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我,只因弄洒了茶水,被皇后打入辛者库。
向来跋扈的皇后亲自划烂了我的脸。
将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死后,我化为冤魂,环绕在她的身侧。
这才发现,原来我的脸与帝王的白月光如此相似。
重来一世,我抢先撞到了帝王面前。
1
刚睁眼,满脸横肉的张嬷嬷挡在我面前。
一掌正中我面门。
「茶都倒不好!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我抬眸,与主座上的容浅对上了眼。
容浅是宫中的皇后。
太后侄女,家世显赫,为人跋扈。
此刻她眼中的怨毒令人心惊。
扬手,滚烫的茶水泼了我满脸。
「本宫是你这种贱奴可以看的吗?」
前世,张嬷嬷将我故意撞倒,茶洒到了容浅的身上。
被张嬷嬷扇了一掌后,我与她当众辩驳了起来。
正好被扣了个“不守宫规,顶撞掌事”的帽子。
我前脚刚被拉出去,后脚帝王便来了寝宫。
离机会一步之差。
重来一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跪伏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奴婢知错,无意冒犯娘娘,望娘娘息怒。」
「抬头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她用脚挑起我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姿容当真出色啊,你觉得比本宫如何?」
「奴婢蒲柳之姿,怎敢与娘娘相比。」
容浅大声笑了起来。
如同逗雀一般。
2
「说的话倒是哄人高兴。」
容浅倒了杯热茶,语调一转。
「赏你了。」
灼热的温度透过杯壁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想缩手,容浅却捏着我的指节,故意让我无法动弹。
看着我的皮肉被烫红。
她满意的笑:「也不过如此嘛。」
终于,容浅欣赏够了。
她朝嬷嬷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心领神会。
「只是一件衣裳罢了,娘娘本不应与你计较。」
「但到底是仪态不端,冲撞了主子。」
张嬷嬷指着窗外,那是一片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空地。
「跪一炷香吧。」
3
膝盖下的石子路凹凸不平,加上骇人的温度,便如慢刀割肉。
我跪了不到一柱香,便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容浅让人搬了藤椅,在屋檐下乘凉观赏。
她笑得得意。
但马上,她便乐不出来。
因为,时间够了。
「皇上驾到!」
领队太监扯着嗓子高喊。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容浅慌张起身,示意人将我带走。
但她慢了一步。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恰好”瘫倒在了帝王的腿边。
闭眼的瞬间,容浅发绿的脸正好映入我的眼中。
4
那日,帝王在看清我的那一刻面色大变。
当即抄起人直奔太医院。
接着,我被册封贵人的事传遍宫中。
可事还没完。
我腿上、手指、脸上的肌肤,都留下了被人虐待的痕迹。
触目惊心。
太医每看一眼,便哀叹一声。
帝王的脸也越来越难看。
转头,便以“中宫皇后苛责下人”的罪名,罚容浅抄百遍佛经,外加禁足一月。
我冷笑,到底是顾及她的家世,不敢罚得太过。
但依旧打了皇后的脸。
听说,容浅接到皇帝口谕后,在宫中怒砸了十几个花瓶。
边砸边怒骂。
「真是个狐媚的贱蹄子!」
「本宫早晚划花她的脸!看她拿什么勾引皇上!」
5
说是罚抄佛经,但到底抄没抄,谁抄的。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坤宁宫上下几十人,每人抄几份。不过一天半,便抄够了。
再加上太后求情,容浅全程连笔杆子都没摸几下,便被解了禁足。
我获封美人后的第三日。
便被请到了慈宁宫。
接我的太监宫女将我带到慈宁宫外后,寻着禀报的由头晾了我半个时辰。
炎炎夏日,沾满汗的衣裳贴在后背,让人备感不适。
但我知道,此时非忍不可。
终于,宫人姗姗来临,语气轻蔑。
「太后午了,这才醒了请贵人过去呢。」
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借口。
我表面无任何不满,乖顺地跟在后头。
6
太后斜靠在玫瑰椅上。
眉目和善。
我看了她一眼,立马低头叩拜,掩住眸中的恨意。
这张脸。
就是上一世,我在死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当时,我被容浅磋磨得不成样。
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被人一路拖行到她的面前。
太后叹了口气:「瞧瞧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是谁将你弄成这模样的?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
我信以为真,拖着残腿,膝行到她的面前,想和她讲我的冤屈。
然而,因为被拔了舌头,我只能慌乱地发出无意义的语气词。
「这可真是……」
太后喟叹着摸了摸我的头,神色渐渐锋利起来。
「浅儿做事留头露尾的,弄不干净,早晚留下祸端。」
「来人,杖毕。」
菩萨相,阎王面,转变竟如此轻易?
