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相信吗?
我一个高中男同学,37岁了还没结婚。
有的同学孩子可都读初中了。
为了讲的透彻一点,我给他起一个名字。
就叫他大仙吧!
为啥叫大仙?
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大仙高中那会儿成绩一直在前三,从没跌出这个榜单。
别看学习好,但却一个朋友没有。
为啥呢?因为他这人性格极其稀奇古怪。
在我们山东,形容一个人和正常人不一样,就称作“彪子”或者“大仙”。
大仙上课时偶尔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异常令老师颇为惊悚,询问他缘由,才知道他是在思考问题。
要是让一个成绩倒数的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师非给他按一个打瞌睡的罪名。
其实老师一开始也以为大仙是困了。
可甭管数理化什么题,随便一问,人家接着就能道出答案。
真是奇人。
大仙也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高三那年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的同学。
比如上体育课时,他会拿一本习题,盘腿坐在主席台上。
看累了就闭目养神,从远处看,还以为观音坐莲。
同学都打趣道,快看,大仙在修炼,待会儿就升天了!
后来大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黑龙江一所211大学,毕业后听说去了北京。
具体干啥,谁都不知道。
从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
几次同学会聊起他,从未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一晃就是接近20年。
这次五一,我在超市买东西,排队结账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拍我肩膀。
回头一看,愣了几秒后我认出来他就是大仙。
大仙模样和以前差不多,还是瘦骨嶙峋,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唯一的变化是头发掉的快没了。
发际线都要退到头顶了。
我问大仙,你不是在北京吗?
大仙拎着个袋子逛了逛,笑眯眯的说:放假回来待几天。
我开玩笑的埋怨道:你看来是混好了,老同学都不联系。
他笑笑不语,还和以前一样神神叨叨的。
我和他走出超市,外面已是夜幕降临。
我说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吃个饭吧!快20年没见了,叙叙旧。
大仙扭捏几下,说:下次吧?回来这两天太累……
我朝着他的胸口轻轻一拳,说: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没变?磨磨唧唧的,老同学吃顿饭也不行?
大仙咯咯的笑了笑,说:行……我请你!
超市旁边就是美食一条街,高中有个同学叫刘俊,两口子前年一块辞职在这里烤羊肉串。
我说不用你请,你大老远从北京回来能让你破费?走吧!有人请。
我俩一边聊着,没几分钟便来到刘俊的店里。
五一假期的缘故,店里忙得一塌糊涂。
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自己去后厨搬了张桌子来到屋外,又找了两个马扎坐下。
刘俊他媳妇儿大嗓门的冲我喊道:不用点了,顾不上,待会儿看着给你上吧!啤酒自己拿……
我笑着点头,开玩笑的说:好!反正我也不给钱,待会儿让刘俊出来喝几杯。
大仙讶异的看着我,问道:这谁?
我说刘俊媳妇儿啊!刘俊你有印象不?
大仙眼睛微眯,我又想到高中时候,他盘腿坐在操场上的样子。
同学开玩笑说他快要升天了。
半天他才如梦中醒般说道:想起来了,不是坐最后一排那个?
我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对呀!别看人当初学习不好,现在干烧烤可发财了,一年三五十万。
说着我指了指路边的奥迪车,说:瞧见没?去年刚提的新车。
大仙撇了一眼,没有说话。
夜色中,他脸色稍微有点难堪。
突然我想起来什么事儿!
看着他着急的说道:对了,对了,赶紧给你媳妇儿打电话!让她也来一起吃……你媳妇儿哪里的?
像他这种毕业后就在外面闯荡的优秀人才,找个媳妇儿肯定也是外地的,并且差不了。
大仙双眼无光,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便又瞬间消失。
两只眼睛半睁着,我以为他又要修炼。
于是催促道:你快点叫啊!顺便让我看看学霸的媳妇儿是啥样的!
大仙完全没有往外掏手机的迹象。
这时刘俊火急火燎的拿着一把肉串走出来,吆喝道: 先吃着这些!
我指了指大仙,对他说:你看这谁?
刘俊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眼睛,惊讶的喊道:我靠!这不是学霸嘛!哎呀!我这店里总算来知识分子了。
说着他热情的拍着大仙的肩膀,继续说道:你从哪冒出来的?多少年没见了!哎呀……慢点吃,等我忙完了出来咱们好好喝几杯!
大仙坐在马扎上只是微笑点头,扭捏作态,像个大姑娘一样。
我打开啤酒放到他那边,催着他赶紧叫老婆来。
可大仙把啤酒往我这边推了一下,拒绝的说道:我喝不了酒……平时也不怎么喝。
我不怀好意的说道:是不是怕老婆?哈哈……今晚你就放心喝!老同学在一起怕啥?你老婆来了我跟她解释……
大仙把啤酒又稍微往自己面前拉了一下,低下头苦笑道:我还没结婚呢!
我听到这话一下就懵了。
眼前的肉串也不香了。
他跟我同岁,今年都37岁了,我孩子在读小学。
刘俊结婚早,女儿都快初中毕业,小儿子也上幼儿园中班。
周围人声鼎沸,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仙一直低着头,气氛甚是尴尬。
这时刘俊媳妇儿又端上来一盘烤鱼。
刚放到桌子上扭头就走,扔下一句酒精炉你自己点吧!
