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拐来的，在这村子第四个年头了。这里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被拐来的。她们谁敢跑，我就告诉村长。前几天，为了两斤猪肉，我把刚来的那个想逃跑的女人举报了。

1

刘万柱家里前几天又买了个媳妇，身材标致，模样水灵。

刘大娘让我同她说些话，劝劝她，好言相待，最好能让她老实巴交的好好待着。

没个一年说不定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就怕她死心眼，动了歪心思，想要逃跑。

刘万柱新买的媳妇，不仅是个死心眼，脑袋还不灵光。

我每日天没亮就去陪她，不虚此行，获得了她的信任，之后便给她开始洗脑，告诉她刘万柱是如何的好，只要生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但她就是听不进去。

不仅如此，她还好心告诉我，她身上藏有一根铁丝，试过几次，能把她脖子上的铁锁打开。

她还问我，想不想一起走，因为明晚她就准备离开了。

我低下了眼眸，笑着说，我不想走。

我给方保树生了娃，又是男孩，他们一家都感谢我，而且方保树又爱我，我是不可能走的。

她盯着我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烧伤和起了燎泡的皮肤，并不太相信。

我便补充道：「这些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是方保树打的。」

方保树就是将我买来的男人。

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姐姐，他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一看就不像是你自己造成的，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可能舍得打你？」

我非常的生气，我不允许有人说他不爱我，他是爱我的！

之后我与她结束了谈话，到了外面，把她和我说的所有，一字一句全告诉了刘大娘和刘万柱。

刘大娘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骂道，随之又拿起做农活的锄头，一边嚷嚷着一边往关那女人的小黑屋冲去，想要把她打死。

刘万柱着黑脸，阻止了她，

「先别着急打死她，要是那娘们真有胆跑，抓到后直接丢给王老汉，拿点钱好买下一个。」

2

半夜，月亮被乌云遮住，黑暗笼罩一切。

一行人的手电筒在村子里四处照射着，他们的步子显得焦急又兴奋。

我被方保树从床上扯下，刘万柱新买的媳妇跑了，村里的人都帮忙去找。

我穿好衣裳，借着几户人家的灯光到了刘万柱的家，那个女人已经被抓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太太抓着。

一个皮肤和枯树一样的老头，流着哈喇子不断起伏。

王老汉完事了，轮到断了一只手的陈光棍。

一些没老婆的，有老婆的男人，只要交了钱，便一个接着一个轮着来，还有一群看戏的。

方保树这时也递给了刘万柱10块钱。

女人的眼睛充着血，却没有流泪，眼神空洞地盯着天空，和尸体一样僵硬，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男人却异常感到兴奋，闹哄哄的拍手叫好。

女人们基本上都跑开回了家，我也回去了。

昨夜月亮见证了整场暴行，我回到家沾床便睡下了。

天微微亮，我便起来做农活，特地经过刘万柱家门口，只见刘万柱和刘大娘刚系好一个蛇皮袋，又用绳子捆了几圈。

刘大娘热情地同我打招呼，「保树媳妇儿，起这么早干活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盯着那蛇皮袋，「这是死了？」

「嗐，缺心眼的东西，早就该死了，弄得我昨天一整夜都没睡好！」

刘万柱将蛇皮袋扛到了肩上，刘大娘一边帮忙扶着，一边道，「真是晦气，这会先把这个东西拿到后山处理了，待会就去你家哈。」

我将花生地里的土翻了翻，便回了家，还未进门便闻到了肉香。

「刘大娘刚刚送了两斤猪肉来，向咱们家道谢。」方保树笑着向我道。

「是啊，快坐下吃饭吧，多亏了你，我特地把肉给红烧了，能吃好几顿呢，真好吃啊！」婆婆尽早破天荒的没骂我，亲切地接过了我手中的农具。

「来来来，多吃些，只要抓住了逃跑的女人就有肉吃。」方保树搂着我的肩膀，夹了两块肉到我碗里。

我大口大口扒着饭，我已经很久没能上桌吃饭了，也没吃到肉了。

婆婆和方保树待我是如此的好，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地举报那些想要逃跑的女人。

我都不记得有多少女人被我举报，因此而逃跑失败了。

我只记得，每次我举报后，就有人拿着鸡鸭鱼肉登门拜谢。

家里经常会有好吃的，也让婆婆对我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方保树会搂着我，也会主动给我夹菜。

