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了。冷清的江边开始苏醒。
小宝的父母(四十七)
天放亮了。
江边有了动静,开始有晨跑的人出现。
“一会轮渡上班了,我们过去后,你就马上回家。一晚上,你的父母该担心死了。”
傻瓜在我耳边轻轻说。
“我回家,你呢?”我问。
“我也回家呀。”他说。
我不信。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我的意思明明白白的从我的眼神里表现出来。他笑了,说:
“我回剧团,团里给我安置了一个小房间。我回剧团,你放心吧!”
我没再说话。我不想说话了。
我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一直把他送到剧团门口,看他进去……再守护一天。晚上给他师弟打电话,假意询问一下。
轮渡上班时间是6:30分。6点不到,渡江的人们和卖各种早点的小摊小贩们就陆陆续续朝轮渡售票的方向走来。
我拍了拍腿站起来。
他看着我说:“普通人辛苦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说:“是啊,人活着都不容易。”
这些早起的人,都是赶时间上班,赶时间忙生计的。天长日久,彼此由陌生到熟悉,有的还成了朋友。见面时,点头、微笑、递烟、寒暄。清晨冷静的江边眼看着——因热腾腾的人气苏醒了。
我忽然开悟:人气是一种滋养万物的活力。
以前,不太理解外祖母在世时常说的“房屋要人气养,没有人气,再坚固的房子,用不了几年就会衰败下去。”这句话,那天早晨有点理解了。
我外祖母还说过,“人老了,人气不足,一阵大风就能把老骨头架吹散。”这话我不信。我觉得老太太说话有时有些过度的夸张。可后来,我们的邻居周大爷,早上出门倒尿壶,一阵大风把他掀倒在地,一下中风卧床不起,不到三个月,人就走了。
人一死,土里埋。要不了多长时间,这骨头架子可不就散了不是。老太太说的话也没错。看来,凡是流传的,多少都是有点道理的。
“那天早上,你一直把他送进剧团?”邓刚问。
“对呀。我一直眼看着他走进剧团,而且还在门外守候了一天。中午,我就在离剧团不远的临街一家牛肉面馆,要了一大碗牛杂面做的午餐。”妞妞回答。
“你就不怕别人看到?”
“不怕。就是看到,也不怕。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几米远呢。”
“看来,不是不怕。”
“你说话少阴阳怪气的。”
说完这句话,妞妞用后背撞了邓刚一下。
邓刚回忆到这里,嘴角抿出一丝微笑。
“我看着他进了剧团的大门,在门口还和看门的老头闲扯了几句什么话,然后笑着进去的。
他一直走,没有回头。当时我心里还有点生气。好歹我陪了你一夜,又辛辛苦苦送你到这儿,怎么着也得回头瞅我一眼啊!真是个冷血动物。”
“人家此刻正心乱如麻呢!要不是你尾随在后面,他肯定压根就不想进这个大门。还瞅你一眼?心里不骂你一句都是好的。”
“就你知道。”
“我就是知道。”
“男人都一个德性:只顾自己。”
此话一出,邓刚又被噎住了。
这句话看似蛮横。但在邓刚的心里,确有些认同。那个男人的为人行事在他看来:的确是只顾自己。
先是用婚姻交换利益;后又因情移,要解除婚姻。明面上是爱情,核心是自己的需求占第一位,根本没为别人着想。可这个男人就是长得好,就是招女人喜欢,你有什么法!
那天晚上自妞妞怼了他这一句话后,他就再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闷闷的生气。不仅生那个混蛋男人的气,也生老天爷的气:为什么偏偏让一些好女孩碰上些不成器的男人。为什么有些品行极差的男人长相还特招人喜欢。
故事显然已接近尾声,妞妞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她的叙述简短扼要起来……
“那天晚上,我给他师弟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找到他。电话里,我对他诉苦说,这两天我跑了许多地方,找了好几个朋友,一起帮忙寻找他师哥,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他师弟在电话里高兴的告诉我,师哥已经找到了,是自己回剧团的,没有大事儿。他只是烦他老丈人家三天两头找他闹腾,出门散了两天心。
“现在,他已经把师哥接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住了,决定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师哥。先让他看看病,休养一段时间。其他的事都暂且放一放。而且,剧团领导也跟他师哥爱人交待了,让她近段时间不要再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对谁都不利。
“他师弟在电话里对我一再表示感谢,让我放心,他这回一定看好他师哥。我挂电话时,他师弟还热心的问我,要不要代我向他师哥问个好?我说,不用了。这两天我忙的家都没回,得赶紧回家。家里父母还不知道担心成啥样了。他师弟在电话里笑了,说,怪不得我师哥喜欢你,你真是一个好心人。
“……我以为,这样就完了。我这两天的经历,就算是人生中的一次冒险吧。从此,我与他相忘于江湖。我不想再见他了。真的,他是一个大麻烦。我是不喜欢麻烦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晚上后,我有了一种负罪感。我感觉我做了我不该做的事。尽管,我一丝一毫都不曾想过要伤害另外一个女人。但实质上,我的行为伤害了她。我动了我不该动的东西。
“如果他真是个东西就好了。是东西就有价码,就可以赔偿。可,他不是东西。他是一个人。我动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己经占有的,法律上承认她有专利的一个人。呃,傻瓜,你知道老百姓怎么形容男女间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吗?他们把这种关系叫做‘偷人’,哈哈,一个‘偷’字用的多精妙啊!偷就是见不得人,偷就是不能正大光明啊!”
显然这个“偷”字,刺激了妞妞。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我不是偷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可是那天,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做出那样的事。你看,我总喊他是傻瓜,喊你是傻瓜,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个傻瓜?我长到18岁,我名义上成年了,可我的心智远没有成熟。没有人启发我,没有人引导我,启发我认识生命,引导我寻找自己。
“我清楚,人的身体是靠物质保存;我不清楚,人的心灵是要理智和情感滋养。我渴望爱,需要爱,可我不知道,这爱一旦失去理性的引导,就像船在海里航行没有舵,就像森林中掉下一束火,火势风威随时能毁掉一个人。
“我很奇怪,在孩子生长的阶段,有些东西大人不但不教你,而且还刻意隐瞒。人们一代一代懵懵懂懂的行走,一代一代重复着在痛苦中煎熬……人类怎么这么愚蠢?怎么能够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糊里糊涂的走着一条不归路…… ”
妞妞向天向地向滚滚的东流水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个爷们。是个爷们,就得有担当。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而不是拖着别人一起受苦。这种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只是苦了这两个女人。一个得到了人没有得到心,终遭弃。一个什么都没有得到,一夕之欢,永别离。
别看眼前他对妞妞这个女孩深情脉脉,不惜一切代价。可真正生活在一起,岁月磨人。今天能爱上她的美和纯粹,明天就可能嫌弃她的平庸和琐碎。一个只顾自己感受的人,心中根本就产生不了永恒的情。”
邓刚那天晚上边听妞妞的叙述边这样想。今天晚上,他依然还是这么想。
寒塘秋夜静,冷月葬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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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