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年代,有志青年纷纷冲向革命圣地,他们不惧危险困难,不怕流血牺牲,只为守护人民、保卫家国。这些同志在中华土地上谱写了一首首壮烈的颂歌,而与此同时,颂歌背后也隐藏着不少温情小调。
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在革命工作中遇到另一半,坠入爱河。在党的见证下,结为夫妻,为艰苦的生活添上浓烈色彩。
徐寄萍就是在这个年代结成一段婚姻的人。她是个读过书、有文化的上海女孩,一心为革命事业奉献,来到苏北地区参军,在基层供给部踏踏实实工作。丈夫是副部长王勋。家里是种地农民,没什么文化,但为人踏实肯干,信仰坚定,两人一起工作时共同话题很多,一来二往就产生了感情。
1943年,在各位同志的见证下,徐寄萍和王勋结为夫妻。婚后他们感情很好,有三个小孩,工作繁忙之余,他们也会一起带着小孩玩闹,就像部队里所有的夫妻一样普通且朴素。
有一天,丈夫回家后突然很正式地叫住她,说:“寄萍,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前,我曾经对你说过自己本名叫毛泽全,王勋是化名吗?”
徐寄萍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丈夫的本名。在如今这个时代,外出抗战为了不带给家人麻烦,许多人都使用化名参军,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丈夫能在供给部担任副部长这么久,还在延安党校学习过,身份背景肯定清清白白,徐寄萍不明白王勋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这件事。
见自家媳妇完全没有怀疑他,毛泽全既感到心里温暖,又觉得有些头疼。思前想后,暗示道:“我的家庭身份有些特殊,之后我们要去中南海一趟见见亲人。”
徐寄萍摸不着头脑,拍了拍丈夫的手臂,纳闷地问:“见亲人就见亲人,需要这么严肃吗?难道你家里人不知道你和我结婚了?”
明明是十分相似的名字,毛泽全不明白妻子怎么就是不往那方面想,他担心再隐瞒下去,妻子将来发现真相少不了他好果子吃。当即眼一闭,直接把答案告诉她:“一个星期后,我们一家人去中南海见一见堂哥毛泽东吧!”
图|毛泽东
因为这是作为亲人的名字说出,毛泽全没有像平时一样喊毛主席,徐寄萍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量不自觉提高,询问道:“你说你堂哥是……是谁?毛……”
毛泽全连忙捂住她的嘴,提醒道:“你不要这么大声,这还是我们一家人的秘密呢!当心给人听见,我就白瞒了这么多年了。”
扯开他粗粝(lì)的手掌,徐寄萍仔细打量了丈夫一番,好似想要找出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可无论怎么看,丈夫还是老样子啊,平凡普通,脸上带着熟悉、令她安心的笑容。
不是她没有怀疑过毛泽全这个名字,而是丈夫和组织里所有同志一样生活和工作,听说过去也是和她一样从基层干起,慢慢晋升为干部。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在部队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特殊待遇,自然不觉得丈夫家里有什么特殊关系。
不过乍一听说这件事,徐寄萍还是很受冲击的,她故意瞪眼做出生气的样子,吓丈夫说:“我们结婚7年,你才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
毛泽全听了这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着急地握住妻子的手,用直白的语言,将他前半生的经历与想法细细讲给妻子听。
1909年,毛泽全出生于湖南省韶山乡韶源村,他与毛泽东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儿时,两人家里住得不远,彼此父母都有来往,关系较为亲密。
在毛泽全还是放牛娃时,毛泽东就已经在湖南学生运动中打出名头。因为年岁相差较大,那时毛泽全只是在亲戚口中听说堂兄的事迹,并没有实际接触过。
不过毛泽全在心里很崇拜这位堂兄,毕竟家附近能读书的人少之又少,而读书后能在外面打拼,还传出名声的孩子更是稀有。
毛泽全的家庭没有能力供他读书,但因为有这样一个堂兄在外面,他时常能够听见有人往村子里带消息,韶山乡关注的大部分都是毛泽东。听闻毛泽东的事迹,村子里的年轻人多多少少受到了触动。
1925年的一个普通清晨,毛泽全一如往常在山上放牛,坐在青葱翠绿的山间,他不由在脑海中幻想外面的世界。听说山外面都是城市,城市里都是房子,堂兄出门多年,在外面还能看见家乡的景色吗?
