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芳的口述：

今天星期天，昨晚嫂子打电话给我，让我今天早点回家，说兄弟姐妹聚一聚，让我早点收拾厨房，做些好菜，这节日也收尾了。

我从院子里扛了一袋玉米，母亲在家里喂了几只鸡，都是去地里捡些菜叶，玉米喂鸡。母亲老是说我种地不行，别人的玉米新鲜的时候10块钱三根，我种的玉米老了，喂鸡都嫌长得不好。

从小到大，我是一直被嫌弃的那个。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和妹妹都是大学毕业，哥哥在省城工作，娶了省城的一个大学同学，妹妹在外省的省城工作定居，嫁的也是大学同学。

哥哥和妹妹各自都买了两套房子。

而我呢，小时候不爱读书，不爱写作业，小学一年级读了三个，实在读不下去了，就下地干活。捕鱼逮虾，给家里打牙祭。

后来表姐生了一个儿子，我去照顾她的月子，帮她带孩子，那时我才12岁，把外甥带到了小学，可以自己来回上学，我就回家了。

给表姐带孩子时，表姐每个月给我100元，我每个月底大包小包回家，还有100块给父母，父母就给哥哥妹妹交了学费。

哥哥上大学，妹妹上初中，我出去打工，流水线上焊线路板，烙铁点锡条时，总是熏得我眼痛，后来眼睛模糊看不见，就回家种地了。

这时的哥哥大学已毕业，在省城一个室友的父亲的公司里上班，收入不低，他接过给妹妹上学的费用。

而我在家相亲找对象，谈好了一个对象，油腔滑调，家里有一个弟弟，婆婆很强势，还没有定亲，离家30里，家里有两间两层的自建房。

本来是到春节，哥哥从省城回来把把关再定亲。

没想到那个对象天天缠着我，要和我生米煮成熟饭，我不愿意，还打了我，我没敢跟父母说，父母虽然看好这个对象，但我们没定亲，就不能越过雷池。

我还没定亲，收到了哥哥的电话，哥哥在省城谈了一个对象，同一个公司的同事，要父母过去商量婚事，自己谈的，嫂子说不要房也不要彩礼，说这些都可以自己挣过来。

妹妹读书，读到哪里，哥哥和嫂子就供到哪里。

父母哪有不愿意啊，就是想着儿子不在眼前生活，女儿以后要出嫁，老了有些不方便。

我正烦着对象，得知哥哥娶的嫂子是外地人，只要不是本县的都叫外地人。

我心里一喜，马上跟父母说，哥哥以后在省城生活多些，妹妹读书读得好，也会展翅高飞，我嫁到30里外，这父母眼前就没有人了，这不行啊。

反正我还没定亲，这男孩我不喜欢，不想继续交往了，我想找个离家近的，走路五六分钟到的那种，娘家有事可以招之即来。

父母想了想，既然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那个男孩又不上班干活，天天流里流气，他们也看不上眼，就分了。

媒人给介绍了邻村的小应，小应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婆媳关系也不错，我就同意了。

小应是家里的老小，公公婆婆很宠爱小应。小应以前出去打工，也是焊接，眼睛看不清了，就回来在家里种田。

我们一拍即合啊。我也喜欢种田，他也喜欢种田，我们就一起摸鱼逮虾，我们不向往着打工挣钱，我们就在田地里跑着快乐。

小应给了我2000块钱彩礼。我是毫不客气地收下来了，因为这2000块钱也不多，我收下来给妹妹当学费。

我结婚的时候，嫂子怀孕了就没有回来。哥哥过来背着我出嫁，母亲也没有备什么嫁妆，因为家里让哥哥妹妹读书花了很多钱，哥哥毕业后挣的钱都用来还债。债还没还清，又自己谈了对象。

母亲套了五床棉花被，买了两个红色的热水瓶，一套碗筷。表姐给我买了一个电视机，一辆自行车，我觉得这些当嫁妆足够了。

没想到嫂子生了侄女，第一次回老家过年。闲聊时，我说收了小应的2000块钱彩礼，是给妹妹读书了。

嫂子听了很难过，她说：我和你的哥哥自己谈的没有彩礼也没有嫁妆，是因为我的父母不支持我们两人结婚，你都是嫁在隔壁村。以后娘家的事情你多跑腿，你都没有嫁妆。

我生了儿子，满月了，摆了一桌酒，娘家要送东西过来。

嫂子过来了。嫂子挑了六样过来，六样里有一个2000元的红包，还有一对黄金小手镯，还有鱼，蛋，素面，香菇。还有盒篮，尿布桶。

我笑着问嫂子，你从哪里借到这些盒篮？这些一般是人家的嫁妆不外借。

嫂子说：专门买过来给你，那年你结婚，我怀孕就没过来，也不知道公公婆婆没给你准备嫁妆。现在就在外甥满月这个机会给你送过来。

我听了很感动，这些东西都是嫂子花的钱。我知道他们在省城还是租的房子。还有妹妹上大学都是哥哥嫂子花的钱，因为我的母亲去给嫂子带侄女去了。

嫂子对我的母亲说：你带我的女儿，我培养你的女儿上大学。

我的婆婆说：你的嫂子是个讲究人，有心人。你的父母眼前都没子女在身边。你有空多跑跑娘家。

我对娘家本来就是义不容辞。加上婆婆这句话，我感觉回娘家更是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妹妹大学毕业后，在她那个大学所在的省城结婚了，妹妹是远嫁了，哥哥给妹妹拿了10万块钱做嫁妆，妹妹就将这十万块钱和妹夫一起凑了一笔钱，在省城首付了一套房子。

