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阳董生 60岁

在明府担任阴阳两届传报通话的差事

完事后再回到阳间

他常对人说

凡是少年多情

必定深陷销魂狱中

痛苦不堪

销魂狱就在人间

说得有板有眼好像和真的一样

同乡的周生

听了他的这番话大笑起来

曾经当面加以反驳

董生听了微微一笑

不和他争辩

只是说

你的名字正在这座监狱中

为什么取笑老夫

不出三年我的话就会应验

周生更是斥责他胡说八道

原来周生家境豪富

身边有很多年轻美貌的女子

又多次侠己取乐寻花问柳

周生把这些看成家常便饭

又大言不惭地说

人生只要担心没有富足的钱财

根本不用发愁弄不到家里

所以连妻子过世他也无动于衷

他曾写了一首绝句诗

花落何长简阙春

冬君岁岁住红尘

多情自有忘情处

漫把消魂说相人

讽刺董生所说是一派胡言

一年多之后

周生因为有事要到三吴游历

身边还带了两个小妾

朋友为他见行

董生也在坐

私下叮嘱周生说

你此行离消魂与不远

千万小心

周生听了彭佛大笑

又让两位小妾梳妆整齐出来见客

众人见了都赞不绝口

只有董生严肃地说

这种愚蠢的婢子

不仅痛苦时不能用来消魂

即使是快乐的时候也不足以消魂

我所说的消魂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一趟出门

过三年后回来

不拜我为师

我一定做你的学生

大家一听都觉得惊讶

周生更加不相信

就扬帆而去

才过了几天

周生在船上梦见有一人拿着文书给他看

周末该落到消魂狱中

速速把他捉拿过来

周生一觉醒来

心中觉得十分不祥

玉玉不欢

忽然玲玲知县发来请柬

要请周生

因为他闻名很响

所到之处有很多朋友

这位知县更是他的默腻之交

周生前去赴约

知县在圆亭摆下酒席

很是优雅

隔壁就是某巨商的住所

也有胎池

可以供游玩休憩

周生和知县坐在席间畅饮

酒没喝到一半

周生一时内疾

知县叫仆人领着他在墙角小便

忽然周生看到墙头伸出的珠丛上

挂着一条红巾

周生平时就喜爱风流

就拿东西将红巾挑了下来

打开一看

上面提着一却如梦令的词

词这样写道

增煞必逃墙外

更有柳棉无赖

阵日惹人愁

田径一春施债

梅袋梅袋都被风花愁坏

周生得到红巾洗出往外

品味了好酒红巾上的词

刚好知县叫仆人来看客人

周生连忙将红巾放入衣袖

也无心吃完酒席

借口肚子痛就回来了

到了船上

挑灯迎送

直到深更半夜也不停止

周生这时已迈入销魂雨的门槛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

周生准备前去拜访

只是不知道作词的人和商人是什么关系

不敢贸然前往

在进城向知县道谢的时候

遇见了一位熟人

一问

得知那位商人有一个女儿

十分喜爱五文浓墨

除此之外没有人会作词

周生听了后越发心痴身亡

一见到知县他就借口说

妾患了疾病不能立刻上路

求知县向商人致意

想借他的地方暂时安顿一下

知县正想挽留他

一听他提出要求暂时留下

非常高兴

立刻答应下来

周生又向商人投了铭帖

商人一直仰慕他的文明

高兴地接待了他

知县又从中观照

最后周生得以暂时借助缘中

周生于是离开船登上岸

不再往前行进

一进缘中

看到那地方极其宽敞

修竹绢绣、落花濒纷

和城市环境完全不同

亭台兼应布局非常漂亮

又显出高雅之人深长的意趣

周生住下之后感到十分惬意

但一直在担心那位商人的女儿

到底长得如何

虽然说听别人讲起

这个女子很漂亮而又未出嫁

但没法亲眼一看

那女子听说周生是有名的文士

心里爱才的念头很急切

就劝说她母亲去打听一下

周生身边两位小妾的情况

心有所图

哪里想到周生早已经预料到

每每借口外出

而实际上躲藏在房里

没过多久

那女子跟着母亲来了

周生偷偷看着

见她肥瘦适中

不失脂粉天生丽质

