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极物
安徽,深藏功与名。
安徽存在感有多低?
南北方交界不供暖,江浙沪周边不包邮。
而当你把发言权交给安徽同事,让他介绍下家乡菜的口味,他滔滔不绝讲完了,你倒是沉默了。
你说安徽它真没存在感吗?
其实安徽人深藏功与名,为全中国人默默扛下了许多。
在北京街头,你总能看到携手出现的正宗安徽板面和淮南牛肉汤。
正宗的安徽板面很可能不是安徽人做的,而真正安徽人做的早餐,常常给人一种“英雄不问出身”的低调感——
天津当地的“煎饼果子天花板”——南楼煎饼,现磨的绿豆面糊摊出一个香软的煎饼,夹上酥松的果子,或是酥脆的果篦儿,习惯了早睡的天津人都要在凌晨为它排上一次长队。
当你以为老板是天津人?
不,老板可是个地道的安徽人。
哪怕是天津人摊的煎饼,果子也大概率是隔壁安徽人的油条摊今早炸的。甚至有人翻出安徽固镇的县志,说煎饼果子本来就是在固镇起源。
临近安徽的江苏南京,当地人挚爱的鸭血粉丝汤,据说也是安徽人的发明;
要说安徽人最拿手的早点,那还得是包子。
上海大街小巷的汤包店,很多老板话语间还带着浓重的安徽口音;
杭州人的早点“杭州小笼包”,也大多是安徽老乡承包;
被网友选为“杭州特产”的巴比馒头、广州自洲包点、北京蒸功夫、杭州包客里、苏州天添包子……这些通通都是安徽制造。
而且它们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安徽省安庆的江镇。
马未都马爷曾这样总结过:在北京做早点的,十有八九都是安徽人。
这话可真说保守了,不止北京,安徽人已经悄悄承包了中国人的早餐。
你要说安徽人没有存在感?其实是他们是不刷存在感。
跟沙县小吃、兰州拉面不同,江镇人开的早点铺,从不把安庆包子挂在招牌上。
开在杭州就叫杭州小笼包,开在南京、上海就叫馒头、汤包。
上海人喜甜喜鲜,他们就因地制宜,就卖起了荠菜汤包、蟹粉汤包;
到了广东,他们就对照着粤式包点的精致,改做可爱玲珑的奶黄包、流沙包;
到了北方的碳水和肉食重镇,他们又改良出当地人爱吃的三鲜、酱肉口味,包子个个块头大、肉量足。
做早点生意,出身从来不是最重要的,能做出平价美味的食物才是真本事。
口味入乡随俗,能照顾当地人的饮食习惯的安徽早点铺,让他们到哪都能吃得开。
低调干大事的安徽人,也用夜宵滋养着“杭漂人”的肠胃。
801公交总站的炒米粉摊、塘萍路口的路边摊,游走于立交桥下和十字路口的流动摊……这些制霸杭州大街小巷的流动美食供应商,每当11点城管下班,就会风风火火地占满食客熟悉的据点,像一座座码头,用炒粉、炒饭、卤味和砂锅等重油过瘾的滋味,摆渡着这个城市的深夜“饿鬼”。
而这些半夜还在营业的杭州夜宵店,有一大半都是安徽料理。
但挂上安徽的名头并非安徽人的本意,而实则源起于别人对安徽人的调侃。
古早的情景喜剧《都市男女》中,编剧就给了“安徽料理”一个笼统的定义:都市街边外来人员所经营的小食摊,这些外来人员一般都是安徽籍的夫妻档。
上世纪80年代,不少安徽人奔赴周边的上海、浙江等省市谋生,受限于学历与技能,他们从事低端行业居多,尤其以建筑业为首。当时国有大型建筑实行市场管理,将工程拆分承包出去,承揽者利润微薄,原有的食堂就餐福利取消,于是为外来员工提供食物的小食摊应运而生,其经营者主要为外来员工家属。
吃苦耐劳的安徽人,把小推车做成了小店面,渐渐在大城市站稳脚跟。
从路边摊搬进室内,安徽料理依旧没有闪亮的灯牌,靠的全是老食客的口碑。
生活嘛,本就是你不嫌我神出鬼没,环境朴素,我也不嫌你是穷学生、加班狗,一档炒粉干,就是一座城市黑夜里最温柔的亮光,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皮,也筑起了夜归人坚实的心理防线。
安徽人用平价、美味的食物,静静守护着中国人的白天与黑夜。
但有一件事,安徽人是真的不该再低调了——
北治淮河,南护长江;上保河南,下保江苏。
作为全国最大泄洪区,安徽曾扛下过许多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2020年,暴雨侵袭。一声令下,王家坝的13孔闸门缓缓打开,滚滚洪水喷薄而出,蒙洼蓄洪区则敞开怀抱,接纳滔滔洪水……
2021年,河南暴雨。安徽不仅处理自家淮南的洪水,还要以一省之力,硬扛河南洪水,应对浙江台风。
自王家坝建成以来,共历经12个洪水年份,其中共开闸蓄洪足足16次,蓄洪区内将近16万人口,1.18万亩耕地不断反复地变成一片汪洋。
每一次泄洪,伴随的都是蓄洪区数十乃至百万人背井离乡的故事。