妹妹都有房子了，但是哥哥还是没有房子，他们还是在这个省城租房子。

每次哥哥嫂子回家的时候，我都会马上到，回到家里给他们炒菜做饭。因为嫂子厨艺不行，哥哥做的饭勉强能吃饱，而是不能吃得香。

每一个春节的时候，我每天就像上班一样，在娘家炒菜做饭，菜都是父母，每个春节，哥哥他们一到家就先给父母拿一万块钱，让他们过年花。

父母在家里就种些菜，也养些鸡。村庄的地都包给种粮大户。他们平时也不种地，都是过来给我帮忙种地，我们也包了很多地，自己种。

哥哥和嫂子的工作越来越好，待遇越来越高，收入也越来越高。

哥哥就在老家盖起了楼房，让父母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父母虽然住着楼房，但是他们在楼房的后面还是开辟了一块地，用来种菜，养鸡。

哥哥他们抓住了机遇，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添了二胎，又买了一套房子，用来出租，租金用来还房贷。

妹妹也是，在二胎出生后，也买了第二套房子，也是贷了款。

他们不管买哪一套房子都没有向我借过钱，因为我也没钱。我和老公都是在农村里生活，都是今天挣了分钱，今天就把它花了，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老公还常常出去钓鱼，钓过来的鱼给公公婆婆吃，也给我娘家父母吃。

后来村里人都盖起楼房，我们也借钱，把我们的瓦房推平了，盖了三间三层楼，卫生间连个马桶也舍不得安装，直接弄个下水道，冲水。

我想着我们这个房子盖起来就给儿子结婚用。我想我家是农村，就找个农村的女孩就可以。

没想到儿子大学毕业后谈了一个对象是县城，家里有一个弟弟。亲家说现在农村娶媳妇也都是在县城买房子，县城房子也不贵，40到60万可以买到一套全款的房子。

人家说两口子自己谈的，也不要彩礼。但是要有一套房子，希望有个保障，不管这房子的名字是谁的，只要给他们住就行。

我可发愁了，我和老公在地里干活，去掉化肥钱，农药钱，每年都是忙忙碌碌，只混个糊口，哪有钱剩下来，更不用说买房子了。

我跟父母谈过，父母说也没办法，他们身体也不好。老公的大哥说他能借给我们十万块钱，可十万块钱能起什么作用啊？

我也不好意思问哥哥，也不好意思问妹妹，这些年父母身体不好，做手术什么全部是哥哥出的钱。我和老公只是出个力，在医院里陪护着父母，我和老公在医院里吃饭的钱也都是哥哥出。

但是我也想给儿子一套房子啊。现在的房价又不贵，60万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套房子了。比以前一套房子要80万或者100万，便宜多了。

可是我好为难啊。

这次国庆节哥哥他们放了七天假，儿子去省城舅舅那里玩了3天，他们今天回老家来。

嫂子叫我们早点过去，无非是炒菜做饭，所有的菜都是父母已经买好了，妹妹一家四口是3号就过来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早早地过去。虽然以前我都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母亲做手术后在家静养，我在母亲榻前睡了一个月。

但是这次我就有点忸怩不安，因为我听儿子说已经跟他的舅舅说过他要在县城买房子结婚的事情。

我想既然儿子开口要借钱了，如果哥哥没钱借给我们，是不是很尴尬？

正在犹豫之间，嫂子打电话过来说：你早点过来呀。等你来做饭呢？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随手就在院子里扛起一袋玉米。这次大家都回来了，我总不能空手回娘家吧。

到了娘家的院子里，父亲马上把我的玉米从三蹦子上接过去，母亲说：来了，等你做菜呢？

这时哥哥跟我的儿子说：那个小区的房子你对象满意吗？如果满意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去看，把那个合同签了。现在装修装修，明年五一的时候结婚，刚好可以住进去。

儿子说：那叫你太破费了。我以后挣到钱了，我会还给你。

哥哥在那里笑了，道：有这个心就行了。你的母亲天天照顾姥姥姥爷，这不是钱啊？如果你的母亲不愿意照顾两老，请保姆照顾的话，一年没有十万啊是请不了的。这都20来年了，我们在省城都是帮不上忙，你这房子的忙还是可以帮。

我正在剥虾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择菜，妹妹在煎牛肉，母亲在洗菜。

母亲在那里说：哎呀，也摊上你们有个好嫂子。外甥结婚买房的事情都给你解决了。

我听到小应在那里说：哥，这不行，60万呢？这房子60万不是600块钱的东西，说送就送啊。

哥哥：近来，我刚好入账了一笔60万。天意让我给外甥买房子。你就不要拒绝了。如果你拒绝，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两个人照顾父母呢？

原来前天，哥哥带着我的儿子去县城给儿子挑了一个房子，60万，与儿子的女友家是在隔壁小区，女方很满意那个房子。

哥哥说明天带儿子去签合同。

我泪流满面了，不管怎么样，矫情的话都不说，我很感激哥哥给我的儿子送了一套房子。

事不出，不知谁近谁远，原来亲情的力量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