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编号：A463/0494
刊发时间：2024年4月1日
高度依赖进口且竞争激烈的澳大利亚石油市场
石油消费高度依赖进口，油品价格相对较高，加油站密集竞争激烈。为解决日益严峻的燃油供应安全问题，澳大利亚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
王能全
虽然曾是世界最大的煤炭和液化天然气出口国，但澳大利亚却是石油的净进口国，石油消费高度依赖从国外进口。澳大利亚国内的成品油市场竞争激烈，成品油价格比较高。为保障国家的石油供应安全，澳大利亚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和政策。依据澳大利亚政府、行业组织的有关资料和数据，以及我们在澳大利亚旅行时实地的观察，本文将介绍澳大利亚国内石油市场和石油政策等方面的情况，也是旅行之余我们对澳大利亚石油市场的实地考察和体验。
高度依赖进口的石油消费国
虽然是人口小国，但澳大利亚是资源大国，尤其在能源资源方面，曾经很长的时间里，澳大利亚是世界最大的煤炭和液化天然气出口国。不过，澳大利亚的石油形势与煤炭、天然气行业则完全不同，其石油消费高度依赖进口。
根据英国能源研究所2023年版的《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22年，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总量为4730万吨，但本国的石油产量仅为1750万吨，进口石油的数量为2980万吨，进口石油占石油消费总量的63%。
根据澳大利亚气候变化、能源、环境和水资源部，2024年3月15日出版的2024年1月《澳大利亚石油统计》的数据，2024年1月，澳大利亚的原油产量为446兆升（ML，megalitres，百万升），凝析油的产量为980兆升，原油和凝析油合计为1426兆升，液化石油气（LPG）的产量为505兆升；出口原油和炼油厂原料为1542.9兆升，出口液化石油气为411.6兆升，并出口少量的车用汽油、航空汽油和柴油；进口的原油和炼油厂原料为334.3兆升，成品油合计进口总量为4515.3兆升，其中柴油2640.4兆升，车用汽油855.4兆升，航空燃料720.7兆升，石油合计进口总量为4849.6兆升。
从以上数字可以看出，2024年1月，石油进口总量扣除出口量，澳大利亚的石油净进口数量为2895.1兆升。
从以上数字进一步细分，澳大利亚生产的原油和凝析油基本上全部用于出口，而进口的主要是成品油。
从进口来源国看，2024年1月，韩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石油进口来源国，进口数量为1331.6兆升，占澳大利亚石油进口总量的27.46%；马来西亚位居第二，进口数量为932兆升，占比19.22%；新加坡位居第三，进口数量为833.1兆升，占比17.18%；中国位居第四，进口数量为457.1兆升，占比9.43%；文莱位居第五，进口数量为340.9兆升，占比7%。
除马来西亚和文莱对澳大利亚出口了部分原油之外，韩国、新加坡和中国对澳大利亚出口的石油都是成品油，成品油也是马来西亚和文莱对澳出口石油的大头。
竞争激烈的国内成品油市场
虽然是一个国土面积的大国，澳大利亚却是一个人口小国。截止2024年3月1日，澳大利亚的人口总数才刚刚突破2700万。但是，澳大利亚的汽车使用十分普及，无论是在悉尼、墨尔本这样的国际大都市，还是塔斯马尼亚这样偏远地区的小镇，都停满了汽车，公路上的车辆更是川流不息。正是十分普及的汽车使用，造就了澳大利亚与人口相比不成比例的国内石油市场。
（一）澳大利亚的汽车拥有量和石油消费
由于地广人稀，澳大利亚的汽车使用十分普及。根据澳大利亚统计局的数据，2021年1月31日，澳大利亚注册的机动车数量为2010万辆，平均每户拥有机动车1.8辆，91%的家庭（91.3%）报告至少有一辆车，超过一半的家庭（55.1%）报告有两辆或更多的车，在每个州和地区，汽车是最受欢迎的上班交通方式，52.7%（6347498人）的澳大利亚上班族开车上班，而2021年澳大利亚的总人口数，只有2500多万。
虽然人口规模有限，但拥有较大的汽车保有量，澳大利亚石油消费数量相对于人口处于较高的水平。
