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儿，为了你姐姐的前程，就委屈你了。”

娘要将我卖给人牙子，只是为了给姐姐凑学琴的银子。

打小我便知道，姐姐生得美，是要入宫的。

之后，我看着犯了大罪的姐姐，轻描淡写地对皇上说：“将她逐出宫去吧。”

“朕都依你。”

“阿蘅，你入王府多久了？”

凌王拉着我的手，声音似和风细雨，浸润我的心。

“回殿下，三年了。”

“这么久了啊，本王倒是有些不舍。可惜，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点点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叫岳蘅，是凌王三年前，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

想到那个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娘对我说：“蘅儿，为了你姐姐的前程，就委屈你先去几年，娘一定会接你回来。”

娘将我卖给人牙子，换得五两白银。

目的便是，给姐姐岳泠交学琴的费用。

打小我便知道，姐姐比我金贵，她生得好看，将来是要入宫的。

就连她将我推入池塘，爹娘也只会关心她有没有事。

那个时候我懵懵懂懂，就跟着人牙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知为何，我就被凌王看上，买了回来。

从此供我好吃好喝，还花费很多心血教我学习琴棋书画。

他教得十分用心，仿佛雕琢一件艺术品。

我时常觉得他看着我笑，但是眼里却没有我。

好像是透过我，在看着另一个人。

入了王府，我也改了姓，跟随凌王母家姓云。

云蘅。

“云小姐，明日大选的事宜都准备好了，您安心即可。”

丫鬟翠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辛苦了”。

凌王要送我入宫，做他的眼，他的耳。

听说，陛下早已忌惮凌王，如今只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会为他做好一切。

大选这日，我在宫门口遇到一个熟人。

“你凭什么可以坐着轿撵入宫？”

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岳泠？

她确实是美的，但她的言行举止配不上她的那张脸。

举手投足，皆有刻意模仿出来的做作痕迹。

这三年我也是养尊处优，保养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如一把干柴。

“呵。”我冲她冷笑一声，便示意轿子继续走。

凭什么？就凭我如今的身份，是云侍郎的嫡次女。

“臣女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一排排秀女，站在陛下面前。

陛下身边的皇后娘娘，仪态端庄，脸上也是得体的笑容。

一个个走上前去，让皇上和皇后查验。

到岳泠时，她挑衅地看我一眼，然后自信地走上前去。

“臣女岳泠，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你便是丞相推荐的？果然是娇艳欲滴，美若牡丹，封昭贵人。”

陛下如此一夸，我心里默默念道：“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一举成贵人，她是越级晋封。

接着便是我。

“臣户部侍郎之女云蘅，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

在我抬起头的瞬间，皇上表情微怔，有瞬间的震惊。

他和凌王不同，凌王永远是微笑着，但很疏离。

而陛下，眉眼间皆是舒朗，干干净净。

皇后娘娘看到我的脸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皇上盯着我，问道。

“臣女，云蘅。”我如实回答。

“好，朕封你云贵人，赐居望月殿。”

我很疑惑，别的都是内务府安排宫殿，怎的皇上亲自给我赐居？

接着，我便看到一旁岳泠恶毒的眼神，刚刚的得意丝毫不见。

别着急，咱们以后慢慢来。

可是一连好多日，陛下都未曾召幸我，而是去了岳泠的依兰殿。

依兰殿夜夜笙歌，琴声不断。

我便在望月殿里静静看书，都是前主人留下来的一些话本子。

倒也是有趣。

“娘娘，奴婢听说这上一任主子，也曾得陛下宠爱，但她却妄想谋害陛下，被赐死了。”

翠兰向我说着她打听来的故事，但此事在宫中是禁忌，不可提及。

这望月殿虽然没有金碧辉煌，但每个摆件都是独具特色，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

足可见她是很得盛宠。

入夜，月凉如水。

陛下却突然赶来，令我措手不及。

“月儿，是你吗？”

陛下身上一股酒气，跌跌撞撞地抚摸上我的脸，指尖微寒。

“臣妾云蘅，云贵人。”我回答道。

“你不是她，她早就死了。”皇上后退几步，疯疯癫癫地笑道。

不曾想，明明白日里那么威武的陛下，怎么喝醉了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还有，这个她，到底是谁？

当夜，陛下便召我侍寝。

第二日一早，翠兰伺候我梳洗。

“娘娘，昨夜您终于侍寝了！可是不知为何，没有调养汤送来？”

