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服出访时光顾了我的烧饼摊,他若有所思:“这种烧饼,朕的发妻,也曾会做。”忽然刮起了风,我无声笑了一下

文签文化 2024-09-06 20:01:42

我是一个卖烧饼的小贩。

皇帝微服出访时光顾了我的摊位。

他说,“这种烧饼,朕的发妻,也曾会做。”

1

我儿时体弱生了场热症,烧哑了喉咙,大夫拿着娘亲用最后一支银钗换的一吊钱,叹口气说以后能不能说话全看命数。

娘亲总爱将我抱在膝头,唱着「芦苇轻轻荡,月光照瑶床…」,一边喂我喝下苦涩的药汁。

后来在那大宅子里,还是太子的李琰也会抱着我,有些笨拙的唱着小曲逗我笑,那个时候的他脸上还带着青涩,却已经能窥见日后的光风霁月,我斜着仰头瞧着他的眉眼。

娘亲还疼我的时候说过,嫁个好儿郎,不要嫁眉压眼唇角薄的,多是薄情人。我曾不置可否,如今却应了验。

不过短短十个年头,人不如故。

2

那日我在城门口一如既往地卖着烧饼,因为我总是用面巾遮着脸又不常说话,所以生意并不兴旺,幼童指着我说丑婆娘,怪胎。

我一边拿油纸包着烧饼,一边在心里苦笑,「这种话,我在那深宫大院中早已听习惯了。」

天高皇帝远,平头百姓哪有直视龙颜的资格,微服私访的李琰并未引起太大关注,只那俊美无涛的容颜让路边的小姐姑娘红了脸。

他却走到我的摊前,「来二两牛肉烧饼。」我低着头替他包了饼,他咬了一口,「这种烧饼,朕的发妻,也曾会做。」

忽然刮起了风,我无声笑了一下,我的声音很是沙哑难听,「听闻皇帝发妻已薨两载有余,皇帝果真情深。」

我看到李琰吃饼的手颤了一下,「你怎知我的身份?」

「陛下刚才自称了朕。」

李琰笑着咽下最后一口饼,眼角有些红,「这口饼,朕想了两年。」

李琰啊李琰,原来你还没有忘了我。

3

我就这样又被带回了宫中,那个锁住我烂漫年华的深宫。

记得上次来这宫中,我还是太子妃,虽然不会说话,却穿着绫罗绸缎,也有李琰在我身旁,赶也赶不走,陪我蹲在御花园的桃花林里,拿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对话,惊掉一众宫人的下巴。

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他在地上写,「等日后我做了皇帝,就把这片桃林砍了,专门留出这一大块地我们写字画画。」

皇帝仍然龙体康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忙侧过身捂住他的嘴,假装怒目看他。

他欢快地丢了树枝,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卿卿,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你一定不能离开我。」他的头蹭着我的脖子,有些痒,像一只撒欢的大狗。

我们就这样蹲着,别扭地在泥地上相拥,华贵衣袍下摆染上污渍也浑然不觉。

如今我就穿着这样一身灰扑扑的褂子,戴着面纱素面朝天的回到了这个地方,仿佛还能听到那一年爽快的笑声。

想到李琰后来或许是因为愧疚一箱箱送来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钗玉,我笑了声,「李琰啊,我再苦的日子也过过,我所求的怎可能是那些华贵衣物和金钗银饰……」

这片桃林还是好好地生长着,风吹过,漫天桃花落。

4

家里买不起药了,我娘亲三十七岁的时候改了嫁,给镇上一个富商做了小妾,第二年就生下了男孩。我娘为了立足,听了老爷的话,一吊钱把我卖进了青楼。

那个晚上星星很亮,我已经十六岁了,娘亲再也抱不起我,她握着我的手,泪水滴答滴答落下渗进我的粗布裙子里。

她说,「卿卿,是娘对不起你,但是娘也没办法。你去了赚了钱就要好好买药吃…」

我听不清她的话,耳边只能想起那一年娘亲抱着我唱的那首小曲,「芦苇荡啊荡,月光照瑶床…」

其实在哪也没差,我在这府里也是人尽可欺的。

我走时娘亲正把刚出锅的烧饼泡了喂给她的儿子吃。我看着来接我的管事嬷嬷,毫无留恋的叫了声「妈妈」

我听到身后有碗筷坠地的声音。

跨出这个门,就还你十六年养育之恩。

青楼的日子并没有多难过,没有客人时我甚至可以拿着饼和水去投喂给路边脏兮兮的一个孩子。我发不了声,卖艺不卖身只能弹弹瑶琴。

十七岁的李琰就这样闯了进来,初生的少年是那样光彩照人,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用手撑着脸,「卿卿,我是真心心悦你。」他提着热腾腾的糕点,「卿卿,你喜欢吃吗?下次我再买给你。」

