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命很苦，我爹经常将她几个铜板卖给村里的人。

他还经常骂我是野种，说我不是他的孩子。

我娘也说我不是这个乡野莽夫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身穿华服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你娘呢？]

我毫无表情的看着他，木然的指了指身后的破草房。

[你也要和她睡觉？可惜啊，她死了好几天了。]

1.

我从记事开始爹爹就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每次他们回来之后就会把我赶出去，然后屋里就会传来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们离开后，我躲在门前的大槐树下面不敢进屋。

因为我娘从来不让我在这个时候进屋，向来疼爱我的娘亲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打我。

等到娘亲从屋里出来喊我吃饭的时候，她的手臂和脖子上都带着淤青，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也不敢问。

[灵儿，过来娘教你认字。]

我娘每天晚上都会教我认字，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我坐在她的腿上听她给我讲三字经。

[可是娘，奶奶说我一个女娃子不用学认字，在村子里也没有人认字。]

我手里木炭削出来的笔在木板上写着，蹭了一手的乌黑。

娘亲摸了摸我的头，说的还是她时常说的那些话：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小侯爷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以后你父亲是要接你回京城的。]

我不知道小侯爷是什么，为什么要接我走，可是我那时候已经知道，那个经常打我的爹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2.

娘亲和爹从来不睡在一起，因为我娘曾经半夜想用剪刀捅死他，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在我娘面前闭眼睛。

我从小和娘亲睡在一起，她会给我讲她和小侯爷的故事。

她说自己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小侯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两人情投意合在娘亲及笄后就成了亲，那时候小侯爷还跟随父亲在封地，夫妻俩举案齐眉在当地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很快天子驾崩京城叛乱，逆贼挟持了年仅两岁的小太子把持朝政，老侯爷在勤王救驾的时候被叛贼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口。

小侯爷为了营救太子联合军队准备攻进京城。

为了保护娘亲的安全，小侯爷让他留在这个村子里等着自己来接她，娘亲死活不肯。

可就在这个时候娘亲怀孕了，小侯爷为了保护她便将她托付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留了不少银钱，然后抛下她走了。

娘亲等了两个月都没等到小侯爷回来，等到的却是他已经有了新欢的消息。

娘亲给京城捎了好几封信都没有回复，那户人家看在眼里知道她被抛弃了，于是动了歪心思。

家里的男人垂涎娘亲貌美，打听清楚小侯爷在京城有了新人后，当天就将娘亲拉进了屋里，从哪之后世上再没什么侯爷夫人，有的只有个过分貌美的农家媳妇。

娘亲性子烈，以死相逼生下来我，之后又不肯让我爹近身，于是他一气之下在我娘生下我的第三天就将村里五十几岁的瘸腿老光棍带回了家，不顾我还躺在床上哭着，就把我娘要了。

3.

[你个丧门星，家里水缸都见底了看不见吗？还不去挑水！

真是个贱货，男人的被窝太暖和让你爬不出来了是不是！]

奶奶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叫骂，在她嘴里我娘是丧门星，我是小丧门星。

娘被吵醒了，身上带着深深浅浅的淤青，一脸疲惫的起身给我穿衣服。

看到我娘开门出去，奶奶骂的更欢了。

[磨磨蹭蹭的，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呸！不过是个破落户，你那娘家人早都死绝了，要不是我们家给你一口饭吃，早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说着提起一旁的水桶朝我娘砸过去，那木头提手结结实实砸在我娘腿上，疼的她脸刷一下就白了。

她一手捂着腿，弯腰捡起水桶，恨恨的瞪着奶奶。

娘亲的全族为了追随小侯爷杀上京城，全都战死了，那天佞臣围剿，她们全家为了维护小侯爷的英名全部殉城，包括娘亲那刚出生的小侄子和刚过门的小弟妹。

这是娘心头的痛，偏偏奶奶知道怎么让娘亲痛不欲生。

[你们给我一口饭吃？当初小侯爷离开的时候留下一沓银票，拿钱足够我吃喝不愁好几辈子了，你们拿着他的钱磋磨着我，有朝一日让他知道了，定饶不了你们！]

奶奶不屑的呲笑：

[饶不了我们？呵呵，不过就是个破鞋罢了，摄政王早就把你忘了，你还是少做你那王妃的美梦，认命吧。]

娘亲握紧了手，手指的骨节都白了，一言不发的提着水桶去打水。

她不能不干活，只要她不干活奶奶就让爹打我，我肩膀上有个拳头大小的伤疤，就是有一次娘亲没有打水，爹用烧火棍给打的。

有我作为人质，我娘就是个能干的畜生，虽然不能给我爹发泄，但是能给他挣钱，还能给她干活。

就连三伏天大家都在家避暑的时候，我娘都要下地干活。

爹和奶奶不怕她生病更不怕她累死，用我爹的话说：

[死了更好，死了老子再娶一个听话的。]

4.

我在爹和奶奶眼里不算是个人，就是他们一家用来控制娘亲的人质，他们从来不允许我出大门儿，小时候还把我像狗似的拴在大门口，生怕我上一秒要是没了，娘亲下一秒就投井。

在没把娘亲榨干之前，她们才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娘俩。

我长这么大出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邻居家里养的狗都能每天去外面跑，我却只有趁着爹和奶奶不注意的时候才能站在门口朝外面望一望。

[小畜生，还不快去烧火做饭！老子养你个赔钱货真是倒霉死了，别在这儿碍眼，赶紧滚！]

这天我正坐在大门口看着两个男孩儿在不远处打闹，爹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从外面回来，见我在门口，对着我胸口就是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我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唤，感觉心脏好像被他都踢碎了一样，疼得眼前直冒星星。

[小丧门星，都是你个小贱人阴气重影响我手气，让我在外面输钱，还敢赖着不起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知道他这又是在外面赌牌输钱了，每次他以输钱回到家里就会拿我出气，我赶紧转身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来。

可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他醉醺醺的带着一身酒气抬脚就往我身上踹，我小小的身子哪里能禁得住他一个壮汉的力气，踹了没两下就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娘亲去河边洗衣服不在家，奶奶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拉住他，怕他失手把我给打死了。

[别打了，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再养几年就能卖钱了，打死就白瞎了！]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我爹的腰。

5.

等我娘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拖回屋里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灵儿忍忍，娘给你擦了药就不疼了。]

我娘红着眼拿着从隔壁借来的药酒给我往身上擦。

这些年我娘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屈辱都没哭过，她说绝对不能在畜生面前掉眼泪，可是现在她一边给我擦药一边流眼泪。

我咬着嘴唇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对娘亲笑着。

[灵儿不疼，娘亲呼呼就不疼了。]

娘亲心疼的摸了摸我身上的淤青，给我呼气。

[好，娘亲给呼呼，呼呼~~]

可惜呼呼治不好病，我第二天就病倒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水都喝不进去。

奶奶把村里的赤脚大夫拉过来给我诊了诊脉，大夫摇摇头就走了，说这孩子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