许是他想得入神,远处有人叫他也没有听见,直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才发现毛泽青就在自己身后。毛泽青抱怨道:“我喊你半天了,你想什么呢?应都不应一声!”毛泽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我刚想到三哥(毛泽东)了呢!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毛泽青眼神唰得就亮了起来,他大力捶了一下毛泽全的后背,道:“你小子神啊!一想到三哥,三哥就回来啦,改天让你多想想。”
“什么!三哥回家了?”毛泽全激动地跳了起来。少年人的精神总是来得飞快,在听说毛泽东已经到家后,赶忙狂奔去了他家,完全把家里的牛给忘在脑后。毛泽青哭笑不得,只好替毛泽全把活干了。
这次毛泽东回家,既是为了看望许久没见面的父母,也是为了动员家乡的父老乡亲参与到革命事业中,一起反抗封建地主的压迫,过上好日子。
毛泽全见到毛泽东时,他正坐在家中院子里,笑容满面地回答乡亲们提出的问题。毛泽东没有像私塾先生一样说些专业性强但让人听不懂的知识,而是用大白话讲出一些简单的道理,和大伙分享自己在外面的见识。
这些话就连没读过书、人生经验也少的毛泽全都能听懂,村子里的长辈们更是明白。毛泽全听见堂兄将自己的经历诙谐说出,但其中的凶险和困难却没有隐去,他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毛泽东虽语调轻松,却没有将革命事业美化,把所有的困难和美好都讲出来,绝不利用农民对外面情况不了解欺骗他们。毛泽东这份真诚深深打动了在场所有人,很多农民开始主动为农民运动做宣传,老百姓们就没有不对未来生活抱有美好期望的,一经鼓舞,韶山的农民运动就如燎原之火般越烧越烈。
毛泽东的领导能力在这次运动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许多韶山青年都在一旁见证他的成功,从此在心底萌生出加入革命的念头,毛泽全自然也不例外。
彼时毛泽全还年幼,没有能力立马追随堂兄。而后来大革命失败,毛泽东与家人告别,飞向更遥远的天地寻求希望,毛泽全则陷入了迷茫,空有一腔赤血却无处发挥。
期间,他也曾获得过一个小小的机会,本家有一个叔叔毛岱钟学问很好。国共合作时,毛岱钟受毛泽东推荐加入国民党,在国民党监察委员会工作。此人乐善好施,为人忠厚,家乡有很多年轻人都来南京投奔他。
毛泽全也跟着来到南京,在身边做了收发员,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对于外界知识很感兴趣。可惜好景不长,毛岱钟身体一直不好,1936年在南京病逝,去世时仅四十六岁。
毛岱钟为官清廉,从不与国民党军阀的腐败分子同流合污,加上经常救济周边贫困户,遗产并没有多少,他的身后事还是当初前往南京的韶山人凑钱帮忙打理的。
图|南京国民政府
叔叔不在了,其他几个同乡都打算回家,留在南京的毛泽全可以说是无依无靠。他的工作也在毛岱钟死后被收回,失去经济来源,无奈之下只好和同乡一起回去。
第一次尝试革命事业就经历挫败,毛泽全很受打击,但他没有放弃,常常打听外界的消息,寻找机会继续未完的事业,为革命发光发热。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毛泽全得到消息后,打算前往苏北地区参军。与家人告别时,得知毛泽青也有此想法,两兄弟一道踏上了前往延安的革命之旅。不久后,毛泽全、毛泽青抵达延安,由于没有隐瞒身份,组织派人安排他们与毛泽东见面,以解主席思乡之情。
夜晚的延安如沉睡的巨兽,在那光亮的窑洞里,毛泽东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他正打算提笔写点东西时,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三哥!我们来了!”这口音和主席可谓是一脉同出,想忘也忘不了。毛泽东将笔放下,惊喜回头,果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问道:“两位老弟怎么来了?也不先给我传个信!”
离开家乡太久,毛泽东看到家人难免有些感怀,这些年他有时间就往家里写信,但受时局限制,书信估计能送到的不多,更别提回信了。难得见到年轻的弟弟们,毛泽东牵着他们的手坐下,与他们唠起了家常,直到半夜才想起二人刚到延安,需要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们再去见堂兄,便看到毛泽东眉头皱起,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毛泽全他们连忙询问有什么可以为主席分忧的,毛泽东却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人不依不饶地追问,毛泽东才告诉他们:“有一个干部希望我能帮他的亲戚安排份好工作,可这个革命工作哪有什么好与坏之分。今天给他安排,明天就有别人找上门,日子长了组织的风气就歪了。”
毛泽青年纪轻,张口就说:“那就拒绝他们呗!都出来打仗了哪能搞特殊化。”毛泽东敲了下他的脑袋,道:“你这话轻巧,那干部亲人刚为抗战牺牲,要是直接拒绝难免不近人情。”
图|人民领袖毛泽东
对于这个问题,毛泽全便想到了一个办法:“直接拒绝的确不好说,但如果主席的亲人也都从基层做起,不搞特殊化,做个榜样的话,想必其他同志也是能够理解的吧。”毛泽青听了立马竖起大拇指,赞同道:“我们加入红军是为了奉献,要是想要安稳工作何必参军?”
