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国路人甲，专注三国史。跟着我，一起聊三国

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与曹操争雄汉中。一段时间，形势对刘备不利，理应退兵。当时阵前箭如雨下，但刘备恼怒不肯退，一群人干着急，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谏。这时法正冲上前去，挡在刘备面前。刘备道：“孝直小心避箭！”法正却道：“明公尚且不避箭石，而况小人乎？”刘备只得对法正说：“好吧，孝直，我和你一起退兵。”

电视剧《三国演义》法正剧照

法正，字孝直，右扶风郿县（今陕西眉县）人。

法正的曾祖法雄（字文强），曾做过南郡（汉江陵，即今湖北荆州）太守。祖父法真（字高卿），少时即通晓五经及谶纬之学，他没有固定的老师，却才名远播。法真与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既是三辅地名，又是三地长官的称呼）为布衣之交，但对其征辟一点兴趣也没有。

法真还有一能耐。当年他还不到二十岁，步行到南郡去拜会父亲法雄。他要走时，法雄让他留下来观瞻一下南郡人物。当时正值南郡“朝吏会”——就是郡里举 行的春节茶话会，郡里人物来了有数百人，都与太守法雄一一寒暄。法真站在内室，隔着窗户把这些人都看了个分明。茶话会结束，法雄问法真：“你看这里边哪个可谓贤才？”法真毫不犹疑道：“曹掾胡广有公卿之量”。

这个胡广，后历任尚书郎、尚书仆射、汝南太守、大司农、司徒、太尉、太傅，果位至三公九卿，去世后朝廷追谥文恭侯。世人因此称法真有知人之明。

法真屡不应征，他的朋友就给他起了个雅号：玄德先生。“玄德”一词，出自《道德经》：“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指的是奥妙玄远的德性——法正后来投靠的刘备，字玄德。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法正的父亲叫法衍（字季谋），做过司徒掾、廷尉左监。也就是说，法正实际出身名士之家。

建安（196—220年）初年，由于华北久经战乱，更兼关中旱灾，发生人相食事件，法正和同郡人孟达一起入蜀依附益州牧刘璋。可惜刘璋识人不明，过了很久，法正才被任为广汉郡新都县（今四川成都）令，后来又召为军议校尉。这个军议校尉，是刘璋为法正特设的职，大致就是参议军事的意思。

法正、孟达是同乡兼好友

但法正志不仅于此，觉得没受到重用。加之他这人性格有毛病，扶风同来益州的老乡，和他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背后都说他品行不端。法正就感觉“志意不得”，就是郁郁不得志的意思。

在一个单位，这种人蕞容 易滋生事端。更加上法正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觉得跟刘璋混难有出头之日的益州别驾张松，因此这二人反倒成了好友，而且两人都有一腔愤懑气，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

机会来了。

建安十三年（208年），张松奉刘璋之命出使荆州，拜会刚收降荆州的汉丞相曹操。刘璋联络曹操，本意是扯起曹操的虎皮做大旗，来吓阻雄踞汉中的张鲁，打 压内部的益州本土不安 定分子，但曹操这时刚迫降刘琮、打跑刘备、耀兵江东、直指孙权，对张松不免有所怠慢。张松因此对曹操也心有怨恨（参见）。

恰好同年冬，孙刘联军于赤壁大破曹军，张松回来益州，就劝刘璋远曹操而交结刘备。这时的刘备，乘赤壁得胜、曹操北走之机，收荆南四郡（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并娶孙权之妹孙氏，从孙权手中“借”得南郡，正一时风头无两。刘璋听了，就问张松：“那么谁可出使荆州呢？”张松就推 荐了法正。

法正起始还不想去，后来架不住张松的一再举荐，只得不情不愿东去。但他回来后，即对张松说，刘备有雄才大略，正是可拥戴之主。张松说，这下知道为什么让你去荆州了吧？两个货于是密谋商定，共同出 卖刘璋而拥戴刘备。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好的借口迎刘备入蜀，这事也就只能暂搁在心底。

张松其实字子乔，永年是彭羕的字

建安十六年（211年），刘璋听闻曹操欲征张鲁，害怕曹操得汉中后趁势南下取益州。张松趁机给刘璋提议，迎刘备入蜀，让他取下汉中，做我们的北部屏障，岂不美哉？刘璋这个没决断的货，就依了张松之议，再派法正与孟达一起到荆州，去迎接刘备（参见）。

法正再见到刘备，就挑明了对他说：“以明公命世之才，吾与张松作内外之应，取懦弱之刘璋，易如反掌耳。然后凭益州之富庶与险固，成就霸业，不亦可乎？”

刘备还有所疑虑，但经军师中郎将庞统一番劝告，于是留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守荆州，自率庞统、黄忠、魏延等与法正一起入蜀（参见）。