不仅和房内两位美人相比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使是周生生平所碰见的美人

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而且她姗姗来迟

亭亭玉丽

进入房内就香气吸人

坐在席子上就诛玉生辉

让人不得不为之心醉

又双眼含情默默容光幻发

她母亲问起两位小妾的年龄

一位回答说十九岁

女子笑着说

九十春光大过来赌

变成光儿春了

原来这位美人微微有点突发

另一位体态十分肥胖

回答说是十七岁

女子又笑着说

十五月圆

到了十七还没有销售吗

周生听了暗中不禁绝道

但心里又因为这事感到羞耻

又听到女子的母亲

在和两位小妾唠叨些家常

女子似乎在桌上翻越

看到有周生的诗集

用鸟语般的娇声细细形容起来

读到红梅一时

不由得慢声长引导

谁点罗福夜

浓知此地君

娇红一造酒

逆律压寒平

月静丹樱熟

霞亲雪辈春

不妨临玉照

更美龙头人

读到这里就用仙族敲地

人以为这位楚氏只是有些虚名

读了这诗倒真是名不虚传

心里非常欣赏

两位小妾拿出诗间求诗

女子也不推责

一转眼写成一首绝句

乍见年轻欲不如

丽华新雨太真据

只愁并盼花修罗

时非由来化尽虚

两位小妾也不了解诗意

高高兴兴地拜寿了

女子随后就起身

笑着和母亲离席

朝房内四周打两招

好一会儿才出门

好像十分不舍死的

周生见此情形更是山峰殿倒

从此把两位小妾看作是尘更图范

再也感受不到满足

一连几天不愿同床共寝

而眼中心中都恍恍惚惚有一位美人的身影

于是也不必什么闲

自己做媒

贸然跟知县说了这事

知县知道他妻子死后还没有续曲

而有关婚姻的文书又很难从官署发出

于是派人向商人讲了这番意思

商人很爱他的女儿

不想让她嫁给外乡人

而且周生的年纪又有些大

商人不愿把美丽的女儿嫁给他

这件事便没有谈成

过了三个月

周生相思成病

而商人又久久不答应婚事

周生已经被折磨得骨瘦如柴

知县规劝他

准备整理形状启程

忽然女子的表哥从北边来

他和周生是亲密的朋友

一见周生这副模样

大师已经说

兄想来豪放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周生就把原因直接了当说了

这人听了笑着说

哈哈

这是大好事

为什么还要如此犹豫

随后觐见商人夫妇

说周生的才华人品

在三处是首屈一指的

日后荣华富贵

妹妹也能占光

不能和这样的好女婿

十指交臂

商人听了

这才答应下来

那位表兄又反复开岛

众亲戚也不再有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就让这位表兄充当月牢

在十来天内

周生备下丰厚的聘礼

向女方求婚

商人一家都十分高兴

又过了一个多月

商人就选择了花园

作为女婿的居处

选定了几日举行婚礼

新婚之夜

女子一举一动

一贫一笑

都是周生没有见到过的

而整期间的娇羞和温柔

即使和美女西施

毛强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令人销魂的快乐境界

的确就像董生所说的那样

女子既因为自己有才

而喜欢才华横溢的人

又庆幸可以和才子相遇

逐渐熟悉了之后不再腼腆

两人有时一味在一起

填词连句

其中的风流情指无法说尽

而白天夫唱妇随

夜里情意缠绕的情调

就更不用多说了

女子生平喜欢写一些华词历句

即使是写一小令也艳丽动人

还有那些出自口中的灵语历言

常常很耐人寻味

她曾对周生说

夫妻恩恩爱爱

哪有不喜欢你唱我和的

又说

管夫人写的小词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就是这样分拆不开

周生喜欢她说的这些话

抄录之后贴在墙上日夜观赏

而女子的南乡子词

是吟诵自己定情的苦乐

词写道

未贯玉云香

小鹿心头推煞芒

饶是才郎多软款

汪洋

捐血提蚕装枕旁

几度窃疯狂

又觉贪欢别有常