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不断增加。根据英国能源研究所2023年版的《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世纪90年代初，是澳大利亚石油消费增长迅速的时期。1990年，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为每天68.1万桶，1994年超过每天70万桶的水平，1997年超过每天80万桶的水平。此后10年，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增长缓慢，一直徘徊在每天80万桶的范围之内。
2007年，澳大利亚石油消费超过了每天90万桶的水平，并只用5年的时间就超过了每天100万桶。2018年，是澳大利亚石油消费最高的年份，每天达107.6万桶。新冠疫情对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造成了较大的冲击，2020年和2021年，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都跌破了每天100万桶的水平，分别为91.6万桶/天和94.1万桶/天。2022年，澳大利亚的石油消费出现了反弹，重新回到100万桶的水平，为100.8万桶/天。
（二）澳大利亚主要的能源管理机构
作为一个市场经济国家，澳大利亚的国内能源市场高度竞争，石油行业更是如此。
澳大利亚联邦政府设有气候变化、能源、环境和水资源部（Department of Climate Change, Energy, the Environment and Water），负责能源方面的工作。根据该部官网，该部的职责是，保护澳大利亚的自然环境和遗产，帮助澳大利亚应对气候变化，管理澳大利亚的水和能源资源，建立更具创新性、面向未来的能源体系。澳大利亚气候变化、能源、环境和水资源部，每个月发布有关澳大利亚的石油统计数据，数据的范围和内容较为丰富，是了解澳大利亚石油行业情况最权威的数据。
澳大利亚设有能源监管机构（Australian Energy Regulator，AER），负责对天然气、电力和能源市场的监管，“为了让能源消费者现在和未来过得更好”。
澳大利亚设有一个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Australian Competition & Consumer Commission，ACCC），负责包括成品油、燃气等在内的所有零售商品市场的信息收集、发布等工作，重点是有关商品的安全。
根据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官网的资料，汽油、柴油和车用液化石油气价格，在澳大利亚不受监管。1991年，车用液化石油气价格解除管制；1998年，汽油和柴油价格解除了管制。根据2022年12月15日起为期3年的部长级监测指示，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负责监测澳大利亚石油产品供应相关的价格、成本和利润。每个季度，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编制汽油监测报告，重点关注澳大利亚首都和190多个地区的汽油价格走势。此外，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还就行业中感兴趣的特定问题编写报告。
澳大利亚还有一个石油协会（Australian Institute of Petroleum，AIP）， “使命是促进和协助发展一个强大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澳大利亚石油产品行业，高效、经济、安全地运营，并符合环境和社区标准。” 这是一个民间的、行业协会类的机构，实行会员制，Ampol、bp、埃克森美孚和Viva等企业，都是其会员，出版大量的报告和数据，如澳大利亚石油下游市场报告、成品油批发价格、加油站零售价格、澳大利亚国内成品油市场、国际石油市场等。
（三）澳大利亚的成品油零售行业和成品油价格
澳大利亚没有国家石油或天然气公司，在澳大利亚从事石油和天然气业务的，都是国际大跨国公司和当地的私营公司，在成品油销售市场更是如此。无论在塔斯马尼亚、墨尔本周边的旅行，还是在悉尼，我们看到了大量的加油站，这些加油站有埃克森美孚、壳牌、bp、Ampol和7-11连锁店的，还有大量的没有名气的加油站。很多加油站是联营的，如大量的壳牌同Coles超市的联营加油站。