面对大半生的心血被洪水淹没,辛苦种了一年的农田颗粒无收,没有一个安徽人不心痛。
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很少有人听到安徽人民的抱怨。
当年因为地势原因,频受旱涝和暴雨影响,只能出外做包子生意的安庆江镇人,不过是众多背井离乡的安徽人的缩影。
为更好的生活而离开,是迫于无奈,是选择,而更多的是安徽人舍家为国的“王家坝精神”。
安徽人自己会和别人说:历史和地理位置选择了这里,安徽人民没怨言。
安徽人不卖惨,但我们不能把这视为理所应当。
安徽可以不宣传,但我们得知道:我们能免受洪水冲击,免遭颠沛流离,都仰仗着安徽的负重前行。
有人说,安徽的低存在感,是因为它年轻。
历史上,安徽和江苏长期同属一省,无论元代的河南江北行省,还是明朝的南直隶省、清朝的江南省,行政区划变来变去,但苏皖两地始终是一家。
直到清初,安徽省,才第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而且,直到安徽省成立后的一个世纪,它仍受南京管辖。
凭借军事战略地位长期担任首府的安庆,商业更发达的芜湖、“淮上明珠”蚌埠……在当时,看似谁都比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合肥,更合适当省会。
但偏偏因为合肥的地理位置居中,而在争议之中,被确立为省会。
年轻的安徽省,不到400岁。借地利捡了个热煎堆的合肥更是腼腆笑说:“嗐,我还不到80岁呢!”
安徽人的集体归属感,确实还需要时间去塑造。
淮河、长江穿安徽而过,把安徽分割出了皖北、皖中和皖南三大片区,“散装”的安徽,截然不同的文化区,也让安徽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名片上不知道该印点什么,才显得不偏心。
悠久的徽州文化,也不过是安徽的三分之一。
经济成绩呢,放在中部,安徽省GDP只能算个中等生。
融入长三角,安徽的经济成绩甚至秒变拖后腿的“转校生”。
输了区位和资源咋办?总不能一步登天,那就稳中取胜,带点“赌”的成分——
作为省会城市,合肥以科技作为发力点,引进京东方、蔚来汽车,被冠以“中国最强风投城市”的名号;
它还依托中科大、中科院等科研机构,积极孵化量子、人工智能、可控核聚变等硬核技术,宛如一匹黑马,跨进“万亿俱乐部”。
安徽“没存在感”,毋庸置疑。
但正如一位东北网友所说:“听说安徽还分皖南皖北,合肥还分肥东肥西,南方城市怎么肥四,东北人迷惑,为啥就我们三个省像一个省。”
确实啊,恰恰是安徽的散装,保留了它原汁原味的有趣。
安徽人在外做的美食不够个性?
来安徽!
你能从方言到美食,全方位感受安徽的一地一味——
深受古徽州影响的皖南,是重油重色、重火功的徽菜。
黄山的臭鳜鱼,鱼肉鲜滑一夹成瓣,搭配黄山嫩笋丁,尤有异香。
皖中是长江流域,烧出一手淮阳味儿;
“老省会”安庆有山粉圆子烧肉,合肥肥西有三河米饺和老母鸡汤,肥东有泥鳅挂面,安庆、铜陵、芜湖和马鞍山等沿江城市,则不会放过任何一只板鸭。
皖北近中原,爽脆咸鲜接近鲁菜:
淮南的牛肉面、蚌埠的烧饼夹里脊、亳州的牛肉馍、宿州的萧县羊肉汤……满满的北方画风。
这里也是文人的向往之地——
宣笔、宣纸、徽墨、宣砚,中国人的文房四宝之乡,在安徽宣城;
奇茶妙墨俱香。黄山的太平猴魁、黄山毛峰、祁门红茶,六安的六安瓜片、霍山黄芽,对爱茶的人来说,安徽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别人眼里外出打工人最多的阜阳,以前那可是“打工人”的诗和远方。作为文王贡酒、金种子酒的产地,在这里当过官的晏殊、欧阳修、苏轼,都曾为此“一曲新词酒一杯”。
药都亳州,没有它,一部《三国》写不成。曹操、曹丕、曹植等曹家人,曹魏猛将夏侯淳、夏侯渊,“虎痴”许褚,还有被曹操杀掉的名医华佗,都是安徽亳州人。
翻开历史的书页,这里更有引领明清文坛300年的桐城派;
更有以儒经商、足迹遍布全国的徽商,无一不彰显着安徽深厚的文化底蕴。
芜湖(呜呼)起飞,蚌埠(绷不)住了……用名字出圈这个主意,也不是不行!毕竟一颗是淮上明珠,一颗是长江明珠,有的是实力和底气。
相比于千城一面,不如专注做自己。
“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安徽人不怕没存在感,因为在外能吃得了苦、能低下头做事,在内又能守住自己,那就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