棍棒如雨点般砸在我的身上。
我睁大眼,死死瞪着她,终于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7
「哎呦,瞧瞧这孩子真是懂事,快快起来。」
太后让宫女扶起我,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来。
「前几日你受委屈了。」
「浅儿做事莽撞,你可别往心里去。哀家在这,替她赔个不是。」
说着,便将手上的金镯褪下,戴到了我的腕上。
「这镯子,跟了哀家很多年了,今儿便赏你了。」
我摩挲着镯子,乖顺谢赏。
临走时。
门口传来娇俏的声响。
「姑姑我来看你了。」
禁足的这几天,容浅瘦了不少。
想来也是,想着我这张脸郁结于心,哪还能胖起来?
她冷了脸。
太后咳了一声。
容浅勉强换上笑脸,上前挽着我的手,语气亲热。
「前几日妹妹受了苦,我正想着怎么赔罪呢。」
「妹妹要回去吗?我亲自送送你。」
这对姑侄一唱一和,反倒将事揭过了。
我再计较,倒显得我不识趣了。
败了帝王心中的好感。
8
回宫路上,到了人烟稀少的地,容浅便拉下了脸。
「不过是靠脸上位的东西,也配和我称姐妹?」
「别以为你当了贵人,就能爬我上头了。」
「却不知,人生在世,三六九等。有的是凤凰,有的装扮得再像样,也还是乌鸡!」
我装作胆怯,不敢应声。
容浅冷哼一声,眼珠在我手腕上转了转,忽的声调拔高。
「姑姑竟把这东西给你了?我求了好久的东西!」
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惨叫出声。
容浅拧过我的手,将镯子硬生生拽了下来。
「这也是你配用的东西?!」
轻风拂过,带着暗香飘过我的鼻尖。
很淡很淡。
我眼中划过暗芒。
俯身颤声:「嫔自愿将东西献给娘娘。」
「望娘娘息怒。」
容浅不屑:「胆小如鼠的家伙!」
「也不知姑姑在怕什么?」
9
太后的心可不简单啊。
她虽是天子生母,但却不是养母。
母子关系并不亲厚。
太后母家势大,帝王忌惮。
在我当幽魂的几年里,曾目睹皇帝被夺权的全过程。
当时,容浅诞下皇子。
皇帝想削去容家的势力。
太后却技高一筹,直接软禁了亲儿子。
拥立孙子为新帝。
太后的心机手段,比容浅不知高多少段位。
想到这里,寝宫外传来鸟翅振动的声音。
我心头一动,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吹了个口哨。
白鸽果然落在了我的手上。
只是它的腿上未绑信件。
看来,太后现在还没有行动。
我侧身对着铜镜,看到了那张娇美面孔。
好在,太后虽棘手,我也有底牌。
容浅看不上和白月光相似的人与物。
但她的一生都在模仿白月光。
这也方便了我,从她的身边学到了不少。
10
我和白月光相似的,可不只是容貌。
行为、习惯、爱好都有几分重叠。
一时间风头无两,帝王恩宠不断。
听宫人说,容浅私下绞碎了好几条帕子。
「她有什么能耐!不过学得像罢了!」
「出身低微的家伙爬得再高,也洗不去那身上的俗气!」
白月光是世家千金,我只是郎中养女。
这是我和她最不像的地方。
但很快就会一样了。
我身上的玉佩与白月光的是一对儿。
况且哪怕我只是郎中养女,也能算计得你褪层皮肉。
11
一月后,皇后有喜了。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起身去敬国寺祈福。
准备在那暂住几月。
没了太后粉饰太平,容浅第一反应,便是修理我。
夏末的天依旧炎热。
我被容浅喝令站在庭中,直到汗流浃背、妆容尽脱,客浅才召我进屋,赏了杯热茶。
她眸光流转,轻拈一枚冰镇杨梅。
「得宠了又如何?在本宫面前,你依旧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动作间,我瞟见太后娘娘的一对金镯正套在她的手腕上。
除了从我手上抢走的那只,还有一只。
原来,另一只金镯先前赏了白月光,白月光死后,又被内务府收回。
也算是旧物。
容浅撩上衣袖,露出镯子。
「我的就是我的,哪怕流到别人手里,最后也会是我的。」
她洋洋自得,蠢而不自知。
我自幼学习医理,嗅觉较一般人敏感。
镯子上浮动的暗香,是西域的荤药罗莎。
罗莎无害。
但配上玉芙花的香,对胎儿伤害极大。