毛泽东明白他们的意思,其实自己把这问题说出来,也是想听听兄弟们的想法,自家兄弟果然没让他失望,这次见面在笑声中结束。相聚十分短暂,随后他们兄弟便各奔东西。
毛泽全听从堂兄的建议进入延安党校学习,毕业后去了新四军岩寺兵站做指导员。他在基层当兵时,从不提起主席的名字,踏踏实实为党工作。
但由于名字太过相似,即使他不说,还是会有不少人怀疑自己的身份,明里暗里给照顾。在毛泽全眼里,同志给的这些好处,随时都可能成为堂兄被攻击的意外。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光环,他干脆在调任繁昌兵站时化名王勋,和其他士兵同吃同住,完全融入红军队伍。
在同志眼里,毛泽全就是个普通农民来参军。他踏实肯干,勤劳勇敢,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张家渡兵站站长,随后调任新四军供给部,又晋升为副部长。
也是同年,他与妻子徐寄萍共事相识,经过相处产生感情,之后的事徐寄萍也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毛泽全的功劳和努力,诸位将士们都看在眼里,若有人说他是关系户、走后门,反而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也是听到丈夫的身份后,徐寄萍感到震惊的原因,不过听完毛泽全的经历和隐姓埋名的理由,她心里残留的最后一点怒火也消失殆尽。拥有这样一个光明磊落、不贪慕虚名的丈夫,她为此感到无比自豪。
1952年秋,气候正是凉爽。毛泽东听闻有些来自韶山的同志转到北京工作,其中就有毛泽全一家人,许久不见老乡和亲人,决定一聚,尤其提醒毛泽全带上家人一起。
图|中南海旧照
到约定的日子,徐寄萍不由紧张起来,毛泽全笑着宽慰她几句,把三个孩子抱进车里,一家人缓缓进入了中南海。他们到时,毛泽东站在树下赏花,听见轿车的声响,连忙回头,就看见一个圆圆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他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走过去想抱抱孩子。
毛泽全的小女儿也不怕人,见有人要抱她,就张开手臂冲主席笑,周围人看见都乐得眯起了眼。毛泽全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和堂兄说:“三哥,你怎么在外面等?”“我想早点见见你们啊!这娃娃可真乖呐!”毛泽东一边逗孩子玩,一边回答他。
毛泽全也开心得很,将妻子和其他几个孩子推到前面,一一介绍。毛泽东看了看紧张的徐寄萍,幽默地打趣道:“弟媳,你紧张什么呀!该紧张的是我老弟才对。你说你一个上海有文化的姑娘,怎么就看上这五大三粗的泥巴坨子呢?”
徐寄萍第一次见到主席,紧张到说不出话,只好求助丈夫。毛泽全收到眼神,笑着接过话茬:“三哥,哪有你这样说弟弟的?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见堂弟一家人感情深厚,毛泽东点了点头,说:“的确不差,你们夫妻一个是工农分子,一个是革命知识分子,凑一起正好,我们党组织就是要工农干部知识化,知识分子工农化。”
主席的随和渐渐让徐寄萍放松下来,韶山的乡亲们慢慢都到了。毛泽全夫妻作为亲人,自然要帮主席接待客人,忙前忙后,关系也就亲近起来了。
晚饭期间,毛泽东细心注意到弟媳的精神不太好,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让泽全陪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徐寄萍摇摇头回答:“没什么问题,这是老毛病了,常常觉得头疼。”
毛泽东告诉她:“头疼很有可能是耳朵不太好,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耳朵。”
徐寄萍听进心里,去看了耳朵,果然身体好了许多。后来,有幸再次见到主席,他竟然一眼看出了徐寄萍的身体状况,笑着对她说:“你身体应该好多了吧,这就好!”
这件事徐寄萍记忆非常深刻,原本她认为毛主席是个厉害的伟人,可经历这件事后才明白,毛主席还是个非常仔细、关心他人的人。
因家里的传统习惯,毛泽全的几个孩子都受到了严格教导,纷纷投身于祖国建设事业当中,从不依靠家里长辈挣来的功勋。即使是最小的孩子去参军,选择去条件艰苦的新疆边区,父母也没有一个说要把他给换下来。
毛泽全的孩子在工作时,一如父亲当年,从不提家里名号。部门同事不知从哪打听到他们的身份,也都是十万个不相信,跑来问他们真假,几个孩子自然摇头不承认。
毛泽全走的那天阳光正好,洒在他脸上照耀出眼底无悔的光芒,他握着妻子徐寄萍的手,说:“老徐,你摸摸我的脸,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舍不得你和孩子们……”
丈夫离世后,徐寄萍也仿佛苍老了许多,几个孩子只能宽慰她,让她想开点。几天后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徐寄萍难忍悲伤崩溃大哭,孩子们也无法伪装坚强,流下了眼泪。
质朴与平凡才是老百姓本来的模样,为国家、社会工作的同志本就不该和老百姓划分界限,保留身上那股“普通”感,反而能更好为人民服务。
这就是毛泽全一生的信念,而这些信念他的孩子们都在坚持,无论是为国、为民艰苦奋斗,还是脚踏实地不弄虚作假,他们都完美继承了父亲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