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生来便没有情根。
我自告奋勇,与他成亲,想替他寻回七情。
为此我用尽浑身解数,跟在他身边百年,任劳任怨。
可他风吹不动,心也不动。
直到与魔族交战时,他随手救下一株紫藤花。
从此,他话多了,笑也多了。
七情更是在短短数月内寻回六情。
我知道,我该走了。
可我走后,他们都疯了。
1
师傅说,大师兄是宗门里最有天赋之人,百年内有望飞升。
可他生来便没有情根,属于残缺之人。
届时飞升,怕是要受一番劫难。
说到此处,他扫视众师姐妹:
“你们谁愿意和无宴成亲,替他寻回七情?”
寂静。
满殿十几个师姐妹,无一人接茬。
师傅有些尴尬。
可也怪不了众人。
谢无宴没有七情,也不会笑。
虽长得好看,谪仙一般。
但为人冰冷孤僻,只知修炼,无趣的很。
自然没人愿意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帮他。
我朝他看去。
师兄天人之资,长身巍峨如玉山将倾,眼神扫过眼前的弟子,周身光华轻涌。
师傅又问:
“与无宴成亲,届时便可一同飞升,你们当真不愿?”
这一次,众姐妹开始互相推搡。
“师姐,这么好的机会,你去。”
“我不行,还是你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
就在这一声声的推诿中,谢无宴淡淡开口,声音平静,但却带着凉意。
“我无需人帮。”
殿内慢慢静下来。
谢无宴负手而立,面上无悲无喜,朝着师傅道:
“不过是九道天雷,徒儿承受便是。”
师傅叹了口气,正要说话。
我在人群后举起了手。
“师傅,你看我行吗?”
我和谢无宴的婚事办的很隆重。
毕竟我可是灵剑宗内唯一愿意与他成婚之人。
宗门的人怕我反悔,直接把所有东西一天内都准备好了。
直到成完亲,我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好像做梦一般。
到了晚上,谢无宴挑开我的盖头。
白日的他衣决飘飘好似孤山云鹤,如今的他则比孤山更加深沉,比云鹤更高踞云端。
我的心“怦怦”狂跳,他却说:
“其实,若你不愿……”
“我愿意。”
我抓住了他的手,惹得他眉头一皱。
“师兄,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从我入宗门的第一天起……”
“待你替我寻回七情,届时我们和离,我助你飞升。”
我满心欢喜,正要跟谢无宴表达心迹,他却已将我打断。
“你放心,我会助你修炼的。”
说着,他轻轻的拂开了我的手。
我的心一坠,赶紧道:
“我不是为了飞升和提升境界才与你成亲的!”
谢无宴神色淡淡,长身鹤立,垂眸无情。
“世人所图皆为利,柚清,你不必掩饰。”
我没再反驳。
谢无宴没有七情,不知何为真心,我理解他。
片刻后,我再次握住他的手,轻轻道:
“无论为何,今后我们二人便是天下间最亲近的人。”
他没再说话。
沉默着点了点头,和衣而睡。
“那之后呢?”
烈日炎炎,小黑蛇紧紧的跟在我身边,不停追问:
“你们成亲了,感情好么?”
它是我在巡游无妄山的时候捡到的。
小黑蛇的蛇胆是上品灵药,我本想将它服用。
却发现它竟开了灵智,还能说话。
我便将它带到身边,想着孤独的时候能和我说说话。
谁知,它偏对我和谢无宴的这些往事感兴趣。
可讲到这里,我却不愿再说了。
我摇摇头:
“若是感情好,我便不会孤身一人了。”
说着,我抬头望了望天。
我走时,谢无宴已然寻回了六情。
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剩下的那一情想必早已寻回,飞升了。
小黑蛇顺着我的衣摆爬上来,绕上我的手臂。
“沈柚清,你没有吃我,从此后我跟着你。”
“我识得你们剑修不懂的仙药,我来帮你提升境界。”
微风轻拂,我气运丹田,周身金光一现。
“我已入元婴后期,当时为了帮谢无宴寻回七情,浪费了百年,剑也……”
“如今前往灵剑山,是为了先寻得一把趁手的剑。”
“至于寻什么仙药,日后再说吧。”
2
说话间,我们已然来到灵剑山脚下。
小黑蛇与我一同抬头,朝山顶望去。
剑山高耸入云,望不见顶。
这座山,蕴藏着天地间最好的剑。
而最好的剑,都在山顶。
仅是站在山下,都能感受到万剑齐鸣的锋锐感。
如今我没有剑,不能飞上去,只能借着内里徒手攀爬。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上山的时候,只听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一声!
