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其赞普弃宗弄赞始遣使朝贡。弄赞弱冠嗣位,性骁武,多英略,其邻国羊同及诸羌并宾伏之。太宗遣行人冯德遐往抚慰之。见德遐,大悦。闻突厥及吐谷浑皆尚公主,乃遣使随德遐入朝,多赍金宝,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许。使者既返,言于弄赞曰:‘初至大国,待我甚厚,许嫁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有相离间,由是礼薄,遂不许嫁。’弄赞遂与羊同连,发兵以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上,以避其锋。其国人畜并为吐蕃所掠。于是进兵攻破党项及白兰诸羌,率其众二十余万,顿于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又谓其属曰:‘若大国不嫁公主与我,即当入寇。’”贞观十二年(638年),吐蕃君主松赞干布派兵进犯位于大唐边境的松州,却被唐军轻松击败。“遂进攻松州,都督韩威轻骑觇贼,反为所败,边人大扰。太宗遣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营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将军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骑五万以击之。进达先锋自松州夜袭其营,斩千余级。弄赞大惧,引兵而 退,遣使谢罪。因复请婚,太宗许之。弄赞乃遣其相禄东赞致礼,献金五千两,自余宝玩数百事。”见松赞干布态度诚恳,唐太宗同意将宗室女子文成公主远嫁至吐蕃,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文成公主入藏”事件。
提到文成公主入藏,许多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张著名的《步辇图》,这幅由大画家阎立本创作的名画描绘着松赞干布派出使者禄东赞觐见唐太宗的场景。然而,就是这位请求唐太宗赐婚时态度恭敬的禄东赞,其子论钦陵却在日后大破了由名将薛仁贵率领的十万唐军,其孙论弓仁则又官至左骁卫大将军,被唐玄宗封为拔川郡王。
禄东赞,本名噶尔・东赞,他出身于吐蕃贵族,被松赞干布任命为“论”,地位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宰相。值得一提的是,根据《旧唐书》记载,“初,太宗既许降文成公主,赞普使禄东赞来迎,召见顾问,进对合旨,太宗礼之,有异诸蕃,乃拜禄东赞为右卫大将军,又以琅邪长公主外孙女段氏妻之。禄东赞辞曰:‘臣本国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安敢辄娶。’太宗嘉之,欲抚以厚恩,虽奇其答而不遂其请。”
贞观十九年(645年),唐太宗御驾亲征高句丽,在取胜回朝后,禄东赞又作为使者赶赴长安朝贺,并奉上用黄金制成的鹅形饮酒器。“太宗伐辽东还,遣禄东赞来贺。奉表曰:‘圣天子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之国,并为臣妾,而高丽恃远,阙于臣礼。天子自领百万,度辽致讨,隳城陷阵,指日凯旋。夷狄才闻陛下发驾,少进之间,已闻归国。雁飞迅越,不及陛下速疾。奴忝预子婿,喜百常夷。夫鹅,犹雁也,故作金鹅奉献。’其鹅黄金铸成,其高七尺,中可实酒三斛。”松赞干布去世后,年幼的芒松芒赞继位,禄东赞则执掌了大权。掌权期间,禄东赞一面维持与唐朝的友好关系一面四处征服扩张,在灭亡了存在三百余年的吐谷浑后,吐蕃终于独霸青藏高原。
