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 年 7 月呀,红二方面军从阿坝那儿出发,得穿过那一千多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的草地去包座呢。
那时候正值盛夏呢,太阳老大老大的,在草地行军就跟走蒸笼似的,热得人满头都是汗,一步都难走。突然又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风把帐篷都刮跑啦,雨水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嘴也张不开,还经常夹着冰雹,砸到身上砰砰响。暴雨过后,河水猛涨,水深都到膝盖以上啦,过河就更费劲啦。
有时候冷得厉害,皮肤都感觉要裂开似的。说是要走草地,中间还得走那终年积雪的山峰,山峰上雪都没过脚印,冰又滑得很不好走,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掉进山谷或者雪坑里面。
可关键问题在于缺粮呀。
进草地好些天啦,好多战士都没粮啦。又饿又累,再加上水土不服,就有人得病啦,开始掉队咯。
有天正行军呢,排长周玉清忽然瞅见一班副周一把手晕倒在地上啦。一班副在战斗里都负伤两次啦,一只手残废咯,他姓谭,大伙就爱开玩笑喊他一把手。周玉清赶忙跑过去叫醒他。
谭副班长就那么两眼直勾勾地瞅着他,啥话也说不出来。周玉清瞅见他两眼都陷进去了,脸色煞白,额头上汗珠子直往下滴,就晓得是饿的,然后从干粮袋子里掏出一把炒面。
可谭副班长就拦住他的手,说自己不饿,一会儿就没事啦。还把自己的干粮袋晃了晃,说他还有呢。
周玉清接过他那袋子,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往里面一瞅,空荡荡的,就挥舞着袋子激动地说:“有啥呀?就算把袋子抖破了也抖不出一粒青稞来。”
谭副班长一把把自己的袋子拽过来,嘟囔着说,可别小瞧这几粒青稞呀,到关键时刻能救命呢。
周玉清看他这样拼命逞强可不忍心,就坐在旁边不停地劝呀说呀,谭副班长拗不过,从他手里拿了几粒青稞吃了。
嘿,周玉清又是费了好多口舌,这才把那人的背包背上。等他说要去搀扶那人,那谭副班长可有点生气啦,冲他喊别管他,他能走。结果那人站起来晃晃悠悠走了几步,身子一歪,就栽倒在地啦。
周玉清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趁他没留意,抓了把炒面塞到他干粮袋里,然后拉着他一只手搭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前走。这回谭副班长啥也没说,估计是太虚弱了,想说也没劲儿了。
他俩走了好几十里路。那谭副班长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煞白,手猛地一松,就“噗通”一下倒地上啦。
周玉清把他抱怀里啦。谭副班长有气没力地说:“不行咯,排长,我怕不行咯,你赶紧走,别连累了你。”
周玉清哇地一下就哭了,那么多年的战友,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呀。
他讲他就算背着也得把他弄出这个地儿。
谭副班长不同意,说周排长你也就吃了一点儿东西。还说呢,自己可太遗憾了,不能北上抗日了,也见不着毛主席喽。
他不停地说呀,周玉清听得那叫一个难受,然后背起谭副班长就走了。
背一会儿,扶一会儿,他俩艰难地又走了几十里路,最终到了宿营地。
周玉清拿棍子把块布支起来,这就成挡风的帐篷啦,让谭副班长先躺那休息。他烧了一缸子水,拌了炒面,可谭副班长就吃了一点儿就不吃了。
晚上,周玉清把他那块一直带着的老羊皮给谭副班长铺上了。他寻思着,谭副班长肯定是饿坏了,今儿个好歹吃了点东西,熬过今晚,明儿个差不多就能好点儿啦。
哎呀,他咋都没想到呢,第二天早上一醒,那羊皮盖他身上呢,他喊谭副班长,没人应,动手摇他,人也不动弹。他伸手一摸,那凉飕飕的感觉从手指头直接就透到心底了,谭副班长没啦!