“嗖——”
我赶紧侧头,一柄蓝色的剑带着锐利气息擦着我的头,钉在山壁上。
那剑莹润如雪,周身寒气逼人,嗡鸣了好一会才停下。
小黑蛇惊叹:
“好剑!”
我眯起了眼,心中一沉。
身后,一道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
“沈柚清。”
“找到你了。”
我回过身,一紫衣女子抱着手臂,面上带着诡异的笑,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没有忽略她身上展露出来的杀气,缓缓开口:
“紫藤。”
她冷冷一笑,面上都是恶毒:
“找了你这么多年,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说着,她伸手一招,那柄寒剑“嗖——”的一声飞回她手中。
“沈柚清,我是来杀你的。”
我的视线落在她的剑上,那剑好似也感受到我的眼神,微微颤动。
我轻轻一笑:
“来杀我?用我的剑?”
她长眉一挑:
“五十年前,这剑就是我的了。”
小黑蛇吐着信子,又在我手腕上绕了一圈:
“那剑是你的?她抢了你的剑?”
我长眉一挑:
"何止是剑,人也抢去了。"
小黑蛇微微一惊。
然而我话音落下,紫藤已经飞身而起,持剑朝我袭来。
凌厉剑气与她的声音一同落至耳边:
“沈柚清,我要你死!”
紫藤急切的想要杀了我,可她办不到。
不仅是因为境界不如我,更是因为,她手中的剑,原本是我的。
是她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不过百招,我已经夺过寒剑,剑尖抵在了她的颈间。
她躺在地上,嘴角溢着鲜血。
看我的眼神满是不甘,嫉恨。
我不懂。
谢无宴早就让给了她,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恨我。
“你不和谢无宴一起飞升,反而寻我十几年,到底所为何故?”
她听到“飞升”二字,眼神陡然转冷,声音更是带着压不住的愤恨:
“飞升?沈柚清,你想的倒是轻巧,你一走了之,你可知无宴……”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我缓缓皱眉,难道谢无宴还没飞升?
正当我心中疑惑的时候,紫藤却突然转移了话锋。
她嘲弄的看着我,冷笑道:
“罢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废物,我略施小计,人与剑都能抢过来。”
她像是不甘,但却忍不住嘴硬:
“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握着剑的手一紧。
她说的也没错。
我确实什么都争不过她。
当初与谢无宴成婚后,他还和从前一样,每日照旧修炼。
而我,则完全变了。
为了助他尽快寻回七情,我试过很多方法。
我专门去了凡间一趟,看那些寻常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回来后,我学着平常妻子的样子,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我忙活了一天,终于做出一道像样的菜,献宝似的端到他面前时。
他只扫了一眼,便淡淡道:
“柚清,我辟谷多年,不食这些。”
“你就吃一口吧,我做了一天呢!”
我夹起菜,撒着娇往他口中送去。
他眉头紧皱,推开我的手。
“不吃。”
我不依,非要他尝尝。
推搡间,盘子掉到地上,上面的油渍有几滴溅到他雪白的衣衫。
他瞬间沉下脸,声音也冷下来:
“说了不吃,听不懂话么?”
“对不起对不起!”
我赶紧蹲下身,伸手去擦。
他却退后一步,走时衣角轻飞,宛如朔风回雪,一霎清冷。
“别来烦我。”
3
院外,有人轻叹:
“早就说大师兄不是良人,柚清还上赶着要嫁。”
“唉,真是自找苦吃。”
我沉默片刻,咬了咬唇,露出笑来,满不在乎的朝她们道:
“谁说的,无宴只不过是不爱吃东西!”
“没关系,他不吃我吃。”
说着,我将洒落一地的菜重新捡回盘子里,挑了块没沾土的送入口中。
片刻,我又吐出来。
“不怪无宴不吃,味道确实不好。”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
我日日跟在谢无宴的屁股后头,主动提出帮他洗衣,陪他一同修炼。
但他总是嫌我烦,对我没有一个好脸。
“不必。”
“我自己来。”
“别跟着我了。”
这是他最常对我说的话。
时间长了,就连师傅都看不下去。
他找到我,“柚清,你若实在伤心,不如就随他去吧。”
“九道天雷,届时再想办法。”
我笑着摇头:
“没关系的师傅,无宴其实对我很好,你们不过没看见罢了。”
师傅叹了口气,摇头而去。
我从来不生他的气。
毕竟当初是我主动提出要嫁给他。
早便知道他没有情根,既然爱上了他,这些我合该承受。
成亲的第三十年,谢无宴的情根依旧没有生长的迹象。
七情,一情都未寻回。
到了第四十年的时候,我急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圆房?
我们每日睡在一张榻上,但他一下都不碰我。
这样想着,我挑了个月圆之夜,
主动钻进谢无宴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