刘璋听闻刘备前来，亲到涪城（今四川绵阳）相迎。双方欢宴百日，而后刘备北上至葭萌（在今四川广元），但驻兵不前，广树恩德，收买民心。法正此时亦在刘备军中。

建安十七年（212年），张松被其兄张肃告发，被刘璋所杀，刘备与刘璋正式反 目，刘备遂转军南下，直取成都。

要说刘璋手下还是有能人的。益州从事郑度当时对刘璋说：“刘备孤军入益州，兵士不满万，百姓未尽服，粮草不充裕，仅靠从民间征集。莫若把巴西（治阆中，即今四川阆中）、梓潼（治梓潼，即今四川梓潼）两郡百姓迁到涪水以西，然后把仓库、田间粮食一并烧毁。我们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刘备求战不得，不过百日，必然败走。我们再乘势追击，必可一战擒之。”

巴西、梓潼位置图

此计直切刘备军要害，相当之歹毒。刘备听闻，相当忧虑，就问计于法正。法正倒是不慌不忙，他对刘备说：“此计刘璋必不用，明公且放宽心。”

刘备还是将信将疑。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说刘璋认为拒敌是为了安民，哪有迁民以避敌的道理？他还把郑度罢免，不用其计。刘备这才安心。

但双方还是陷入胶着，刘备不得不再调诸葛亮入蜀增援，诸葛亮遂留关羽守荆州，而与张飞、赵云入蜀。

建安十九年（214年），刘备军进围雒城（今四川广汉），法正此时给刘璋写了封劝降信。信中说，我法正才智不足，没有完成使君的使命，所以不敢回成都答复。但我还是剖露心迹，把当前的形势作一番分析。造成今日之势，实在是使君身边之人不明英雄处世之道所致。使君与左将军（时刘备军职为左将军）生变后，这些人又以为左将军孤军深入，必然粮草不继，所以想以多击少、打持 久战。但使君当知，左将军从白水关至此，一路势如破竹。使君若欲据雒城长守，惜乎士气已破，长久则强弱互换矣。

法正进一步说，左将军如今营盘已固，粮草已积。荆州道路又通，数十倍兵力已至，臣还听闻孙权也派人为援。目前张飞已平巴东郡（治鱼复，即今重庆奉节），进入犍为郡（治武阳，即今四川眉山），分兵平定资中（今四川资中）、德阳（今四川遂宁），若其分三路进攻，使君当如何抵御？鱼复、白水，实益州门户，今此二门户已失，正念昔日君臣名分，即使受不忠之谤，也不敢不对使君明言，请使君熟虑。

法正这封信，先回应了刘璋坚壁清野困死刘备的不可能，接着半真半假，对刘璋连忽悠带恐吓。事实上，当时曹操关中已破韩遂、马超，正要兵临汉中，孙权则对关羽独力镇守的荆州虎视眈眈。但法正对这些一概不说，由此也可知，法正口才之绝 佳。

刘备失庞统而得法正

雒城之战，蕞终以庞统 战死、雒城城破、刘璋之子刘循被擒收场。刘备虽失庞统，但经过此役，他对法正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也算是有得有失。

建安十九年（214年），刘备在攻克雒城后，与诸葛亮、张飞、赵云会师，进而围成都（今四川成都）。这时，在张鲁处受到猜忌的马超也来投，刘备军势一时大盛（参见）。

这时刘璋所任的蜀郡（治成都，即今四川成都）太守许靖，意图翻城出降，但事情败露没有成功。刘璋一来待下以宽，二来当时正是情势危急之时，因此并未处置许靖。

成都围城十余日，刘璋迫于压力，出城投降，益州遂定。

刘备因许靖之恶行，欲弃之不用。但法正说：“天下有虚名而无实者，许靖是也。但主公今始创大业，许靖之流不用，天下将谓主公失贤。主公应像燕昭王对待郭隗一样，以此招揽天下英才。”原来，许靖是汝南品评大牛许劭（字子将）的堂兄，也是当世名士（参见）。刘备一世枭雄，当然明白法正的意思，于是任许靖为左将军长史。

有虚誉而无实者，自有存在的必要

刘备入成都，群下劝刘备迎娶刘璋兄刘瑁寡妻吴氏，刘备觉得自己和刘瑁同族，恐于礼不合。法正就以战国时怀嬴先后嫁晋怀公、晋文公为喻进谏，刘备遂纳吴氏为妻（参见）。

刘备又赐诸葛亮、法正、关羽、张飞黄金各五百斤、白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法正还被任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史称，法正“外统都畿，内为谋主”，成为刘备核心谋士。

刘备还让法正和诸葛亮、伊籍、刘巴、李严一起，制定《蜀科》，严明法律。此后诸葛亮治法严峻，法正以刘邦入关中约法三章为喻，劝其宽刑。但诸葛亮以法律应因时制宜相答，这也表现出诸葛亮在治政方面确是高人一筹。

法正得势后，其胸襟偏狭的短板就表现了出来。《三国志》称其“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就是说一饭之恩、瞪视之怨，他都必有回报，曾擅自杀死几个曾说过他坏话的人。

