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都是良好的,毕竟他以一人之力开创“万历中兴”,而他的这个中兴还很特别,不是什么轻徭薄赋,而是改革变法。
要知道,封建王朝两千余年,但敢改革变法,且能够成功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也是为什么梁启超会说:“明代有种种特点,政治家只有一张居正。”
虽然张居正的形象太过于光辉,但他也有黑暗的一面,这黑暗的一面就是为了报复又当又立。
万历元年的正月还没有过完,皇宫里就传出一则轰动朝廷的消息,这一则消息就是前任首辅高拱试图刺杀万历。
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则消息呢?因为在正月十九日清晨,万历坐上轿子正前往上朝,却在经过乾清门的时候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万历身边的侍卫当然不是吃干饭的,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个人拿下。
经过侦查,他并不是皇宫里的任何一位工作人员,而是一名叫作王大臣的混子。
既然如此,他是如何混进宫的呢?因为他偷了一名小太监的衣服,所以能够混进宫。
“大臣者,浙中佣奴,诡名以浮,荡入都,与一小竖交昵,窃其牌帽,阑入禁门。”——《杂记》
混进宫就这么简单,有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么简单。要知道,在成化一朝还出现过一个叫作李子龙的道士,不但混进宫,还在宫里到处逛,以至于成化对东厂的办事能力产生质疑,西厂的诞生与这件事件就有一定的关系。
对于王大臣是怎么混进宫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身上还搜出了两把刀剑,刺杀皇帝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等待他的必定是死亡,不过他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他在临死之前竟然还出了一次名。
他为什么能够出一次名呢?因为他说指使他的是高拱,而当时满朝上下都一致认为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因为审问他的地点是在东厂,而将这宗案件移往东厂的则是当朝首辅张居正,要说不是诬陷,谁都不相信。
为什么这么说呢?抛开高拱刺杀万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不谈,就说他与东厂提督太监冯保以及张居正之间的恩怨就可以肯定,这大概率是诬陷。
冯保可不单单只是东厂提督太监,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整个明朝能够一人兼任这两个职位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威风呢?因为斗倒高拱,而张居正的首辅之位也是来源于斗倒高拱。
当年高拱在任的时候,张居正在内阁排行老二,也就是次辅,但是他这个次辅对于高拱而言,如同摆设,因为高拱在内阁搞一言堂,他敢反驳的话,恐怕就得滚出内阁。
要知道,在这之前,高拱已经将陈以勤、李春芳、殷正茂、赵贞吉,接连赶出内阁,也不介意多他一个张居正,高拱在一天,他这个位置就岌岌可危,况且他还有理想抱负要靠这个位置实现。
而冯保呢?他与张居正一样,张居正是外廷的第二号人物,他是内廷的第二号人物,职务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
但他这个内廷的第二号人物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来了又来,走了又走。
他升不上去不是因为内廷有人打压他,而是因为外廷有人打压他,这个打压他的人就是高拱。
高拱在外,冯保在内,他为什么要针对冯保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想要掌握内廷,而要掌握内廷就必须掌握内廷的第一号人物,但冯保是肯定不会让他掌握的。
要知道,人家冯保虽然是太监,但却是一个有文化的太监,从小就在内书堂里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属于内书堂中的佼佼者。
而内书堂中的佼佼者相比于普通的太监可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从那里出来的,基本上个个都身居高位,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出道即巅峰。
“凡升司礼者,必由内书堂出,如外廷之詹、翰也。”——《明史·职官志》
这也是为什么冯保的仕途顺利到离谱,嘉靖一朝入的宫,到隆庆一朝就已经是太监中的第二把手,就这种级别的人物,岂会让高拱拿他当成傀儡?
