
有人开始夸奖何树鹏，另一些人独辟蹊径，开始赞美林婉，逐渐过渡到了称赞两人郎才女貌，最后终于有人喊出，要他们两来个交杯酒。
我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向宴会厅外面走去。
出乎意料，唐校长跟了出来，看样子生日宴会的主角已经变成了何树鹏。
“小李，”唐校长站在饭店门口，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支烟，“真是对不住啊，他们今天闹得确实有点过分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我微笑着看着唐校长，他的地中海脑门上亮着一层汗，也许是酒精，也许是尴尬，他的颧骨显得很红。终究还是个知识分子啊。
我回头看了看大厅里被大家围着的何树鹏和林婉，何树鹏满面自得，林婉脸带娇羞; 我又看了看主桌边上的礼品堆，我的画被各种礼盒压在下面，根本无法露头。
“校长，”我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间，唐校长仿佛又变成了唐老师。
“我打算辞职了。”我有点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平静和坚定，但我不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
唐校长看了我一眼，略微有点吃惊，随即恢复了平静，“嗯，年轻人，闯闯去吧。”
4
苏菲真的来了。
收到我愿意去罗德岛的回复，她兴奋地发了一大段语音。两天后，我就收到了她的短信，她已经在从机场到宾馆的路上了。
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到宾馆去迎接一下这位贵客。
林婉开门进来了。
她已经有几天没回来了，我也没问她去了哪里，继续往我的画夹中放几幅作品。
“李明！”林婉突然很用力地说到
“我们离婚吧，把那个协议书拿过来，我签字。”
我抬头望着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解脱、失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吧。过两天咱们去办手续。”
说完这句，我一下子轻松下来，抱起自己的画夹，走了出去。
正好路过李娟的小超市，我走进去打算买点给苏菲的见面礼，巧克力啥的。
李娟一眼看见了我，反手就把酒柜的门锁上了。
“李明，我这不卖酒。“
我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林婉把要和我离婚的事给你说了？“我把几块巧克力房子放在了结账台上。
李娟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看见何树鹏买戒指了。“
我走进宾馆大堂的时候，想起林婉居然要敲定下家才离开上家，还是觉得有点好笑。大堂的咖啡厅里只有一位金发的外国姑娘，看到背着画夹的我，她立刻站了起来，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立刻变得神采飞扬。
我手里拿着苏菲的名片，上面有她的全名苏菲.布拉德利和她的职务，左纳画廊的董事。我没有想到，作为全世界最有名的画廊的一个董事，她居然这么年轻，这么美。她的姓也让我感到似曾相识，稍微回想了一下，那位罗德岛艺术学院的系主任，不就是这个姓么，看样子，苏菲是出生于艺术世家。
果然，我和苏菲的交流非常顺畅，和在网上一样，苏菲不但中文流利，对艺术的理解和看法更和我一致，她总能一眼把我想在画里表达的情绪准确的描述出来。
正在我们谈性正浓的时候，我无意中却注意到，何树鹏坐在咖啡厅的另一头，他的身边依偎着个女孩，但并不是林婉。
更让我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何树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在那个女孩的面前打开了那个盒子，那是个戒指盒！
我的头似乎被砸了一下，嗡嗡作响，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我的手却被抓住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苏菲抓住了我的手，她的眼睛还盯在一幅画上，眼中似乎已经充满了泪水，“哦，明，我能感受到你画这幅画时的痛苦，你的绝望。Oh，my god，so heart-breaking,这太让人伤心了。”
那幅画，正是喝了酒，写了离婚协议书的那天晚上，我的画笔自己画出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