我慢慢地喜欢上这件事，而且被全村认为，我是专门做这个的。

只要是谁家新买回来的媳妇，就会请我过去与她们交心。

获取她们的信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套组合拳下来，再让她们做好思想准备，踏踏实实的呆在这里。

要是碰到死脑筋的，不听劝的，就盯紧她们，开始套话，得知她们什么时候逃，怎样逃，最后我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买她的那户人家。

为此，村里人还送了横幅，说我是「妇女之友」。

我的男人觉得脸上有面子，别人说他买了个好媳妇。

婆婆觉得这是件好事，鸡鸭鱼肉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对我的关心，村里的人的夸赞无疑增加了我对这件事情的信心，

3

后山上有个破屋子，里面有个女人精神状态不好。

我有时会去看她，她疯疯癫癫的笑着和我说，「不是，不是。」

她是被抓回来成了这副模样，当然也是被我举报的。

刚抓到她时，她张牙舞爪骂那群人「混蛋、混蛋」。

后面被折磨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便不断的磕头向那家人认错，满口都是「不是、不是」。

我陪她的那几天，她死心塌地的信赖我，觉得我就是她的贵人，比她家里亲人还要好，她把我当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

可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会这么蠢，真是蠢到家了，我可不是你的依靠啊。

要依靠就好好依靠你的男人，千方百计讨好你的男人，才是你应该做的，这样子你才会过上好日子。

最后，当她知道是我出卖了她，恨不得吃我的肉，饮我的血，诅咒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如今，人疯了不说，倒也老实了，看到我反而乐呵呵的。

没有像之前那样红着眼瞪着我，像是立马要扑上来一样。

她用脏兮兮的手拿着野果津津有味的吃着，我难免想起今早被刘万柱丢在山上的蛇皮袋。

那么水灵的一个姑娘，死了真可惜，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就算是被抓回来，也罪不至于死，只要好好认错，给刘万柱磕头，让他放她一马也成。

在家里，男人说话都是有分量的，把他讨好了，刘万柱开了口，村里自然没人敢动他的女人。

就是脑子一根筋，不灵光，总想着逃出生天，结果命丧黄泉。

村子里的女人就像是流水，死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没人会在意死了谁。

刘万柱半个月不到，又买了一个姑娘，听说是名牌大学毕业，聪慧，长相清丽。

一如既往，我去给这位姑娘走思想流程，但是，结束之后，我发现这个姑娘和我们被拐卖来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很漂亮，算是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里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墙发呆。

我还以为这次刘万柱找了个傻的，结果我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却主动和我说话。

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个房间是不是我家里的。

我如实的回答，说这里是宝山村，这会子到下午了，这个房间是刘万柱家里的。

她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疑惑的问我，「姐姐，我是被卖到这里了是吗？」

她开始问我的时候表现的很平静，就像是在问我，你吃饭了没，天气怎么样之类的。

我心里暗自吃惊。

从前突然被拐卖来的姑娘，没哪一个醒来不哭天抢地的，求爷爷告奶奶让我放了她，又是上吊，又是撞墙的，各种各样的法子都用上了。

结果就是使自己的身心饱经折磨。

「是的。」我用安慰的语气道，「你别害怕哈，阿姨我也是被拐卖到这边的，你要是好好听话，把你男人伺候好了，生了小孩，就和我如今一样过的好好的，只要习惯了就好。」

她应该是听到我和她一样都被拐卖到这里，立马就亲切地挽上我的手臂。

这招屡试不爽，从前的姑娘也是一听到我说我自己也是被拐卖来的，觉得我和她们是一样的，便对我放下了戒备。

她的嘴像是抹了蜜一样，笑嘻嘻的道：「姐姐那么年轻，叫阿姨都叫老了。」

的确，我还没有到当她阿姨的年龄。

只是因为农活做多了，加上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风吹日晒，身上的皮肤变得黝黑干燥，看起来是要比实际的年龄大了不止十岁。