从我们的现场观察看，澳大利亚的加油站数量还是非常多的，在悉尼的很多路上，经常出现成对的加油站，往往还是一家公司的，如壳牌。在一个路口的三个方向，我见过三座加油站。最极端的情况是，2024年3月27日，我们去纽卡斯尔后返还悉尼的路上，途经悉尼北郊的The Entrance镇时，一段不到3公里的路上，两边至少有5对左右的加油站，这不仅是我在澳大利亚，可能也是在我国国内看到的最密集的加油站。
根据澳大利亚石油协会的数据，1970年，澳大利亚共有20000个加油站，2019年下降到约7100个。目前，国际大石油公司直接运营（公司自有或加盟）的加油站，占澳大利亚加油站总数13%，占油品销售总量的16%；大型和独立品牌公司运营的加油站，占澳加油站总数的46%，占油品销售总量的35%；超市，拥有18%的加油站，销量的31%；小型公司在澳大利亚加油站市场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运营着24%的加油站，约占油品销售的17%。
澳大利亚石油协会指出，超市联盟和独立经营者，占澳大利亚汽油零售市场的三分之二左右。自2002-2003年以来，大石油公司（bp、加德士、美孚和壳牌/Viva），在零售业务中的份额已从84%降至36%。
从现场看，目前澳大利亚的加油站，可以加91号、95号和98号汽油，以及柴油，汽油标称都是无铅的，也有乙醇汽油。除了加油之外，很多加油站还销售两种规格的液化气，以及木柴。几乎每一个加油站，都有大小不一的便宜店，销售很多商品，其中冰也是一种重要的商品，加油站的边上有一个大柜子，盛放着冰。自助简易擦车窗和打气，是每一个加油车的标配。我们看到和加过油的所有澳大利亚加油站，都是自助的，没有加油员，自己加完油，擦一下车窗后，到便宜店交钱。
正如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官网所称，1998年，澳大利亚解除了对汽油和柴油价格的管制。因此，目前澳大利亚各加油站的价格，完全由经营者自主决定，每个加油站都不一样，一些不知名的加油站价格更低。2024年3月28日，我路过了一个bp加油站，当日这个加油站的价格如下：91号汽油，混合乙醇的为1.929澳元/升，无铅的为1.949澳元/升；98号超级汽油，2.159澳元/升；柴油，2.029澳元/升。
澳大利亚不同的地区，成品油价格不仅存在一定的差异，而且波动也比较大。根据我们2024年3月30日查询的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官网的资料，从2024年2月14日至3月29日，45天的悉尼地区和珀斯地区91号无铅汽油价格变化就高度波动。
从我们经过的很多加油站大招牌上数字对比看，以悉尼地区为例，大品牌的企业，如壳牌、bp以及澳大利亚当地的Ampol等加油站，比一些小品牌的，91号无铅汽油价格大约贵20澳分/升，应该说价差还是较大的。我们接触到的一些驾车人，一般还是选择大品牌的加油站，理由是对小品牌加油站的品质不放心。
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指出，澳大利亚的燃料价格完全由市场决定，其中国际石油基准价格和澳元价值，对消费者购买燃料的价格影响最大，批发商和零售商的定价决定以及不同地区的竞争水平会影响燃料价格。
国际市场方面，澳大利亚的汽油和柴油价格，主要受新加坡普氏95号无铅汽油、新加坡10ppm柴油价格的影响，时间周期是每天；澳大利亚液化石油气的价格，主要受沙特阿拉伯丁烷和丙烷合同价格的影响，时间周期是每月。国际市场这些基准价格的变化，大约2周时间传递到澳大利亚石油市场的供应链，偏远地区的时间更长一些。
金融方面，国际石油市场基准价格以美元为单位，澳元相对于美元的价值变化，会影响到澳大利亚国内燃料的价格。
税收方面，澳大利亚的成品零售燃料价格，包括10%（或支付总价格的1/11）的商品及服务税（Goods and services tax，GST）；消费税，除航空燃料外，澳大利亚燃料和石油产品的消费税，每年根据消费者价格指数进行两次调整，通常在2月和8月，2015年7月1日澳大利亚政府实行了燃油消费税的自动指数化。
此外，在公共假期和长周末前几天，澳大利亚的汽油价格比平时上涨得更多一些。
根据澳大利亚石油协会的数据，2021-2022年，澳大利亚汽油零售价格中，57%是生产成本，31%是政府税收，12%是企业运营成本和利润。
