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请原谅我,忠孝难两全

步兵哥笔记 2024-03-22 19:09:08

父亲第一次到部队看望我,那是85年8月我刚刚考上石家庄陆军学院,我前一天刚离开连队去学校报到,父亲第二天风尘仆仆的到了部队,阴差阳错没有陪着父亲在我曾经服役的老虎团转转。军校毕业后,我没有分回我入学前的老部队,留下了遗憾。

父亲第二次来部队是91年,那年我当连长时间不长,连队工作忙得很,父亲为啥突然来部队探望儿子?91年担任连长后,我天天几乎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就给父母写信流露出了畏难情绪,有了转业回老家的念头。父亲回信说,想利用冬季农闲时节到部队来看看。

九一年在连队当连长时在连队门前留影

父亲来部队只住了几天,我没有能够抽出一天时间陪着他转转。可他临走时的一番话却让我记住了一辈子。父亲离开连队的前一天晚上,一再叮嘱我说:“孩子,从家里混出来不容易,如今你当上了军官,不能忘本啊。我在连队住了几天,看了你的工作,确实很忙也很累,但和你在家时挖河、砖瓦厂推土、建筑队搬砖都强,你现在的苦和累,这可是为国家干大事啊!今后,只要部队不说叫你回家,你就得一直在部队好好干,绝对不能再提转业的事!”

父亲走后,我泪流满面。父亲过去怕影响我的工作,不仅自己没有来过部队,还一再要求家人及亲朋好友,不能到部队来麻烦我。这次为啥亲自来部队探望儿子?我心中有了答案,他老人家是带着问题揣着目的来的,既有小爱,父子情深血脉相连;更有大爱,是让儿子扎根部队保家卫国啊!父亲虽说这次来队时间不长,也没来得及去市里转转,但对我来说既有鼓励,又醍醐灌顶。

我当副营长的第二年,96年春天的一个晚上9点多以后,连队都在组织晚点名,我在所属连队转了转,看了看各连队的晚点名情况,回到了营部自己的办公室里,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营部通信员领着父亲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办公室门前,通讯员说:“副营长,大爷说是来找你的!”

九六年担任副营长留影

惊喜之后,才得知父亲是从通县北苑长途汽车站拿着信封上的地址一路打听着走到我们部队营房的,让我哭笑不得。

父亲远道而来,我说:“爹,咱去营房附近的饭店喝个酒吃个饭。”父亲却说:“时间太晚了,我带的有咸鸡蛋和花生米,咱爷儿俩简单吃点就行了!”吃过饭后,父亲对我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来看看病!”我一听吓了一跳,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得了啥病,还需要来我们部队驻地大城市治疗。

父亲接着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也不是啥大病,就是我的阑尾痛了好长时间了,乡镇医院说要做手术才能去根,街坊邻居们都说,乡镇医院医生技术不高,咋也得花个好几百,你家老三在北京当兵,都当营长了,你咋不找他去,听说部队家属住院做手术还有照顾呢!这不,也没来的及和说声,就直接来啦!”

我说:“那也应当坐个车来啊?”“哪知道从德州站上了火车,车上也没个座,好不容易到了北京站,天就黑了,出站后问了好多人,才坐1路公交车到了朗家园,又坐312到了通县,到了通县才知道,到你们部队驻地的公交车超过六点半就没有了,打出租我舍不得,就拿着你寄回家的信封,按上面的地址,一路打听着还走错了,走到通县东关去了,多走了十几里路,还不孬,总算找到了你们营房。”望着腰板不再挺直的父亲,看着他日益苍老的脸,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心酸。

为了手术保险起见,我领着父亲到了家属院我们部队卫生队队长家中。队长是山东老乡,热情的接待了我们。我给卫生队队长说:“父亲来部队看我,听说队长是老家的老乡,非要来看看老乡。”生性木讷不善交际的我,直到离开队长家,也没有好意思说出父亲来部队看病的事。

次日,我带着父亲去卫生队看病,正在窗口挂号时,恰巧碰到了队长,我一看实在瞒不住了,就只好实事求是的说出了实情。热情的老队长当天就安排了手术,并减免了好多费用。

父亲怕住在医院花费太多,只输了几瓶液体,没有住院,手术后当天就回到了部队家属临时来队招待所。手术七天后,我们营部卫生所刘军医给帮着拆了线,望着坚强的父亲,我流泪了!

父亲怕影响我的工作,拆线第二天就坚决要求回家,那天正好赶上有个重要会议,于是我就安排通讯员把父亲送到了北京站。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来过部队。总感到,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哪曾想我们部队98年撤编了,我交流到了其它部队,于2000年转业回了老家。遗憾的是在部队时,没有留下一张穿着军装和父亲的合影,更没有好好地陪同父亲转转,留下了终身的遗憾。

我曾经工作过的营房

转业到地方工作后,由于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业绩,也不好意思再回老部队,所以只到父亲2005年11月去世,也没又带着老父亲再去部队转转。

生活充满无奈,有时候亏欠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爱你不求回报的老爸,这一生亏欠父母的太多了,就连陪着父亲在部队驻地转转都成了奢侈品,老父系,对不起了!父亲,请您原谅我,自古忠孝难两全!

落笔而书,潸然泪下。天堂的父亲,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父子,这一辈子和你做父子没做够;如果有来生,不论工作有多忙,我一定要带着你去部队驻地吃顿最好的饭,转遍部队驻地能去的所有地方!

转身就是一辈子,除了感叹岁月的无情,剩下的只有无奈的叹息,虽然父母已经离我而去,但那些带着体温的往事,散不去的悲伤,抛不开的刻骨思念,却在我的笔端早已经融化为一滴滴咸涩而后悔的泪水,相思散去,只留下一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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