「姐姐，我叫陶恩雪，叫我小雪就好，我亲友都是这么叫的。那姐姐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啊？」

我眨了眨眼，轻声道：「有四年了。」

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待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逃跑吗？」

过往的回忆带着疼痛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早就结痂的伤口开始变得狰狞。

4

我装作听到笑话一般，真的笑出了声，「哪里会想这个，我孩子都两岁了，男人不仅爱我，也疼我，婆婆待我也好，我过的很好。」

听完我这么说，陶恩雪的反应和其它人一样，盯着我缝着补丁的衣服，没有遮住的伤疤。

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用衣角擦了擦眼角，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那姐姐，你之前是怎么被拐卖到这里的啊？」

我想了想，便随口说了起来，倒也没必要撒谎，「那时我和你一样，刚读完大学，初出茅庐，刚步入社会，没长什么心眼，碰到一个很可怜的老奶奶，她求我请她吃顿饭，我便按照她说的那个地方带她去了，结果刚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有几个男人把我给绑了，之后……一睁开眼就在现在这个地方了。」

我叹了口气，欣慰道：「不过我挺幸运的，碰上了一个好人家。」

「还是姐姐福气好。和你一样被拐来的女人，村里还有吗？都怎么样了呢？」

正好她自己提出了问题，我便趁着让她做好心里准备。

「村子里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被拐卖来的，这边穷山恶水的，基本上没人愿意嫁到这里。嗐，反正听话的，懂得讨好自己男人的，自然能过上好日子，就怕脑子不开窍的，拼了命想逃的，肯定是会被抓住的。」

「被抓住会怎么样？」

「看运气，有的被打得半死不活，有的变得疯疯癫癫，有的就一命呜呼，还有一些同牲口关在一起，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顺便我将上次刘万柱买回的那个女人遭遇，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

她靠着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忍不住害怕的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眼神却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后面又担惊受怕的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我，

「这样太可怕了吧，姐姐，所有想逃的，都被抓住了，村子里的人，就像是一早就知道她们要逃一样。」

我的眸子暗了暗，低头不语。

「那姐姐，买我的男人今晚就会出现吗？」

陶恩雪还真是与常人不同，从前被拐卖的姑娘恨不得永远见不到买自己的人。

我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你一点都不害怕？」

她怔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把头亲密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怎么可能不害怕，好歹姐姐和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个道理，我得先把自己的男人服务好，我就会有好的待遇。」

「这么多人都没逃出去，我肯定也是不行的，干脆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向姐姐学习，努力使那个男人爱我，给他家延续香火。」

果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说话都有文化，脑子灵光，我都没费多少力气。

陶恩雪两眼期待的看着我，

「姐姐，就是我想知道买我的男人丑嘛？我是想着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只要能看的过去就行。」

看来还是未经人事的学生，关心的也是一些浮在表面的东西。

但是刘万柱在村子里，的的确确长的还不赖，肯定能看得过去，样貌身材都是中等偏上，而且还有一定的地位。

像他这样的，看女人都是专挑漂亮的，陶恩雪人畜无害的样子正对他口味。

就是不知道，柔柔弱弱的她能不能降服刘万柱。

我把刘万柱，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说的比那唱戏曲的还好听。

陶恩雪将我的话全都听了进去，无条件的相信我，还说希望能快点见到刘万柱。

5

我出去之后，我把陶恩雪的想法和状况都告诉了刘家人。

刘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这丫头真不错，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能认字，倒时候我的孙子肯定也是个会读书的。她那盆骨宽，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啊。」

「万柱，快把咱家的香火续上！」

刘万柱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嘴里吐着烟圈「嗐，先别急，先关她几天。」

陶恩雪后面的伙食基本上不是鸡汤，就是鱼肉，显然是刘大娘在为她的身子做好怀孕的准备。

刘万柱想着晾她几天，我自然也是不着急的，这些日子，我还是得过来陪着她。

陶恩雪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她最信赖的人，每日都好抱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许多许多的话。