有的人或许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他高拱凭什么插手内廷的事情呢?因为隆庆是他的学生,而且是有着深厚友谊的那种学生。
当年由于嘉靖那一套“两龙不相见”的说法,以至于隆庆当了一辈子的长子,嘉靖迟迟不立太子自然会引起其他皇子的虎视眈眈,而这其他的皇子就是景王。
之所以只是一个景王,是因为嘉靖就只有两个儿子。
在这期间,隆庆也琢磨不清楚嘉靖到底是什么想法,而景王就如同当年的朱高煦,一刻都没有闲着,买通嘉靖身边的太监、侍卫,一个劲的说他的好话,说隆庆的坏话。
而隆庆又不敢做出任何反击,毕竟他要是反击的话,一旦有变,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这期间,高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那么隆庆继位有没有整景王呢?没有,因为嘉靖的年号还没有结束,景王就已经去世。
只要隆庆在一天,张居正也好,冯保也好,都得好好的待着,因为不旦人家身居首辅高位,皇帝还是人家的学生,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而隆庆在隆庆六年去世,高拱的仕途也在隆庆六年结束,这未免也太迅速,张居正、冯保是怎么做到的?源自于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
原本高拱说的是“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但到了张居正、冯保的口中就变成“十岁孩童,如何当天子”,一下子就从发牢骚变成不尊重皇帝。
但仅凭一句话斗倒高拱未免有点太天真,毕竟高拱有嘴,况且在朝廷里他也有一定的党羽。
能够将高拱的出路堵死,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冯保在被高拱打压的这些年可没有闲着,一直在烧冷灶,既然搞不定皇帝,搞不定高拱,那就搞定将来的继承者。
第二点、高拱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十岁天子,如何治天下”的呢?是在面对批复的奏折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呢?因为冯保通过烧冷灶的方法,在隆庆驾崩的第二天已经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一封奏折明显就是他批复的,这也是为什么高拱会提出疑问。但恰好那个太监是冯保的死党,冯保有声有色的形容高拱是如何不尊重皇帝的时候,这位太监又跳出来当证人,高拱又岂会有再续的机会。
“后妃大惊,太子闻之亦色变。”——《明史·冯保传》
政治斗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这一次的也不例外,毕竟有一句古话叫作“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况且高拱又生的可能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他的基本盘还在。
当时还是万历元年,距离高拱倒台不到半年的时间,张居正的行动再迅速,也不会迅速到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将高拱的势力清除完毕。
这也是为什么高拱刺杀皇帝的消息一传出,群臣纷纷在私底下为他鸣冤,为什么是私底下呢?因为要是敢摆在台面上的话,恐怕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而个别有权势的大臣则不一样,直接找到张居正进行劝解,希望他不要做得太绝,其中就包括吏部尚书杨博。
要知道,当年张居正在翰林院抄抄写写的时候,杨博就已经是朝廷重臣,严世蕃当年说天下只有三个人最聪明,而这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就是杨博。
张居正是怎么做的呢?面对来的人,他通通都说这件事情不是他能够左右的,能够左右的是冯保。他这一套说辞对别人或许有用,但是对于在朝廷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来说,可没有任何的用处。
为了佐证他的说法,他还特地从房间中将冯保给他的卷宗拿出来交给来的人看,不过却闹出了一起乌龙事件。
他忘记了他在卷宗里写下“历历有据”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相信只要读过书都能够明白。
来的人是如何知道这四个字是他写的呢?他张居正作为神童,字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较,与卷宗上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以至于气氛瞬间陷入尴尬的境地,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更加有趣的是,他一面写信叫冯保赶紧结案,一面写信给高拱,叫高拱不用担心。
“王大臣一事,高中玄谓张太岳欲借此陷害灭族,太岳又自鸣其救解之功。看来张欲杀高甚的。”——《涌幢小品》
相信高拱在看到他信的时候,一定是在破口大骂,见过虚伪的,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
外廷的第一把手与内廷的第一把手联合,要想整死一个人,可以说是简简单单,那为什么到最后仅仅只处死王大臣一个人,案件就宣布了结呢?因为高拱的基本盘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原本舆论的压力就已经让张居正抬不起头,而内廷还有高拱的人。
冯保仅仅只是进宫报告王大臣案件,进门有一个人劝说,出门还有一个人劝说,而这两个人的地位都不低,从他们能够与冯保说得上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迫于内外的压力,张居正、冯保只能草草地将王大臣一案了结。
值得一提的是,万历六年,张居正的父亲去世,张居正回家安葬父亲,这一来一回都特地经过新郑,前往高拱的家中探望高拱,两个人还相对而哭,这或许就是政治家的风范,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
“相违六载,只于梦中相见,比得良晤,已复又若梦中也。 ”——《谷山笔麈》
对于王大臣一案,张居正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将他的所作所为放在整个封建王朝的历史上,或许就可以理解。毕竟像他这种轰轰烈烈的人物,岂是能够用非黑即白去对待的?只需要注重他的功绩即可,毕竟他造福的可是整个明朝,而他个别不道德行为针对的只是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