乾封二年(667年),禄东赞病逝,其子赞悉若、论钦陵先后成为吐蕃宰相,一直牢牢把持着大权。咸亨元年(670年),论钦陵率军攻占唐朝安西四镇,阻断了唐朝与中亚沟通的道路。随后,唐高宗封名将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命其前去抗击吐蕃。
薛礼
八月,唐军经过漫长跋涉后来到位于海拔四千米处的大非川,在薛仁贵的指挥下,唐军最初取得了一些小规模胜利。然而,随着战事发展,本该负责守卫粮草、辎重的副将郭待封不服从薛仁贵管束擅自进军,被论钦陵率军击败,唐军物资尽皆陷入吐蕃之手。“待封遂不从仁贵之命,领辎重继进。比至乌海,吐蕃二十余万悉众来救,邀击,待封败走趋山,军粮及辎重并为贼所掠。仁贵遂退军屯于大非川。吐蕃又益众四十余万来拒战,官军大败,仁贵遂与吐蕃大将论钦陵约和。”经此一役,薛仁贵率领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本人在与论钦陵讲和后得以返回长安。
因为这次惨败,薛仁贵被革职为民,论钦陵则在吐蕃国内威望大涨。仪凤三年(678年),洮河道大总管李敬玄率领十八万大军出兵青海湖,论钦陵又率吐蕃军轻松全歼唐军前军,俘虏了大将刘审礼、王孝杰。“丙寅,李敬玄将兵十八万与吐蕃将论钦陵战于青海之上,兵败,工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彭城僖公刘审礼为吐蕃所虏。时审礼将前军深入,顿于濠所,为虏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闻审礼战没,狼狈还走,顿于承风岭,阻泥沟以自固,虏屯兵高冈以压之。左领军员外将军黑齿常之,夜帅敢死之士五百人袭击虏营,虏众溃乱,其将跋地设引兵遁去,敬玄乃收馀众还鄯州。”经此一役,李敬玄几乎被吓破胆,多次称病请求调回长安。这一次,唐朝被迫主动派出监察御史娄师德前往吐蕃议和,约定两国互不相犯。“会吐蕃盗边,刘审礼战没,师德奉使收败亡于洮河,因使吐蕃。其首领论赞婆等自赤岭操牛酒迎劳,师德喻国威信,开陈利害,虏为畏悦。有功,迁殿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知营田事。”
调露元年(679年),芒松芒赞去世,唐高宗本欲趁机出兵吐蕃,但大将裴行俭提出论钦陵仍然当政,此时不宜出兵。垂拱元年(685年),论钦陵之兄赞悉若遇害,经历一番波折后论钦陵继任宰相。两年后,论钦陵出兵西域,并取得胜利。直到武则天即位后,武周军才收复了安西四镇,也是其在位期间,曾被吐蕃俘虏的王孝杰逐渐崭露头角,多次击败了吐蕃军队。
噶尔・赤正赞卓
圣历二年(699年),不满论钦陵专权的吐蕃赞普赤都松赞与大臣合谋逼迫其自尽。论钦陵死后,其弟赞婆、其子论弓仁都归降武周,前者被封归德王,后者则官拜左玉钤卫将军,封酒泉郡公。“夏,四月,赞婆帅所部千余人来降,太后命右武卫铠曹参军郭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将骑迎之,以赞婆为特进、归德王。钦陵子弓仁,以所统吐谷浑七千帐来降,拜左玉钤卫将军、酒泉郡公。”唐中宗复位后,论弓仁被封为朔方军前锋游奕使,他协助朔方军大总管张仁愿修筑了三受降城,为日后唐军攻灭后突厥作出贡献。
根据《新唐书》记载,论弓仁“凡阅大小战数百,未尝负”,且“赐宝玉、甲第、良田,等列莫与比”,可见其不但战绩出众,还深受恩宠。开元十一年(723年),论弓仁病逝,朝廷追赠其为拔川郡王,赐谥号“忠”。此外,唐玄宗还特意下诏让宰相张说为其撰写了《拔川郡王碑》,以记载其丰功伟绩。
综上所述,或许很多人只把禄东赞当作迎接文成公主入藏的吐蕃使者,却不知道他本人在吐蕃位极人臣,其后代儿孙也都十分不凡。相比于极力维护与唐朝关系的父亲,论钦陵自信于吐蕃的国力,于是多次与唐朝交战,取得的战绩也并不差。不过,他多年来独揽大权、频繁征战,也招致了最终被迫自尽的下场。至于论弓仁,在父亲去世后他及时投靠了国力达到极盛的唐朝,并凭借出色的战绩被封郡王,可谓极其识时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