我知道，她说的调养汤，便是陛下每次召幸完妃嫔，皆会赐一碗的东西。

调养身体，利于有孕。

“哪里是什么调养汤。”我笑道。

这宫里，多的是秘密和手段，那些见不得人的，藏在角落里的阴影，皆会慢慢吞噬人心。

白日，我刚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她便对我说：“云贵人侍寝，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臣妾的本分。”

在我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对我说：“你可知道，已故的云妃？”

什么云妃？

我狐疑地转过身，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便告辞离开了。

“翠兰，你去查一查这云妃。”

总觉得，皇后话里有话。

这几日，皇上又不来我这里了，仿佛那一晚，只是个梦。

昭贵人夜夜侍寝，什么金银珠宝、调养药坐胎药一碗碗送进依兰殿。

与我而言，根本没什么要紧的。

因为皇上召我侍寝的那晚，根本没有临幸。

而是要我跪在地上，手抄望月殿里前任主人留下的书卷。

大都是《女则》《女训》之类，一跪便是到清晨。

所以，陛下根本不需要赐我调养汤。

“娘娘，这云妃是宫里头的禁忌，谁也不愿意多提。不过奴婢打听到，云妃本名云月，生前所居……望月殿。”

听着翠兰的禀告，我愣了愣。

望月殿……望的便是云月？

既然陛下如此宠爱她，她为何要谋害陛下？

一切的一切，凌王此前从未告诉过我。

直到，这晚。

我正准备出去见凌王，却看到喝得烂醉的陛下，在游荡。

我看着他走去的方向，是偏远的冷宫。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我抬脚悄悄跟上。

“朕来看你了。”

我透过窗户纸看到，冷宫的大殿里，有一个被铁链绑着，血肉模糊的人。

陛下伸手抚摸着她已经布满血痂和疤痕的脸，动作很温柔。

“月儿。”

我听到他轻轻呼唤着。

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我感觉身体都在颤抖。

云月？

不是说云妃已经死了吗？陛下为何将她关在这里？

此刻的云妃已经不能称为人，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嘴里呜咽呜咽的，我这才看清，她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问，凌王怎么样了？他好得很。若是他知道你此刻成了这副模样，还会不会喜欢你？”

回到望月楼，我还是心有余悸。

皇上为何那样问云妃？云妃和凌王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感觉我头脑涨得疼。

这几日昭贵人十分嚣张，出行都是八抬大轿。

“这不是云贵人？”

她坐在轿子上痴痴一笑，看着路旁站着的我。

我这才看到，她的腹部微微隆起。

“你有孕了？”

她轻轻抚摸肚子，叹息一声：“还没来得及告诉妹妹，本宫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在她的辇轿路过我身侧时，后方一个太监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抱歉，娘娘恕罪。”

太监低着头，浑厚的声音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没事。”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我看到了我要找的人。

翩翩君子，白衣如袂。

“殿下。”我轻唤一声。

他转过头来，眼里一闪而逝的希冀，随即又消失了。

“蘅儿，我今日入宫朝拜，这才得空见你一面。”

“殿下可知道，望月殿的云妃娘娘？”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问道。

“知道。”

“殿下送我入宫，可是因为，我长得与她有八分相似？”

没错，我在望月殿的一层暗格里，看到了陛下手绘的肖像图。

美人含笑，美目盼兮。

从他这里，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云妃本是陛下极其爱重的，但后来陛下才知道，她进宫前便有了情郎，与其私定终身。

陛下本想赐死情郎，换得云妃的回心转意。

不曾想云妃忤逆陛下，也要与情郎生死相依。

后来的故事，便是陛下一怒，世人只知她被处死，却不知她日日夜夜在冷宫备受折磨。

“殿下可知，云妃娘娘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

得知云妃还活着，凌王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惊讶。

许久，他叹息一声，说道：“之后本王会派人告诉你，如何救她。”

“她是个好女孩，于本王有恩，蘅儿，帮本王助她离开。”

我点头答应了。

“陛下，臣妾给您煮了一碗莲子羹。”

皇上看着我递来的莲子羹，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谁告诉你，朕喜欢莲子羹的？”

我回答：“回陛下，臣妾问了太医，陛下心火旺盛，急易攻心。莲子羹，有助于降火。”

其实我骗了他，这是凌王告诉我的。

有助于讨好陛下，在他这里过得好一些。

“云贵人有心了，必须得赏。那便赏你，今夜侍寝。”

直到身体传来异样的疼痛，我才回过神来。

这次，是真的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