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盛京最年少的女将军。
少时便已随父出征,杀敌无数,年纪轻轻便被封将。
芳龄二十,却一直未曾成家。
只因我出生时脸上便带着一大块丑陋的红色印记,从左边眉眼至下颌。
再加上我杀伐果断,身上时常带着肃杀之气,外人瞧着甚是恐惧。
但相比于左边的胎记,右边的脸却是白皙精致,眉眼满腹英气。
单单看着半边,倒也是一个清冷女子。
可怕吓到别人,我便时常戴着面具。
盛京的人都知晓我是何等容貌,无青年才俊敢上门提亲,各个避之不及。
父亲无奈,只好在外争取。
然多少男子虽慕名而来,但见到我脸上的印记之后,均是纷纷告辞而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倒也不恼,想来若是此生一人,也是快活的很。
整日练练那红缨枪,亦是能得自己欢心。
我不着急,我父亲却有些急切。
他为将三十载,现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
母亲已故,他现如今只想抱上孙子,从小培养,将来步他后尘。
于是隔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始张贴告示,托人偷偷放到其他地方。
听闻江南一带男子温文尔雅,近几年的榜眼探花更是层出不穷,于是父亲便让人在那边重点张贴。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指定不成。
江南一带早就有我的传闻,我双面修罗的名号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他们定然知晓我的模样,哪个傻子会来。
2
只是五日后,在院子里练枪之余,我竟是听到门口熙熙攘攘,有人敲门。
竟真有个傻子来了!
放下手中的枪,父亲比我还高兴,走到门口去了。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满眼不解。
他身着青色锦衣,身材颀长,身高八尺,长得倒是一副俊朗模样。
特别是那眼眸,温柔沁入眉眼,气质柔弱,弱不禁风。
这么一个正常人,如何会撕下父亲贴的征婚告示?
“里面请,里面请,公子贵姓?”
父亲此刻笑的像弥勒佛,带着他就走进了府门,从我身旁路过。
我带着面具,盯着父亲身旁的男子,满眼不解与疑惑,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在下许令容,来自江南。”
他恭敬地回答,对着我父亲行了个礼,便笔直坐着。
我站在一旁,揣着手上下打量着他,仪态倒是端正,就是脑子好像不行。
“咳,锦儿,过来。”
父亲朝我招手。
我思忖了几下,还是决定走过去,走近些拿下面具,说不定更能够吓到他。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目中依旧是打量。
紧接着我也不禁愕然,想不到走近些他竟是更加的好看!
“小女裴锦。”
父亲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心里倒也是高兴的很,看来这次真的能够成了!
这次的确是能够成了。
他是第一个我拿下面具之后,脸上竟然没有半点被吓到的人。
“天赐彩霞半遮面,不叫世人见真颜!”
“……”
这句话出来的瞬间,我和父亲都愣在了原地。
我拿着面具,怔怔站在那里,盯着他唇伴随着说话的开合,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嗓音无尽温柔,眉目柔情,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无比的柔和。
父亲却一下子老泪纵横。
他擦着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二话不说走了上来,直接将我的手塞进了许令容的手中,紧紧握住。
“明日就大婚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何等滋味。
许令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婚期延迟了几天。
他说男婚女嫁,自然还是要他先下聘礼。
3
许令容回了江南。
我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几天,依旧没有想明白他图什么。
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听闻家里有几代为官,一不图钱财,二不图仕途。
总不可能是为了我吧!
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清楚。
转眼却是迎来了我与他的大婚之日。
他家在江南,我需跟着过去。
可心里又挂念父亲,有些许的纠结。
许令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也是修书一封于江南,与那边讲明白了,他过些日子再回去,日后长住将军府。
我心中愕然,他竟是为了我做到此。
他此番行为,不也是向外说明,他是半个赘婿了。
赘婿在盛京可不是一个好身份!
大婚在将军府举行,可是乐了我父亲,上下忙活,都没停歇过。
大婚当日,我依旧没有想清楚他的意图,坐在房中百无聊赖。
思觉我多日没有碰枪,正欲站起来,却瞥见门口猛然站着一个人,顷刻间又消失不见。
她身着黑衣,身形消瘦,是个女子。
我疑惑不解,但也是警惕地跟了上去。
那女子武功不凡,几下便潜入了宾客之中。
我正欲追上去,却在拐角处撞进了许令容的怀中。
他突然走来,令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摔倒。
他手蓦然伸出,紧紧抓住了我,微微用力,揽入了怀中,突然抱住。
我目光追随着那离去的女子,愤恨地想过去。
“她不是坏人,只是我的妹妹,因担忧我遇到什么不测,便深夜来看看。”
许令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刻柔声解释起来。
他身上带着酒味,说话语气软糯,尤为乖巧听话。
我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亦是将信将疑。
他的妹妹?