周玉清哭啦,全连的人都哭喽。谭副班长是他们进草地牺牲的头一个同志。
同志们把他埋在了长满杂草的山脚下。他就成了这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的一部分啦,草地永远在他也永远鲜活。
谭副班长牺牲后,接着又走了好些天,周玉清的干粮袋里啥青稞都没啦。
断粮第一天,他就靠着喝水撑过来的。部队顺着一条小河往前走,他饿了就光喝水。等走到山上宿营地,那叫一个头晕眼花、浑身没劲,耳朵嗡嗡直响,汗珠噼里啪啦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他寻思着得自己找点野东西填肚子。人想动弹,可腿就跟瘫了似的动不了。他咬紧牙站起来,打算去草地里挖草根儿,可这到处都是毛茸茸的小草,不能吃。
山下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那是一条小河在流淌呢。有河就有鱼呀。他慢悠悠走下山,在岸边坐了会儿,好像还真瞧见有鱼在游呢。他卷起裤腿,撸起袖子,就跳进河里啦。虽说都七月了,可河水冰得他直打哆嗦。可他哪顾得上这些呀。
好几条鱼从他身边游过,他伸手去抓,鱼尾巴一甩就跑掉啦。鱼可灵活呢,他太笨啦,忙活半天,连鱼尾巴都没摸着,手脚都冻得紫紫的啦,没办法只能再喝点水,就算给这白费力气捉鱼的事儿画上句号,也算是给肚子再填点东西。
上岸啦,他瞅见自己那双牛皮草鞋,眼睛猛地一亮,可接着又把吃它的念头给打消咯,吃完咋走路呀,脚要是坏了,路更难走喽。
他拖着脚,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山上的营地。
离帐篷老远呢,他就碰到肖连长啦。肖连长从干粮袋里掏出一把炒面递给他。周玉清瞅瞅那瘪瘪的袋子,又瞅瞅肖连长那又瘦又黄的脸,就摇头说自己再想办法弄吃的。
肖连长有点火啦,冲着他吼道:“想法子咋想呀?你之前不是挖过那些草嘛,连根都没挖出来。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吃能行吗?”也没等他说话,就直接把一把炒面硬塞进周玉清的缸子里。
哇,那炒面黄澄澄的,老香啦!这玩意儿多棒呀!
周玉清闻了闻,可就是没舍得吃呀。他把炒面倒进干粮袋里,打算留着到生死时刻当救命的东西呢。
靠近帐篷,听到有人在哼哼,进去一瞅,陈班长躺那儿呢,捂着肚子哼哼唧歪的,脸色跟谭副班长那时候一样难看,准是饿得肚子疼啦。
周玉清拿出刚才肖连长给的那把炒面,可陈班长死活不肯吃,说自己不饿,说肚子不舒服是路上水喝多了难受。
周玉清晓得他那心思,非得让陈班长吃下去不可。
陈班长坐起来说:“我吃了呀,那你吃啥呢。”说着话,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周玉清瞅着他,人都给惊得愣住啦。才没几天呀,咋就变成这样啦,脑袋缩得可小啦,头发长得老长啦,脖子细得跟竹竿似的,简直跟刚出生婴儿的脑袋一样。
周玉清看不下去了,就把目光移开说:“我身体还行,能想办法呢,你必须得吃下去。”
陈班长稍微犹豫了会儿,就伸出那双手黑乎乎的跟鸡爪似的,接过了那把炒面。
他讲:“周排长呀,我压根儿就不晓得往后咋报答你……”
周玉清拦住他说:“别这么讲呀,咱是战友呢。”
陈班长没用水拌炒面,就低下头大口吃起来。周玉清瞧见两行泪从他眼里流出来,然后转身走到另一边了。
他转身还有个重要原因呢,就是突然感觉可饿了。也不晓得咋回事儿,他就想起自己那块羊皮了。
那块羊皮是他的心肝宝贝呀。他在甘孜那儿无意间搞到的,一路上可帮了他不少大忙呢。它就像伞能挡住大雨和冰雹,还能当褥子铺地上隔潮又防寒。可现在,他得靠着它来给肚子应急啦。
他从地下把那块山羊皮拿出来,正打算用刺刀把它割下来煮着吃呢,可忽然又想到好多事儿,要是一下子把它吃了,那之后咋办呀?