而容浅的身侧正摆着玉芙花。
12
花木局日日给我供此花。
玉芙花与罗莎分开使用,都对人没有影响。
太后上次赐我金镯,本是想用这种方法绝了我的子嗣。
但她没想到,皇后爱皇帝。
爱到倾尽所有,一丝机会都不想放弃。
我只令宫人传播了些皇帝喜欢这花的消息。
她便迫不及待地让人换上了。
本来设计给我的圈套,机缘巧合之下,竟套住了容浅。
想到这里,我勾了下唇。
「你在笑什么?!是在嘲笑本宫吗!」
容浅突然发作,将茶盏摔在我的脚边。
「来人扒了她的衣服,扯了发钗,扔到长街上去。」
周围的宫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动作。
张嬷嬷见状,刚想劝阻。
我适时向后退了一步。
挤出哭腔:「嫔妾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娘娘,要如此羞辱于我……」
容浅登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
「好一个不知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来人扒了她的衣服!」
「要扒谁的衣服,朕竟不知皇后做事竟如此荒唐!」
13
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眉头紧皱。
「我……我没有,是她先挑衅的我!」
容浅慌了神。
皇帝哼了一声。
「事情原委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
「来人,中宫皇后失德禁足五月,抄清心经千遍!」
「小德子这次你亲自盯着她抄!若有一个字不是皇后亲自写的,你也不用当差了!」
「这凤印你也不必掌了。中官无德,收回六宫之权。」
帝王大失所望,带着我扭头就走。
「皇上!皇上!」
容浅急急忙忙追了出来。
刚到门口,便被小德子拦了下来。
「娘娘,你已被禁足了,是不能出去的。」
容浅在身后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甚至带上了哭腔。
帝王却始终没有回头。
14
我回头望去。
只见容浅衣着雍容,却如冷宫疯妃般形容无状,呆坐在地喃喃自语。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怀有他的孩子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能的,对,这都是假的!不能的!」
对于她这种真心爱帝王的。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再送她一份大礼。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您有喜了!」
皇帝大喜,当即赏我黄金百两,玉如意、灵芝一对。
下一刻,恭贺的讯息便传遍了全宫。
听宫人说,皇后得知喜讯后,像发了疯一样将东西全部砸到地上。
边砸边怒骂贱人!
她越是发疯,我心里便越舒畅。
这就难受了?
这与我上辈子所受折磨相比,微不足道。
后面的花样多着呢!
敬国寺离宫城极远。
一来一去也要十几天。
这还是在信件不丢失的情况下。
到了这种时候,张嬷嬷想给太后送信,也来不及了。
趁着这时间,我收买了负责采买的宫人,将白月光的玉佩送了出去。
15
太后收到信后,连夜赶了回来。
但帝王震怒,说关容浅五个月,便是五个月。
太后也只能暗地关照,让皇后关得舒服点。
见不了面,信息阻塞,谁也没提镯子的事。
等太后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五六个月大了。
毒已经残留在娘胎里了。
容浅只能之后吃药补救。
但孩子足月了,却迟迟不见生产。
最后拖了一个多月,与我同日产子。
当夜,两宫同时发动。
容浅卯足了劲,要先生下长子。
终于,她卡在我前半炷香生下。
是个皇子。
听说接生婆刚想庆祝,便被那孩子的模样吓噤声了。
又小又瘦,不像个孩子,倒像个没成型的胎儿。
呼吸微弱,哭也哭不出声。
太医只看了一眼,便直摇头。
果然,不过几息间,便停了动静!