2024年3月28日，我们观察到悉尼市区一家bp加油站为例，当日的91号无铅汽油价格为1.949澳元/升，按人民币与澳元比值4.7277计算，约合为9.21元人民币/升，高于我国的价格。澳大利亚当地的新闻媒体和居民，都认为一段时期以来，澳大利亚的汽油价格较高，对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不过，澳大利亚石油协会认为，在经合组织国家中，澳大利亚的车用燃料价格相对是比较低的，其中汽油价格只高于加拿大、美国，是第三低的国家，而柴油价格也仅低于新西兰、加拿大、智利和美国，是第五低的国家。
通过立法补贴等措施保障国内的石油供应安全
除国内的原油等产量相对较少之外，近年来，澳大利亚国内的炼油厂不断关闭，从而造成澳大利亚高度依赖进口的石油产品，对海外进口油品的高度依赖，成为澳大利亚能源安全问题的核心。
由于市场竞争能力的不断下降，自2013年以来，澳大利亚共关闭了5座炼油厂，减少的炼油能力合计为55.7万桶/天。2021年3月和8月，澳大利亚陆续关闭了两座炼油厂，分别为Kwinana炼油厂和Altona炼油厂，其中位于墨尔本的Altona炼油厂由埃克森美孚运营，已运营了72年，埃克森美孚将其改造为澳大利亚最大的燃料进口和储存终端。自2021年8月以来，澳大利亚的本土炼油厂只剩下两家，分别为Ampol公司所拥有的位于昆士兰州的利顿炼油厂，Vitol集团所拥有的位于维多利亚州的吉朗炼油厂，炼油能力合计只有22.9万桶/天。
面对日益严峻的油品供应安全形势，早在2019年，澳大利亚气候变化、能源、环境和水资源部就提出了《2019年液体燃料安全审查过渡报告》，指出进口的燃料已相当于澳大利亚精炼燃料需求的90%，如果出现大规模的长期进口中断状况，澳大利亚将在两个月内耗尽所有液体燃料，对澳大利亚经济所有领域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包括交通瘫痪、食品安全和紧急服务受到损害，以及医院和其他建筑物的备用发电机缺乏柴油，在大规模停电的情况下可能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正是认识到燃料供应安全面临的严峻形势，为了使仅剩的两座炼油厂能继续运营，不至于使本国的成品油供应百分之百地完全依赖从国外进口，2021年6月，澳大利亚议会通过了《2021年燃料安全法（Fuel Security Act 2021）》，并于2021年9月1日生效。这份法律的主要内容，有六个方面：
一是，通过最低储备义务，建立澳大利亚的国内燃料储备；二是，通过燃料安全服务支付（Fuel Security Services Payment，FSSP），维持澳大利亚的自主炼油能力；三是，通过促进澳大利亚柴油储存计划，建立额外的储存能力；四是，通过降低汽油中的硫含量来改善澳大利亚的燃料质量，并通过炼油厂升级计划支持炼油厂实现转型；五是，使澳大利亚的液体燃料立法框架现代化；六是，与行业合作，通过柴油机尾气处理液（Diesel Exhaust Fluid，DEF，即我国所称的车用尿素）的安全供应，加强燃料市场关键投入的弹性。
其中，燃料安全服务支付，主要是对澳大利亚本土的炼油厂进行补贴，根据炼油利润对补贴进行调整，付款范围为：当炼油利润等于或高于每桶10.20澳元时，每升的补贴为0；当炼油利润跌至7.30澳元/桶时，补贴最高为1.8 澳元/升。为支持澳大利亚两家炼油厂进行升级，从2025年起生产更高质量的燃料，分两阶段对炼油厂进行补足，第一阶段为每个炼油厂最高补贴1.25亿澳元，可用于生产超低硫含量的汽油（最高10 ppm），第二阶段为每个炼油厂最高补贴2600万澳元用于生产更低芳烃含量的汽油。
据计算，为实施《2021年燃料安全法》，最坏的情况下，至2030年，澳大利亚政府至少将支付20亿澳元，用以维持两个本土炼油厂的运营。
此外，澳大利亚政府承诺，在2022-2023年至2025-2026年的四年内投入4950万澳元，用于国内供应柴油机尾气处理液，这项投资将使澳大利亚依赖柴油的运输业继续发展，这是一个全面的一揽子计划，旨在加强市场安全，保护家庭、企业和工业免受冲击。长途公路卡车车队，是澳大利亚大部分柴油机尾气处理液的消耗者。
美国，被称为汽车轮子上的国家。通过在澳大利亚的实地考察，同时有关数据也证实，事实上澳大利亚也可以被称为汽车轮子上的国家，正是大街小巷和公路上大量的汽车，让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成为世界上最宜居的地区之一，但较高的燃油价格也给居民带来了较大的生活压力，而政府立法通过税收等方式，让所有驾车的人为燃料供应安全买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