他是江南人,难不成他的妹妹从江南而来?
这可骗不了我。
“既是妹妹,那为何不大大方方出来?”
“她……她容貌不便于见人,从不出来。”
这种理由也亏他想得出来。
妹妹,难道是情妹妹?
心中怀着疑虑,但我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因那女子早已经消失不见,他亦是不肯多说。
大婚之日,我们相敬如宾。
他喝得烂醉,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我有些无奈,本想直接走出去,却转念看他长得好看,便又走过去,替他盖上了被褥。
刚走到门口想出去,却听的床上那人突然呢喃细语。
我听得不真切,走近了些。
“我终于娶到了你。”
睡梦中他突然露出了笑容。
我心中有些触动,脸莫名发热,快步走了出去。
真是可笑,我们此前又不认识。
晚间打探了一下府内的情况,我又回到了屋内。
看着躺在床上的许令容,也有了些许的疲倦,打了个哈欠,将他往里移了点,自己也躺了上去。
许令容身上藏着秘密,我现如今还看不出来。
4
第二日他有些迷迷糊糊的醒来,坐在那儿怔愣了好一阵,瞥见我从门口走进来,立刻露出了笑容。
“夫人练枪辛苦了,快来歇会儿。”
我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练枪?”
“呃……听声音!”
许令容想了想,立刻答了一句。
我没再问他,看他那个模样,我也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这个许令容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所有人的秘密。
“夫人,今日盛京有庙会,不如一同出去走走?”
这就要露出马脚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我脸上有胎记,出门也不必同其他女子一样抹胭脂水粉,直接带上面具就准备出去。
然许令容却突然将我拉住,让我坐在了梳妆台前,替我取下了面具。
我盯着铜镜中丑陋的自己,移开了目光。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耐烦。
正欲说什么,却见得他拿出一盒胭脂出来,放在了一旁,指尖轻点,似乎是想替我抹上。
我立刻别过了头,不想碰到它。
“你不喜欢?”
“不喜欢。”
他见我这个模样,倒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胭脂。
“你是女子,不爱脂粉爱江山。”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辩驳。
“也好,你不喜欢,那就不抹。”
他说着,准备将那胭脂放回去。
“等一下。”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朝我看了过来。
“抹吧。”
我似乎是妥协了,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来,又紧紧地闭上了眼。
许令容看了一眼手上的胭脂,见我这般赴死模样,竟是笑出了声。
随后亦是顺从我的意思,指尖轻点,慢慢地将它抹在我的脸上。
有种奇妙的感觉,我说不出来。
鬼使神差地,我竟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他指尖细腻温凉,带着几分别样的感觉。
5
“你为什么会娶我?”
意识恍惚,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脸上有这么大一块胎记,近看实在是令人畏惧,心生寒意。
旁人躲闪都来不及,他又怎会下定决心要娶我,还是枕边人的身份。
许令容似是不知我竟会问出这种话来。
他顿了顿,手上描眉的动作忽的停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向来敏感,心中骤然蒙生出一种他是迫不得已才娶我的心思。
然下一刻,他正襟危坐,在我身前,目光幽幽注视着我。
“这件事本不想这么早说出,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可能瞒着你。”
见他如此正经,我心里立刻想到了此前大婚之日出现的他那个情妹妹,吞咽了些许,心里骤然涌现出不好的情感。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那年,在江南救过一个男孩。”
“那时他不小心掉落湖中,四周无人,恐惧席卷而来,湖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双手四处拍打,却不见得岸上有任何人,他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却听得扑通一声,有人跳下水来,救他于深湖之中。”
“他原本以为是个男子,可恢复神色睁开眼之后,竟是见得一个有着胎记的女子同样湿淋淋的,坐在他旁边喘着气。”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说的逐渐投入。
仔细想想,自己十岁那年,确实下过江南,那时父亲听闻江南有南蛮余党出没,父亲便带着我去了。
只是许令容说的这件事……
我思来想去,倒也是想起来一点。
那时正是初春,听我父亲说,我跳下湖救了一只狗,之后就晕过去了。
“你是那个男孩?”
我忽的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地看向他。
仔细注视,可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许令容长相如此出尘,我当时为什么会觉着他是条狗?
