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回了一次老家江苏。

正好表哥家的服装厂打算处理一批库存的残次品，说是残次品，其实也不过就是专业人士眼中的次品。

事实上，这些衣服质量都还不错，只是有些例如肉眼都未必能分辨出的染色色差、细微的没有对齐的针脚而已。

聊着聊着，我们聊到了时事新闻，很自然地就说到了“摆摊”。

表哥的妈妈突然提议说，晚上可以去县里的中央公园那边摆个地摊玩玩，甭管能卖多少，反正总能有点收入，顺便当做是饭后的消化了。

我们都觉得可以尝试尝试看，有意思的是表妹，突然来了一句，“哈！我今天发个摆摊的抖音估计能火”。

就这样，这一时兴起的提议真的被付诸了行动。

我和表哥负责整理货品，挑了一些我们觉得可能县里人喜欢的款式，毕竟不是大城市，所以我们有意识的选择了一些性价比高的、图案丰富的T恤和短裤。

表妹和几位长辈就负责准备一些衣架、大块的用来铺在地上的布料，还包括了收款的二维码。

就这样，吃过晚餐，我们开了两辆车径直往公园过去。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真的有一天，我们也会被这句话给惊到，而且是作为当事人。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我们很高兴地跃跃欲试，到了公园附件的停车场刚要卸货，突然就听到几个比我们早到的摊点的摊主，推着他们的卖凉皮的、小玩具的三轮车开始边跑边提醒其他人。

我们哪里见识过这种阵势，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四散开去，我们也赶忙把后备箱关上，站在车外观望。

我们发现了两点：第一，很少有我们这样开着车，而且是两辆车出来摆地摊的；第二，城管是真的很有震慑力，尽管只是一个人、开了一辆小商务车，摊贩们也被惊到了。

但是总是能够语出惊人的表妹又说了一句让我们醍醐灌顶的话，“国家不是提倡摆地摊吗，为什么要怕城管呢？”

大家面面相觑，旁边也在躲着观望的一个摊贩听到后，加入到了我们的讨论中。

原来，他们在这里也摆了有一阵子摊了，也是看到国家的号召，觉得问题不大，但是从来没有见到有城管来，所以以为真的不会管，但是没想到今天却来了。

这敢情牛了！我们第一次摆地摊，就遇到了城管，真是难得的好运气。

事情的转机，也在同时出现了。

原来，有几个是当地人的摊贩，还算胆子挺大，直接就走到城管的车边，询问了情况。

然后就朝我们这里走来，原来，城管只是来维持秩序的，还说让大家八点半前要结束。

嚯！估计如此“和谐”的对话放在多年前是大家无法想象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摊贩们重新回到了公园，还按照公园保安的指挥，在公园旁一侧的路边，按顺序摆开了货品。

我们几个人也分工协作，表妹负责占位置，其他人搬衣架的搬衣架，铺地摊的铺地摊，然后把贴着二维码的小招牌一竖，大功告成，就等第一位买单的顾客啦。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想多了。

整整一晚上，一直到八点，路过的人很多，驻足的也有不少，就是没有一单成交。

大概快要结束摆摊的时候，勉强碰到了表哥妈妈的两个熟人，出于好玩和捧场，买了两件衣服，营收为80元，除此以外，我们一无所获。

那么，这两个多小时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觉得如此“惨烈”的战绩，主要源于这么几点：

首先，摆放有问题，最后临走时，我以路人的角度看了我们的摊点，发现那些衣服都是侧着挂在衣架上，看不清全貌，而铺在地上布料上的衣服，又因为先前几名顾客在那里翻找，搞的非常杂乱。

其次，没有灯光。我观察到，旁边几家卖冰棍、卖玩具的，虽然货品远不如我们利润高，摊点也很小，但是人家有专业的地摊照明，甚至还有霓虹灯，这就很容易把人群吸引走。

还有就是货品本身的原因，尽管我们在一个小县城，但是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在提高，网络普及也很高，就连那些阿姨妈妈们现在都会网购，听几位路过的熟人聊天就得知，她们现在也都不怎么逛街了，买衣服直接网上看，所以并不是我们想的，以为凭着低价和自认为还不错的质量就能够吸引顾客。

反而是因为地处公园，有好些在这里玩耍、散步、跳广场舞、溜旱冰的人，那些买饮料、冷饮、藕粉的摊贩倒是一晚上入账不少。

最后，就是我记得前面有两次其实快要成单了，但是都是因为衣服没有好好整理，没法最快速度找到他们要的尺码，导致人家等得不耐烦了。

这么看来，这个摆摊啊，可不是你我想的那么容易，这里面门道可多了。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还有很多摊贩依旧不准备撤离，想着在城管真的赶人之前，再做几笔生意。

在距离我们摊位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两个摊点，都是“全家总动员”，但我在他们脸上看到的，不是我们这一家子那种抱着好玩心态来的如花笑靥。

其中一家人，带着约莫一二年级的孩子，孩子倒也看着无忧无虑，父母脸上则写满了惆怅。

我过去看了一眼，他们是卖玩具的，我问他们买下了两个魔方，一个送给了表妹，在他们眼里，我读出了感激。

我从来认为人与人之间有什么阶级之分，但人与人之间，确实还是有一些你无法想象的，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从何想起的差距。

我甚至有些为我们之前在摊点上欢声笑语感到抱歉，我们在这里摆摊，只是图一个乐呵，就像表妹说的，我相信她也只是如实表达，“我可以拍抖音了”。

但是对于这些人呢？人间的冷暖，只能自知罢。

忽然觉得心头重重的，希望每个善良的、勇敢的、坚持的人们，也许要有点时间，但是最终总还是能被宿命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