幸亏她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我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然后又把炉子点上。
笑呵呵的对大仙说:来吧!尝尝咱老家这烧烤吧!和北京一个味儿不!
大仙抬起头,只是眼睛微眯着笑了笑而已。
我“咣咣”干了一杯啤酒,大仙却只喝了一小口。
我没有强求他,我也不想再强求他。
此刻我反倒是有点后悔约他喝酒。
太闷了,我不说话,他也不说一句。
我现在就盼着刘俊赶紧忙完出来,他话多,能活跃气氛。
看着大仙慢腾腾的拿起一根串,轻轻的咬一口肉,然后若无其事的一边嚼,一边看着桌子,我甚至已经明白了他为啥还是单身了。
再次喝下一杯啤酒后,我忍不住又找话题了,因为这样喝下去实在是能把我憋疯。
我点上烟,笑呵呵地问道:味道咋样?刘俊这手艺还可以吧?
大仙腼腆一笑,柔声细语的回答:还可以。
就这三个字后,再无下文。
我尴尬症发作,只好拿起一串肉大口吃起来。
精神上虽然缺粮,但不能让肚子挨饿。
本来遇到他我还喜出望外,毕竟接近20年没见了,肚子里有太多话要讲。
这下可好,整个一闷葫芦。
一瓶啤酒下肚,我再次开口:你在北京干啥?十多年了,混得风生水起了吧!
大仙矫揉造作的抬起头,说:一直干程序员,唉!就是个普通职员。
我一下来了话题,说道:程序员厉害呀!敲敲键盘年薪几十万。
大仙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说:几十万管啥用!那是北京,物价也贵,连个厕所买不起。
我咯咯笑了两声,问道:你买房子了没?
大仙摇摇头,说:我又不是北京户口,没资格买房,有指标也买不起。
这时刘俊媳妇儿又端来一盘生蚝,她儿子不知道啥时候来的,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嘟囔着要雪糕吃。
我一把拽过来,指着大仙对他说:你叫叔叔。
他儿子很听话,大大方方的叫了声叔叔。
我看到大仙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我打开一瓶啤酒,说:那你干了那么多年,现在年薪不低吧!怎么着也是个领导了!
像他这种上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工作起来肯定也很认真。
加上37了还没结婚,肯定把精力都用在事业上了。
爱情和事业总得占一样吧!
大仙拿起生蚝咬了两口,然后一吸,连粉丝一同入口。
把生蚝壳放下后,他叹了口气:现在的社会规矩都变了,并不是干的久,阅历丰富就涨薪提拔,硕士、博士大有人在,我就是个本科,属于裁员那一类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学霸在北京城都混不好,那我这种学渣去了还不得饿死?
刘俊急匆匆地跑出来,吩咐我赶紧给他开瓶啤酒。
他抱怨道今晚怎么人这么多,之前都没吃过烧烤吗?
然后拿起啤酒直接吹瓶,说今晚多担待啊!同学来了都照顾不周,我自罚一瓶。
说完就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他儿子跑了过来,奶声奶气的说:爸爸,你少喝酒,喝多了我可不管你。
大仙眨了眨眼,表情似笑非笑。
双眼里明显溢出羡慕的目光。
刘俊喝完把瓶子放下,然后拍了拍大仙肩膀,说:吃好喝好,我待会儿再过来。
然后又像脚上沾火一样跑进屋里。
大仙一瓶酒也快喝光。
脸上变得通红,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线。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话变得多起来。
他嘴巴动了动,突然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我着急开啤酒,没听清他的话。
于是提高分贝问道:你说啥?
大仙落寞的低着头,说:我挺羡慕你们,离家近,赚得钱也够花,结婚生子,其乐融融,烟火气特别浓……哪像我……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自顾倒满酒,然后一口喝光。
他的一举一动搞得我措手不及。
我讪笑的说:其实我羡慕的是你,高学历,还在大城市生活,见过世面,比我们强。
大仙冷笑一下,不屑的说:有啥用?没啥用的,不接地气,每天加班开会,压力大,活得累呀!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想看来他是真的累。
大仙又喝了口酒,不满的说:快四十了,连个家都没有,还被裁员了,窝囊啊……
我为之一惊,干的好好的,怎么被裁员了呢?
但我明白,这和他为啥到现在还没结婚一样,都属于不能质问的话题。
大仙的嘴巴像开了闸口,继续说道:大城市的竞争太激烈了,我很羡慕你们的生活,可是我回来的话也融不进来了……
大仙说着闭上本来就快睁不开的眼睛。
这一刻我真以为他要升天。
我安慰道:回来就回来,小县城也挺好!安逸舒适……
没等我说完,大仙忽然站起来,冲我摆摆手,说:我走了!回家……
我以为他要撒尿,没想到是告辞。
我说你今晚没怎么吃,这么着急干啥?
大仙没理我,转身已经走远了。
留我自己站在原地发呆。
这性格,还是和二十年前上学那会儿一样。
让人琢磨不透。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我似乎略微明白了他至今未婚,和被裁员的原因。
有些时候,我们不能抱怨环境,而是要学会融入其中。
唉!真是个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