许令容见我满脸茫然也不恼,反而笑着点点头,再度站起身来,替我描眉,只是语气亦变得比之前更加温柔。
“你不记得也无事,我记得就行。”
他语气中带着落寞,我听着有几分不是滋味,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好了。”
只是半刻,他轻快的声音传来。
他收回胭脂,我这才睁开眼看了过来。
铜镜中的女子半边红霞,半边凝玉,眉目被勾勒的极好,半边如画,若是只看半边,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我顿了顿,手竟是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脸。
曾几何时,我亦是这般仔细描绘过自己的眉眼。
可是没什么用,那胎记极大,即便眉眼如画,可依旧会令人心惊胆战。
收回目光,我戴上了面具。
许令容带着我出了府门。
6
盛京庙会果真名不虚传,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我与他并肩齐行,规矩地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时,我却猛然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握住。
我心中闪过些许酥麻,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却见的他满脸笑容,带着我慢悠悠走在巷口中。
我收了思绪,垂下眼帘,掩住了心底莫名出现的喜悦。
“这个可喜欢?”
今日热闹,与平日想比,盛京的商贩更是良多。
停在了一处发簪面前,许令容拿起其中一支,朝我比划了几下。
我瞥了一眼,是一支上弦月的玉簪,倒是适合已经嫁人的妇人挽发。
然待我思量还在考虑说喜不喜欢之际,许令容却已经买了下来,不由分说替我戴了上去。
“……”
我百般无奈,只觉的当初怎么没觉得这个男子如此强势,竟是不经我允许……
“裴将军好生漂亮。”
盛京的人都认识我,知道我的容貌,只是今儿个似乎都吃错了药,对着我一顿乱夸赞.
我心生疑惑,却也突然意识到,原来别人的夸赞,的确能够令人开心。
二十年来我从未曾听到过这样的话。
见着我眉眼中的开心,许令容更是握紧了我的手,眼底闪烁着些许的光芒。
那眼神缱绻柔和,像极了那日他揭榜求娶我之时。
我抬眸仔细瞧着他的容貌,眉目温柔,看向我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可蓦地,大婚那晚出现的黑衣女子,却像是一根针一样刺在我的心上。
移开目光,我看向他处,却突然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竟又是那晚的黑衣女子!
我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脚步加快地追了上去。
但那黑衣女子身形矫健,进入巷子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许令容疑惑地追了上来。
“怎么了?”
“你的妹妹,她又来了。”
不知为何,我总是对他这个妹妹有着奇怪的感觉,她不像他的妹妹。
而且如若是他的妹妹,又怎么可能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
千里迢迢从江南而来,她莫非是不肯认我这个嫂子?
相比之下,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突然转过身去,看向了许令容,认真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啊?”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我,似乎这句话不像是我问出来的。
我盯着他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快步地朝着家里走去。
许令容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来安慰我。
纵使他甜言蜜语,我却依旧觉得他妹妹有些古怪,且肯定对我不善!
或者说,她是许令容的外室。
听闻江南一带男子大多都是三妻四妾,更有甚者,外室无数。
确定了这个心思,我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怀疑。
要真是这样,我定会亲自递予和离书,不让他拴在这狭小府邸委屈了他自己。
许令容也安慰了我许久,但他最终决定,半月后带我去见见他的妹妹。
我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7
我表面应着他,但实际回到府上,却早已经派人暗地里去了一趟江南,查一查他到底有没有妹妹。
行军几载,我也可以肯定,那女子肯定不是他妹妹。
又过了几日,我派去江南的人有了消息。
“回将军,我们去到江南,找到了许公子的府上,查到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娶妻生下了一女。”
“什么!”
我闻言大骇,原本以为这只是他的外室。
现如今瞧着,他早已经娶妻生子,又何必来此盛京,做了我的上门夫君。
我心里愤怒,但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许令容明明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若是说他迷恋我容貌,还真是说不过去。
那莫非是看上了我将军府的钱、权贵?
思来想去,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这外表将我骗的实在,甚至还骗过了我父亲。
我心里想着,也并不想这么直白地拆穿他。
那盛京流传的话本里写了,若是觉着自己的夫君在外面有了人,直接说是断然不可的,他们不仅不会承认,还会想许多个理由掩盖过去。
我仔细回想着许令容说过的话,怎么想,也对得上。
那真正解决的办法,就是抓包他们见面亲昵的场景,那个时候,他们就百口莫辩了。
但后面这几天,我却发觉他格外老实,甚至还想着法子让我开心。
他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呢?
敌不动,我不动。
真的很怕这种一上来就说好话的人,陌生人第一次见就这样,真的不是有所图谋吗
古代的姑娘真的很可悲啊,明明一身能耐却无法发挥,可惜这姑娘生错了时代,不然怎么也是军中一朵绿花来的
忍不住还是把会员买了,只能说看到后面还是觉得其实嫁人并不是全然委屈自己成全家庭,而是变得更好
好家伙,这老爹是有多迫不及待,第一面就定下了婚期
在脸上有胎记的人就是天边云彩印在了脸上,不要自卑
都已经是女将军了就不用在意容貌了吧,容貌焦虑只属于没本事的人,都有一身战功了,何必执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