她经常笑嘻嘻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烦恼，这算是我见过心态最好的姑娘了，她说：「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其实觉得也还好啦。」

于是她说为了更快地适应这里，向我问起一些关于村子的事情，比如面积，小河，路口，甚至家家户户的人口，辈分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陪了她几天，在第四天，我从关她的小黑屋出来时，刘大娘笑眯眯地给了我十个鸡蛋。

「保树媳妇这些天麻烦你了，你把东西接了，回去让孩子吃点好的，明天就可以不来了。」

我看着刘大娘手里的鸡蛋，突然想着回去一下，便告诉大娘我刚刚在那里落下了东西。

陶恩雪一脸乖巧的靠着床坐着，正盯着屋顶高处的一块小窗发呆，见我进来，亲热地开口道，

「姐姐，怎么还没走多久，又回来了？」

我看着她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开口提醒「我之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今晚刘万柱就要来了。」

陶恩雪眨了眨眼睛，脸上似乎有一点担忧，随即又对着我笑，

「我都记在心里了，姐姐放心，我知道刘万柱是我男人，我一定会努力讨好他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记住就行。」

刚踏出门一脚，她突然小声冲我喊道：「姐姐？」

我顿了一下，停住了脚，回望着她，「怎么了？」

「你是专门回来提醒我的是吗？」

我点了点头。

她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谢谢姐姐，我都清楚。」

那晚，刘万柱去了小黑屋。

6

后面我在井边打水洗衣裳，我听隔壁的王婶说刘连续几天都进了小黑屋。

王婶说第一次见刘万柱这般，不知道那女孩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着几个晚上小黑屋里头亮着蜡烛，今儿个一早就将她抱回了正屋，也不担心人跑路。

我暗自想着，陶恩雪的确不同寻常，这才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村子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对被拐卖来的女人都是像对待物品一样，除非她们生了孩子，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没把她们关上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放出来的，首先放出来吵闹不说，再就是拼了命想逃。

差不多过了两个月，我在地里干农活，刘万柱带着陶恩雪在附近的地里锄草。

刘万柱细心的将地里的杂草处理干净，陶恩雪也有一下没一下在后头翻土。

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娃娃，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还没几下，就把锄头扔在地上，皱着一张小脸向刘万柱走去。

看样子，她是不想做了，准备撒娇求情去了。

我记起我开始和方保树一起做农活时，也是这般受不了，还没一会就累了，也想求求情，说不定方宝树会心软，让我休息休息，可结果却是一顿暴打。

他先是扇了我一巴掌，再将我的头按在地里，手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不断骂我是个贱人，说要是想吃饭，就得老老实实的干活，别整一些没用的！

仅此一次，我就被打怕了，每天我都会起大早去干活，不敢抱怨，不敢开口。

我埋头苦干，勤勤恳恳，后面手脚也麻利了起来，婆婆和自己的男人就会夸奖我。

态度也发生了轻微的转变，我努力的讨好他们，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好。

陶恩雪撅着小嘴，白皙的手心变得红通通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对着刘万柱小声的说了什么。

刘万柱摸了摸她的头，拿起她的手吹了吹，给她拿了个垫子，让她在前面的草梗上坐着，自己在地里翻着土。

陶恩雪知道刘万柱疼她，她很懂男人，踮起脚立马在刘万柱脸上快速啄了一下，两眼弯弯，笑盈盈的看着他。

刘万柱很吃她这一套，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我觉得陶恩雪这个女人确实很有手段，刘万柱确实已经完全被她降服了。

陶恩雪见到了我，亲热的跑到我这边，一副喜悦的样子「姐姐！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

那是当然，我心想着，刘家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完成了，你又不想逃跑，我吃饱了没事干才会看你。

她又接着同我分享，「姐姐，我告诉你，万柱答应我过些天就让我去县城里买衣服，我想带上你。」

我觉得她好像在痴人说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