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爸妈妈冲动下的爱情结晶,其实包括我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1981年8月,爷爷奶奶在清晨六点打扫马路时,他们在一所大学的侧门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我妈妈在小抱被里留言她刚毕业工作无法哺育我长大,求好心人收养我。我略微懂事后总问爷爷奶奶为什么别人有爸爸妈妈,而我却只有爷爷奶奶和姑姑而已。爷爷奶奶都是小学没毕业的环卫工人,姑姑是一家工厂的车间生产工,他们都非常善良更不擅长撒谎骗人。他们直接告诉我,我是他们在打扫马路卫生时在一所大学的校门口捡回来的,当初他们为了给我上户口还折腾了好久,在那个年代年近五十岁的人,还给一个婴儿当养父母他们感觉不太妥当,让姑姑当我妈妈,她才21岁又还没结婚,爷爷奶奶担心姑姑名下有个养子不好嫁人。最后他们认我当孙子才顺利上了户口。小时候由于怕黑、怕一个人睡,我几乎天天跟着爷爷奶奶凌晨四点左右就岀门扫路,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因为爷爷奶奶的收入不高,我没上过幼稚园,在5岁时直接上了小学。爷爷奶奶看了我妈妈在小抱被里的留言深信我父母肯定是大学生,所以他们对我读书都非常期待。由于没有上过幼稚园,在简单计算、拼音方面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经常被老师批评和责罚,我还是非常感谢老师当初耐心的一遍又一遍教我,当期末考试我捧回第一张三好学生奖状时,爷爷奶奶逢人就炫耀,奶奶破天荒的去专门买了三个大鸭蛋回来煎给我吃,姑姑看着馋得不行就抢走了一个还被奶奶唠叨了无数年。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都是整个环卫体系读书最厉害的一个,三好学生奖状贴满了只有30个平方不到的筒子楼两面墙壁。姑姑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被迫嫁给了一个大她10岁的离异建筑工人,姑父长得很粗犷嗜酒如命,因为他爸爸是市环卫局的主要领导,完全不把我爷爷奶奶看在眼里。我姑姑除了长相甜美外,在他们家毫无地位可言,姑姑怀孕两次都被姑父酒后失德打得流了产最后伤了身,导致姑姑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小孩。
孩提时的我既不会吵架更不善长打架,由于经常被孩子王们当街骂野种,是有妈养无爹教的傻瓜。虽然我个子比较瘦弱但在忍无可忍时也是经常跟他们干架,单拳永远扛不住七拳八脚,所以披红挂彩的永远是我。所有人都知道打架的根源不是我的错,但是因为爷爷奶奶姑姑都老实好说话,这些孩子王们的家长都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每当如此,爷爷奶奶即便再心疼我,都会当着对方家长的面用棍子抽打我一顿,然后逼我给对方道歉。我的小学、初中生涯是在愤慨中度过的,我在心里狠狠的对天发誓,我将来一定会报仇。
我通过努力,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慢慢的与环卫工宿舍小区渐行渐远,为了忘记曾经的不快我甚至极少回家,都是爷爷爷奶奶到学校看我,给我带吃的来。高二我进入了理科重点班,早已退休的爷爷奶奶为了给我挣补课费,用人力三轮车去贩卖蜂窝煤,在一个雨天的偏远路段发生了交通意外,爷爷奶奶再也没有醒来。没有人证更无从寻找肇事者,可怜我那善良、老实了一辈子的爷爷奶奶再也看不到我考大学、上大学了。爷爷奶奶发生意外后,我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颓废了一段时间。被姑姑哭着一顿踢打我才重新振作了起来,姑姑说,虽然爷爷奶奶不在了,但还有她在,只要她活着就不会让这个家垮掉。姑姑让我安心读书,不要想学费、伙食费的事,一切有她。让我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实现爷爷奶奶生前的愿望。
我知道姑父他们一家的为人,若让他们知道姑姑偷偷资助我读书,肯定会千方百计刁难我姑姑,所以我在学校极其节省。高中最后一年半时间,我除了在教室就是在宿舍,我因为交不起补课费被班主任批评了无数次甚至被任课老师赶岀教室,好在一个学霸舍友不嫌弃我穷,我被赶岀教室落下的课程,这个舍友都会给我重新讲一遍。因为他的基础非常好,老师一讲就通甚至能举一反三,所以他长期霸着全校理科第一名的交椅。97年他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他爷爷当时是我们省最大的父母官。