玉软花庸沉石起

郎当

小布肩男倚向床

周生从此和女子情浓倚窃

难分难舍

也已安心置身于销魂玉中

没过几个月

周生前妻的叔叔

一条恶棍

因为侄女过世

周生不许通报

心里非常恨他

正巧道元某宫上任

查查属意中隐瞒伪发的事

周生前妻的叔叔就递上状子

控告周生有杀妻的罪名

又说周生家境富厚

本县官吏将会为他庇护

请求道元亲自审查

道元竟然批准

得知周生现在身处陵陵

便发文书到该县

要将周生逮捕审讯

周生虽然自己知道没有那回事

但好几百里的路程

自然是无法避免

脸上颇有别离的痛苦表情

当时艺人纷纷传说这件事

以为周生的事情是真的

商人夫妇俩悔恨交加

就对女婿冷眼相看

就连女子听到风声也感到十分恐惧

以为丈夫说不定一去不复返

心里很痛苦

临别前

在闺房设酒席为周生减刑

郎君要走了

莫须有的罪名我猜想

很难加在无辜者的头上

但人多寇杂

三人成虎

物假成真

容易让人怀疑

你务必小心

如今你上路之日

就是我凝望之时

望穿双眼

别愁离序又像一团乱麻

我本来体弱多病

现在又添着许多愁序

担心你回番难来

我会等不及侍候你了

怎能不令人伤心

说着

泪流满面

周生也不禁神色黯然

勉强安慰了几句

女子以一却踏杀行词作为赠别

悲愁痛苦之中

两人都记不得词到底说了些什么

周生于是动身

支线非常厚道

为周生准备好了传之

又写信托付道员

尽了东道主的情愤

只是周生并没有把暗示放在心里

只是满怀离愁

一路上江草漆漆

时常淫出伤感的诗句

山云色色

很难忘记和女子分离的痛苦

面对路途中的山山水水

更增添了心头的愁序

到了那里

道员正巧因公外出

等了一个多月才对治公堂

口供中又涉及许多人

来回传缓取证浪费了很多时间

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案子才了结

控告者虽然得了重罪

但周生也费尽心神

一场官司还能水落池出

唯有儿女之间的感情纠葛

很难摆脱

而且周生多次接到女子的来信

说已经是卧病在床

更是心急如焚

等到定了案

船只早已停候在江边

就赶紧启程

几天之后抵达邻邻

周生直奔岳父家

幸好妻子没出什么事

但已是憔悴缠弱

就好像一朵即将枯萎的鲜花

两人一见面就握住手

流着泪面对面

非常凄冲

原来女子自从周生走后

才过了两个月

就因为忧伤而病莫缠身

如今听说周生回来

病才稍见好转

于是硬撑着从床上起来

拖着病体迎接

但实际上疾病在身

难以恢复

病魔并没有完全消退

悲伤褪去

心生欢喜

女子精神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这才诉说她思念的痛苦和得病的原因

周生被女子的深情所感动

更加爱恋她

夫妻团圆之后

认为往后用不着担心什么了

不到两天

女子因一件事情对婢女发火

要亲手打她

那位婢女原本就不想再见她

要亲手打她

那位婢女原本就愚笨凶悍

用手将女子推倒在地

女子胸口憋住了气

说不出话来

周生碰巧外出

山边两位小妾和重婢女

看到这种情形都大吃一惊

围在一起抢救女子

商人夫妇听说后

勃然大怒

把婢女痛打了一顿

转卖给别人

女子虽说已经醒了过来

但精神唯靡

救病又复发了

病情加重

一连十多天竟然不能出闺房一步

尽管她身有重病

每天清晨却必定挣扎着起床

刻意装饰打扮

让人看上去不觉得她有病

只是形体日渐消瘦

病态之中反倒增添了几分五昧

每当黄昏黑夜时分

言语中每每在祝福身后丧事

而情爱眷恋口中说着舍不得周生

长须短叹

感慨自身搏命

这是枕边相伴的人

怎么可能不为之消昏于死呢

周生于是四处奔走寻医求药

想要救女子一命

又终日求神摆佛

一可也不停止

甚至于才谨规防

常常眼泪滞流

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

也全然没有笑容

女子越是爱恋周生

周生越是不忍心女子受折磨