皇后当场昏死过去。
我听完宫人的禀告,冷笑。
一报还一报啊。
如果容浅不抢我的镯子。
现在出问题的,便是我的孩子了。
但现在,我的皇子白白胖胖,健康得很。
容浅的孩子倒是早早夭折。
连带着她本人也大受打击。
16
刚出月子。
宫门外就一阵吵闹。
夹杂着阵阵骂声。
容浅被宫人拦着,
见我出来,双眼便似淬了毒般向我射来。
「是你害死了我的麒儿!你个毒妇!毒妇!」
「如果不是你的算计,我的皇子本来可以活蹦乱跳的!」
我不解:「皇后娘娘慎言!」
镯子是她自己抢的。
花也是她自己要的。
从头到尾,我可一点都没插手。
「这宫中说话,可是要讲实证的!」
容浅瘫倒在地,目光阴狠。
「你可真是好心计啊!」
我俯身凑近,轻笑:「自是不如娘娘阴毒狠辣。」
起身。
「嫔妾得去养心殿侍君了,恐招待不周,皇后娘娘请回吧。」
17
容浅惹了帝王厌弃,又生下了死胎。
坤宁宫一时间死气沉沉。
但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容浅复宠了。
那日,帝王的轿辇刚行至我宫外的长街。
容浅突然冲了出来。
她抱着为死去婴儿缝制的衣物,跪在了帝王面前。
一张素脸不抹脂粉,发间只挽了根木簪。
她泪流满面,一声又一声地哭诉着丧子之痛、厌弃之苦和对皇帝的思慕之情。
张嬷嬷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陛下求您看看娘娘吧,娘娘已经知道错了。」
「这几日娘娘茶不思饭不想的,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您了啊。」
容浅何时这般狼狈过。
她向来是高傲的。
此刻素着脸低头,反倒衬出几分楚楚可怜。
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又想着她刚失了孩子,难免动容。
好生安慰了她一番,第二日便宿在了皇后寝宫。
18
我一点也不意外。
太后实在需要一个带有容家血脉的孙子。
以至于日日求医问药。
隔坤宁宫老远,便能闻到一股药味。
人参、鹿茸、灵芝……什么补身子,什么便往容浅肚子里灌。
终于在她的努力下,皇后又有孕了。
我作为后妃,皇后有喜,应当备礼前去探望。
容浅这胎相当谨慎。
所有贴身的东西一一检查。
确保将所有的危险降到最低。
她洋洋自得:「不要以为你生了皇子,就可以踩在本宫头上了。」
「本宫是皇后,本宫生的是嫡子才是正统!」
容浅昂着头,气势很足。
但我一眼就看出,她气虚弱、血不足。
容浅身体大损不久,便立马用灵药填补。
外面风光,但内里早就亏空了。
我心下明了。
容浅这胎,恐怕不好生。
这估计,也是她最后一胎了。
于是笑吟吟道:「怀是一回事,生又是另一回事。娘娘这胎看着像个公主。」
容浅冷哼:「怎么可能!我这胎肯定是个……」
剩下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就被身边人轻拍了一下。
容浅心虚:「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张嬷嬷送客!」
我离开时,余光瞥到了高脚架上的篮子。
里面是时新的花样子。
都是男童的款式。
19
孩子都没生呢。
我在医馆生活数十年,都不能隔着肚皮看出孩子性别。
容浅怎么就这么断定她会生皇子?
回宫后,我唤来一名宫女。
她是白月光的爹私下调来的心腹。
世上不会无缘无故冒出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除非她俩是双生子。
我和白月光身上的玉佩是一对儿。
上次玉佩归宗,白月光的爹与我联络,为我换了批得力的人。
看着普通的太监宫女,实际是培养许久的暗卫。
许久,宫女带来消息。
太后宫中,总有个不起眼的嬷嬷偷偷出宫。
身手不错,我的人次次被她甩开。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我将嬷嬷的长相记下。
容浅生产的那一天,我以担忧凤体的名义,在寝宫内陪皇后待产。
帷帐内哭嚎不断,外面人影憧憧,我时刻观察着产房中进出的人员。
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是那个嬷嬷!
她正鬼鬼祟祟地往屋里走。
「你等一下。」
我话音刚落,她反应极快地冲了出去。
宫人飞速上前拦人。
动作间,东西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