97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如愿的考上了位于上海的一所著名重点大学(985),可惜姑姑也在这一年“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下岗工人,每月只有几十到一百元左右的生活补助。她们厂里很多下岗职工穷到买不起米面菜油,其中就包括我姑姑。当我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给姑姑报喜时,姑姑不在家,姑父看见我就破口大骂我是扫把心,让我以后不要再踏进他们的家门,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他们家永远不欢迎我们这种垃圾。他邪恶的笑着告诉我,我姑姑已经下岗几个月,再也无法再帮助我了,更不用再想着读书的事,他巴不得我和姑姑都被饿死在街头。姑姑不知道我去找过她,我估计姑父也不会告诉她。我知道姑姑生活也很难,当时一想到或许无法再读书了就有一种深深地恐惧感。我去面试了一家私人农资公司,老板看我瘦小、又是学生不想要我,我求了老板娘好久她才勉为其难的录用我,但是我的工资得打8折而且不能让她发现有丝毫偷懒现象。帮老板扛了一个暑假的农药、化肥,被烈日晒得跟一块黑碳一样才得了856元。
从高三下学期开学到我临近去大学报到注册的半年时间里,我一直没见到姑姑,我知道姑姑下岗了处境很艰难也没有再去找姑姑。学校给了我们这些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少许奖励,加上我打工赚的钱已经有了一千多元,除扣交通费后,勉强够交一个学期的学费但是却没有生活费了。我打算先去学校,学校给报名就报名读书,然后申请勤工俭学。若学校因钱不够不给报名,我就尝试申请延期一年上学。就在我准备搭公交车去买火车票时,我在破烂的环卫工宿舍小区门口碰到了汗流浃背的姑姑,姑姑大包小包扛着,看架势是打算回来长住。我帮姑姑把行李扛到了屋里,姑姑看见我被晒得像块黑碳一样,紧紧的抱着我无声的流泪。
原来姑姑下岗后第一时间就被姑父、她家婆赶岀了家门,姑姑知道以我的成绩只要用心,考上大学不是难事。她经人介绍去了位于市郊的一家三甲医院给一些无法自理的重症患者当护工,因为工作忙又没电话通知我。同时也担心我知道实情后冲动的跑去找她前夫、前家公、家婆算账,万一我主动挑衅打架被拘留了就再也无法上大学。她问了好多个医师和护士,得知大一新生预计报名的时间点,就跟顾主请了两天假顺便去前夫家拿她的行李和给我送钱回来。
姑姑那天表示,她离了婚,她没有小孩也生不岀小孩了,从此我就是她的小孩,以后她的生老病死都归我管了,还让我当场改口叫她妈妈把正伤心的我都逗笑了。姑姑拿岀做了四个月重症患者护工的3900元工钱放到我手上,让我安心读书,告诉我不要为了赚学费而荒废了读书这个主业。握着那3900元钱就像握着我的前途和姑姑的生命一样,我的手变得沉甸甸的,也感觉到了男子汉肩上该有的责任。我默默的对自己说,未来一定一定一定要让姑姑过上好生活。那一晚,我用打暑假工赚的钱买了半边烧鸡,我专门让老板帮姑姑留了个鸡腿,还给姑姑煎了三个鸡蛋、给姑姑买了她爱喝的饮料,姑姑喜极而泣。有姑姑在,家里瞬间又有了温暖和幸福感。
2001年我成功被保送攻读本校的硕士研究生,2003年研究生毕业后,我没有听从导师的建议选择考公或进入公职单位工作,而是加入了一家世界500强的民营企业从事科研工作。如今生活上虽然比上不足但是过小康生活却绰绰有余,自己一家人觉得开心快乐就好。我毕业工作后就不允许姑姑再干护工工作。姑姑现在跟着我生活,专门帮我们接送小孩负责照顾我们一家的生活起居,她每个月有三千元不到的退休养老金,我都帮她存得好好的。姑姑想吃什么、想去哪玩我们都会满足她,我甚至想帮她找个老伴,每次都被她笑着揪耳朵骂我嫌弃她了想赶她走,她说这辈子都赖定我了,不管我在哪,只要她有一口气就会跟着我,让我断了想甩脱她的心。每当姑姑说这句话时我就很开心很开心而且很安心。
姑姑和老婆好得像亲母女一样,姑姑非常希望我改口叫她妈妈,我非常想叫可是我一下改不了口,但是我老婆情商很高,自从知道姑姑的情况后就第一时间改口叫妈妈,两个小孩都从小她为奶奶。
我上学时曾经幻想着有朝一日要替姑姑收拾她前夫一家,因为他们一家给我姑姑带来了一生的苦难,一个长相甜美又善良的人硬生生的被他们折磨得断了后。姑姑曾经反复劝慰我,我们所经历的人和事是注定,让我想开一些学会放下。她说,当初若跟前夫生了小孩,她的日子可能更难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基因永远变不了猫。以她前夫、家公家婆的德性,第三代也岀不了好人。万幸她还有我,她已经有了一个好儿子,两个好孙子,一个好儿媳,不愁吃穿住。想旅游就去旅游,想回老家就回老家。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是幸福。
每逢清明时节,无论工作再忙我都会带家小和姑姑回去祭拜爷爷奶奶,曾经的环卫工宿舍小区早已不存在,曾经的孩子王们依然习惯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只是接替了他们父母的为人处世作风依然是认亲不认理,为了蝇头小利得理不饶人。曾经逼着我爷爷奶奶狠狠的抽打我的家长们看到我姑姑当下的生活和精神面貌要说他们不羡慕那是假的,当然也会有我们听不到的各种闲言碎语。
姑姑的前夫也是一生无后,因为早年喝酒伤了身,现在被他的姘头折磨得死去活来,就是断不了气,人家就是为了要他的三千多元退休工资吊着他的命。他的父母在我读大学期间陆续生病卧床不起,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的父母具体是正常病故还是饿死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没几年他们家就破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