两情百般缠绵悱测难以形容

一天晚上

女子从梦中惊醒

流着眼泪对周生说

我不能再侍候你了

刚才梦见你折了一束花

花瓣纷纷落下

我问你

你看着我笑笑

这是不祥之兆

周生这时已经捕过鸡胸

知道女子不行了

姑且勉强安慰一会儿

姑且勉强安慰一会儿

女子一整夜都郁郁不乐

第二天起来

叫婢女取来卷布

对着镜子画自己的像

她叹息了对周生说

女为悦己者容

你真的喜欢我的画

请欣赏一下我死后的容貌

说着两人都哭了起来

女子画好像

呼吸急促起来

竟然还来不及放下笔就咽了气

周生悲痛欲绝

连站都站不住了

幸好身边有两位小妾将她扶住坐下

周生失声痛哭

到了中午还哭个不停

两位小妾办理丧事

商人夫妇早已经豪讨大哭走了进来

一时间

满目悲惨的景象令人伤心

觉得贺丽原题都难以形容当时悲痛的豪哭声

女子入殓之后

周生呆呆的坐着

不说不笑

只是吟诵诗经中

莫说我话难作数两句诗

这时知县还在任上

知道周生很伤心

劝商人赶紧让女婿回去

商人千方百计的劝谓

周生才答应

载着女子的灵酒回去

商人夫妇送周生到岸边

屋业者握着手

悲痛万分

经过三个时辰才分开

周生在船中举目无欢

吃饭睡觉都在灵酒之旁

感叹死者无法回生

又恨梦中不能相见

两位小妾虽然在身边事后

但周生早已把他们看作令人厌恶的愤怒

眼下痛苦之余

看小妾稍不顺心就大大出手

丝毫没有爱怜之意

到了本意

周生把女子灵酒置放在庙中

拜见仙灵

然后葬在祖坟的旁边

周生到了女子的墓穴旁

竟昏死过去

很久才苏醒过来

回到家里

他把女子的遗像供在一个房间里

对着遗像痛哭流涕

从早到晚不肯离开

亲戚都来说理劝他

周生只是回答说

家人难再得

这时周生已经显得受苦了

只剩一口气了

家人担忧极了

忽然有一天

董生寄来了信

打开一看

没有一点寒暄客套的话

只是写着

肖魂玉三个大字

周生猛然醒悟

像是听到尘中敲响一样

联盟传命驾车前去拜访董生

一见面

周生就拜倒在地

表示愿意做董生的门侠弟子

董生大笑着扶他起来坐下

你本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要如此谦恭

周生于是一五一十地说出事情的经过

并对他指点迷津的恩德表示感谢

董生叹息着说

这就是所谓的肖魂玉

你既然侥幸地逃脱出来了

为何又想再进去呢

周生渐渐明白过来

董生和他喝了一整天的酒

又说又笑

回到家后

周生就撤去女子的遗像

把妾室所生的两个儿子托付给他的堂兄

又把仲妾全数打发走

自己也去某次出家当了和尚

大彻大悟

别人问他

他就回答说

圣慈残魂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后来董生年解七时

一一告别临离

说是明王知道他年迈体衰

叫他在明府负责处理文书

于是无病而死

过了十年

周生也去世了

肖魂与之名

至今还未当作告诫的间界

但女子所作的诗词

好事者将他们刻印了出来

又干起肖魂的事

外史士说

人一生中不可能不发生一点事

所以也就不可能不发生一点事

所以也就不可能不发生感情上的纠葛

这是之所以设置肖魂玉的原因

因此不仅仅是娇妹的女子出现在身边

容易使人神魂颠倒

心愿已满

为南普之花断肠

为北芒治流悲伤

像周生这样的

处处都是

联系其他方面的诗来看

北山的诗写成

则孝子魂肖

西河丧明则慈父魂肖

东征三年则兄弟魂肖

南枝一季则朋友魂肖

至于乌山提缘横阳归雁

也足够是世关之魂消散

山风拂面海月惊心

足以消行旅之魂

又哪里只是阳关三叠合买一生

而叫人惊心动魄呢

然而如果得到文中女子这样的人作为妻子

即使未知消魂

也确实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只是董生饶舌多嘴

周生物听

竟使鸳鸯肿连理术

不能重显天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