有人因此向署左将军府事诸葛亮告发，说应禀明刘备，对法正有所抑 制。诸葛亮却说：“当年主公在公安（今湖北公安），北畏曹操之强，东惮孙权之逼，内惧孙夫人生变，实在是狼狈之及。要不是法正，主公哪得如此翻然翱翔呢？”因此对此并不过问。

诸葛亮认为刘备因法正而得以翻然翱翔

不过晋史学家孙盛对诸葛亮此举颇有微词，认为这是其失政之处。这就见仁见智了。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征汉中张鲁，张鲁投降后，以夏侯渊、张郃等留守汉中（参见）。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法正向刘备进言：“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但他没有乘机进犯巴蜀，而留夏侯渊、张郃在此屯守，自己率军北还，这不是他智有不逮，而是后方有忧患所致。以夏侯渊、张郃之才略，不足以守住汉中。主公若举众往讨，必可一战克敌。”

法正进一步说：“我们据有汉中后，即可在那里种植粮食、丰盈仓储，然后可寻机出兵。这样上可以殄灭敌寇、翼辅汉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开疆拓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长远之计。此天赐良机，不可失也。”

可以看出，法正此语，和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所说“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有异曲同工之妙，可知英雄所见略同。

此前，在曹操征张鲁时，偏将军黄权就曾向刘备说过，汉中乃益州门户，失去汉中，则三巴（巴郡、巴东、巴西）之地就会受到威胁。此时法正再言此语，刘备即挥师汉中，法正随行。

黄权其实先向刘备建议取汉中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刘备进军阳平关（在今陕西勉县），夏侯渊率将拒敌，双方相持年余。次年正月，刘备军南渡沔水，沿山势向前推进，直达定军山、兴势山下扎下营寨。

夏侯渊以张郃守东围，自守南围。法正用计，让刘备以精兵万余，分十部轮番攻击张郃。张郃不能抵挡，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分兵支援张郃，刘备军又烧南围鹿角。夏侯渊率军修补鹿角时，法正看准时机， 发出出击命令。讨虏将军黄忠居高临下，鼓噪大进，“一战斩渊”（参见）。曹军一时溃败，亏得张郃代为主帅，才不致星散（参见）。

后曹操亲至汉中，听闻这是法正之谋，悻悻地说：“我就知道刘备没这个智谋，肯定是别人教的。”由此，也可以知道，夏侯渊被斩对曹操及曹军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后曹操争战不胜，引军北去，刘备遂据有汉中。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在沔阳（今陕西勉县）进位为汉中王，以法正为尚书令、护军将军。法正也是刘备集团首任尚书令，足可见刘备对他的重视。

可惜的是，次年，法正即去世，年四十五岁。刘备为之流泪数日，追谥其为翼侯。法正也是刘备时期惟一被追谥号之人。法正之子法邈被赐爵关内侯，后官至奉车都尉、汉阳（治汉阳，即今四川高县）太守。

陈寿在《三国志》中，将庞统、法正并为一传，并评价二人：“庞统雅好人流，经学思谋，于时荆楚谓之高俊。法正著见成败，有奇画策算，然不以德素称也。拟之魏臣，统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俦俪邪。”意思就是，庞统喜品评、有谋略，荆楚之地称为高才。法正明成败、善奇策，但不以德行著称。如果比之魏臣，庞统就是季汉之荀彧，法正则是季汉之程昱、郭嘉。

陈寿将法正比之程昱、郭嘉

陈寿将法正比作郭嘉，是因为二人都算无遗策，深受主公器重，却又都英年早逝。而且，二人都不以德性为世人称道。史载，郭嘉有负俗之讥，法正则睚眦必报，以儒家的道德规范来说，都称不上完 美。

法正的计谋，诸葛亮也深为敬服。二人虽性情不同 ，但能以公义互相取补。法正和庞统一样，敢于直言进谏刘备的过失，也因此和“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的刘备在一起更轻松一点。

据裴松之在《法正传》中的批注，在刘备与曹操争雄汉中时，前期形势对刘备不利，应该退兵。当时阵前箭如雨下，但刘备却恼怒不肯退。因刘备在暴怒状态，没人敢进谏。法正这时却一声不吭冲上前去，挡在刘备面前。刘备道：“孝直小心避箭！”法正却道：“明公尚且不避箭石，而况小人乎？”刘备只得对法正说：“好吧，孝直，我和你一起退兵。”因此在刘备东征孙权，无人能劝，而后兵败夷陵时，诸葛亮哀叹：“孝直若在 ，必能制主东行。即使东行，也不致如此大败啊。”

我一直觉得，“有高祖之风”的刘备，是把诸葛亮作萧何来用，而把庞统作张良、法正为陈平相待。可惜，庞统、法正都早亡，因此诸葛亮才身兼数任，终被累亡。

天不佑汉，奈何奈何？

我是三国路人甲，一个铁杆三国迷。跟着我，一天学一点三国知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