为长远考虑,也为后续能有铺垫有覆盖,周玉清用了个从外到内的切割办法。他想法挺好,可饥饿会让所有策略都不管用。
他拿着刺刀围着皮子边割了一圈,用火燎毛,再切成一条一条放缸子里用大火煮。他晓得山羊皮硬得很,不煮几十个小时不好吃,可他等不了那么久,半小时后就抓起来吃。虽说有准备,但吃山羊皮那难度,还是比他想的厉害多了。
羊皮经过好几个月风吹日晒雨淋,硬得跟铁皮似的,就算他把牙崩断、牙碎了,手里这块羊皮还是咬不动。这么折腾不但没止住饿,还耗了好多力气。可没办法为了肚子,他不得不把羊皮切得更薄更细,又煮了会儿,接着胡乱吃了一顿,剩下的还搁缸子里煨着。
第二天,他拿起那煨了一晚上的羊皮,瞅见还是咬不动,可惊讶啦,昨晚他自己咋就把那些跟铁皮似的难咬的玩意儿给吃下去咯。
可就这么难吃的玩意儿,没几天居然全给吃光喽!
他饿了就割一块吃嘴里,别人饿了他也割一块给别人吃。羊皮就这么被切成好多小块,经好多人嘴,在好多回咀嚼里都给消化没啦。
靠着那张羊皮,他们走了几百里的山路哟。
可路还没完呢,说着好像也就两三天的路程,可瞅着跟没个头似的。饿还在呢,人更虚弱啦。
周玉清体力越来越不行啦,心情可不好了,走着走着就老觉着自己走不下去啦,再也没法北上抗日啦。可抬头瞅瞅陈班长还跟大伙一块儿行军呢,再想想自己当初跟谭副班长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可自责啦。心情就这么忽上忽下的,脚可没停,这艰难的路也一点点在变短呢。
队伍顺着一条河往前走,河东边有座黑乎乎的大山,又高又长,就跟把天地给切成两半似的,山那边有人家、牛羊还有食物,山这边就只有石头、河水以及他们这帮饿得不行的人。
天黑啦,周玉清瞅见山腰那儿有个黑乎乎的玩意儿。也不晓得咋回事,这不明不白的黑东西老盯着他眼睛。他瞅了老半天,也瞧不明白那到底是啥。走了好一阵儿,那玩意儿终于隐隐约约有个轮廓啦,看着挺像间房子。
周玉清心里挺高兴,寻思这下有救啦。他啥也不管河水深浅急缓,直接就下河往房子那去。结果到跟前才瞅见,哪啥人家呀,就是藏民的一个水磨坊。
可他就是不甘心呀,非得要进去瞅瞅。磨坊里就有那么一小磨盘,啥也没有别的,更别说粮食啦。可别这么讲,他还没看过磨盘里面到底啥样呢。
周玉清使出浑身力气抬起磨盘,嘿,神奇事儿来了,那磨盘里真有跟珍珠似的发亮玩意儿呢,有黄的,有白的,散落着好些包谷粒子。他用手把这些东西拢到一块儿,居然足足有三四把呢。
哎呀,咋形容周玉清这会儿狂喜的心情呀?啥词都不行。他就跟那找道的人似的,失败老长时间了,忽然间闯进山林里的一间破房子,瞅见破凳子上竟然有颗闪闪发光的仙丹。嘿,这仙丹就这么到手啦。估计得到仙丹的那种心情就跟他这会儿这状态差不多呗。
他谨慎地揣着那几把包谷粒回去啦。靠着这几把跟仙丹似的玩意儿,他跟他的战友们走出草地,到了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