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确实不容易说清楚。特别是面对亲情，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切都得从去年冬天说起。那是个寒冷的下午，天灰蒙蒙的，风刮得屋檐下的木牌子直响。我坐在医院的病房里，老伴躺在床上，输液瓶里的药水缓缓滴落。医生说他病情危重，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我握着老伴的手，心里想着很多事。我们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从年轻时一起南下打工，到后来回村里种地，日子虽然苦，但有他在，我总觉得踏实。可如今，看着他枯槁的脸，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妈，哥还没来吗?”闺女小丽推门进来，拎着一袋刚买的水果。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隔壁村的小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自从知道她爸住院，她每天下了班就往这边赶，忙前忙后，连家都顾不上了。

我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她放下东西，皱起眉头：“今天都第三天了，哥怎么连个面儿都没露?”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其实，儿子小强前几天倒是接过我电话，但他说公司正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我理解他，毕竟他现在在城里工作，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可不管怎么理解，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这可是他爸啊，病成这样，怎么也该回来看一眼吧?

小丽看我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妈，我不怕你生气，哥这几年对咱们家可真是越来越冷淡了。每次都是我和小王过来照顾你们，哥呢?电话都不打一个!”

我苦笑一下：“别这么说，毕竟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小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削着苹果。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但我这个当妈的，能怎么办呢?儿子从小被我们宠着，后来考上大学去了城里，日子过得比我们村里人好，渐渐的，也就少了往来。每次我打电话，他总说工作忙，回不来。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逼他。

然而，老伴的病越来越重，医生已经多次提醒我做好最坏的准备。我心里清楚，可能他这次真的撑不过去了。那天夜里，我守在病床边，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第二天一早，闺女又来了，她一进门就问：“妈，哥还是没来?”

我点点头，心里也有些发酸。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儿子不来，我也不能强求。正当我俩说话时，医生突然走进来，说老伴情况不好，得赶紧转到重症监护室。我心里一紧，忙不迭地跟着医生办理手续，闺女也跟在我身边，帮我忙前忙后。

那几天，我几乎没怎么合眼，心里一直揪着。老伴这一生不容易，年轻时为了家里，什么苦都受过。现在他老了，不该是这样离开的。可无论我怎么想，病情总是无情的。医生已经明确告诉我，老伴活下来的机会不大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儿子还是没能赶回来。我也不再打电话催他，只是每天守在病房门口，心里默念着老伴能挺过去。

几天后，老伴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些，但依然没有脱离危险。我和闺女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告诉儿子病情恶化的事，免得他心里有负担。虽然他没回来，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挂念着这个家的。

就在这时候，村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我们的房子被列入了拆迁计划，补偿款已经打到村委会账上了。我和老伴的名字在拆迁名单上，补偿金额高达160万。这个消息一传开，村里人都炸开了锅。毕竟，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闺女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问我打算怎么分这笔钱。

“妈，这钱怎么说也得公平分配。你和爸辛苦了一辈子，这钱是你们应得的。但哥那边，我觉得你得慎重考虑，他这些年都没怎么照顾你们，连爸病成这样都不来，凭什么他还能分一大半?”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儿子这些年确实对我们疏远了很多，但毕竟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做到不管不顾呢?可闺女的话也有道理，她和小王这些年一直陪在我和老伴身边，照顾我们，帮我们操心。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闺女的手：“小丽，妈知道你为我们操了很多心，这笔钱，妈会分你一半。剩下的，妈还是留给你哥一部分，毕竟他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80万给你们，80万给你哥，你看行不行?”

闺女听了，虽然脸上还有些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妈，我没别的意思，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

我点点头，心里却依然有些沉重。钱这种东西，说到底是身外之物，可它却能把人心撕扯得七零八落。我不知道儿子以后会不会后悔没能在他爸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但我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永远不会放下他。

几天后，老伴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最终还是无力回天。他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坐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泪水早已流干。

儿子最终还是没能赶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老伴已经入土为安了。

他站在坟前，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