他领着我跪在老皇帝殿下,「父皇,儿臣真心心悦于尚卿,求父皇成全!」

他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魄力。纵使出入青楼这种话传到老皇帝耳朵里,也要带着我这个无权无势甚至无法说话的女子向父皇求亲。

他做事是有些鲁莽的,可我就爱他这一份热气和鲜活。

老皇帝眉眼深沉,从始至终只对着儿子说,「琰儿,你日后是做皇帝之人,你可想清楚了?」

「父皇,儿臣明白自己想要的。」

再无多言,是默许的意思。李琰甚至御前失仪,紧紧的抱住了我,「卿卿,你终于可以做我的王妃了!」

我耳边是他兴奋的声音,老皇帝起来时看我的那个眼神却让我浑身一震,我看着李琰丰神俊朗的脸庞,那压着眼睛的浓眉和薄薄的唇角,娘亲的话又出现在我耳边。我突然感觉有点冷。

后来我才明白老皇帝那个眼神的深意,「帝王身,身不由己。」

5

两年别离,李琰却看起来疲老太多。一日夜里竟摆驾来了分给我的小院子。他说道「给朕奉几个烧饼来,还没用晚膳。」

我本来已经歇了,这下不得不去小厨房花一柱香时间做了端来。

他瞧着我的眼神,「可有心生不满?」我摇摇头,他却不说话了,半晌才道,「不止烧饼做得像,连这眼神也是很像的。她以前也是这样,被朕打扰了,就这样看着朕。不会说话,那双眼睛却把什么都说尽了。」

他埋头吃起来,全然没有朝堂之上的威严,吩咐身旁的小福子,「去,给朕把御花园桃树下埋着的酒取来。」

小太监眼神闪了闪便领命去了。

「这酒可是朕与皇后一同埋下的,今日朕高兴,便喝了它。」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他果真新立后了么,离宫两年,竟消息闭塞到这种程度。意料之中的事,可我竟还是会心痛。

李琰的酒量倒如年少时一般差,不过五盏便醉趴在院中石桌上,今日正是十五,月亮尤其圆。我走到他身边,他却一把抱住我,把头颅架在我的肩膀上,抱的非常紧,仿佛这里才是他可以依靠的唯一的家。

「十五元宵灯会,情郎倩女相会…月牙儿…高悬天边…」他竟然低声唱起了悠悠的曲子,抱的愈发紧了。

他的头发有些散,满面酡红,「你知道这是谁教我唱的吗?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是…」他果真是醉了,连用了「我」字也浑然不觉。

他没有说完,我发觉我的肩膀处湿热一片。

李琰哭了。

时光回溯,他不再是威严孤独的皇帝,而是十多年前那个蹲在桃林里抱着唯一心爱女子的少年太子。

一样的紧紧拥抱,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任由他抱着,没有为他擦掉眼泪,「我知道的,我知道最后一句。」

「你就在我眼前。」十多年前跟李琰手牵手逛灯花会的豆蔻少女是这样在他手心里写的。

6

皇帝留宿在我房里的事立马传了出去,我这样怪异的女子,怎会得皇上龙心,众人纷纷猜疑。

甚至有嫔妃听来消息,也做了烧饼去取悦皇上,皇上却少见的发了火。

夜晚李琰还是来了我这方地,我觉得这儿不是他的后宫,而是他的修养宫,他从来不会碰我,只会小酌吃饼。

可今日却不同,月亮挂上树梢的时候,他把我往榻上带,红绸落下,缠住了我。眼前一片蒙蒙的红,像是那年太子府的洞房花烛。

李琰是那样的青涩,颤着手揭下我的盖头,吻轻轻地落了下来。龙烛凤烛燃烧着落泪,疼痛袭来的时候,我听到李琰沙哑着说,「尚卿,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妻。」

当我发觉时,眼泪已经落了满襟。李琰有些慌乱地掰过我的肩膀,「卿…」只发出一个音节,他又立马停了口,「不要哭了。」

我或许是哭晕了头,竟仿佛听到了那样一声温柔的「卿卿」

我哭着去捶打他的肩膀,「我痛,陛下,我痛,我该怎样才能不痛…」

李琰将我揽进怀里,没有质疑我这突如其来的撒泼一样的行为,他只是抱着我,忽然唱了娘亲小时候抱着我哄着我喝药的那首曲,

「芦苇荡阿荡,月光照瑶床…」桃花的芬芳又进入我的鼻腔。那年娘亲推开我的手,我向李琰跪下的膝。一幕幕穿插在我的脑海里。

我一把推开了李琰,曲儿停住了,「陛下…民女失仪了,任凭责罚。」

李琰没有再说话,只是吹灭了烛光,背对着我躺下了。我好像看到他的眼角有些红晕。

李琰啊李琰,当了皇帝也难改本性,越来越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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