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与子同袍》——病榻论相

老杨故事荟 2023-04-01 08:05:32

这集咱们说管仲病榻论相的故事。

齐桓公有三位夫人,周王姬、蔡姬、徐姬。不知道是命中该着,还是技术问原因,反正三位夫人都没有生育。

三位夫人下面,还有六位如夫人,六位如夫人分别为齐桓公各生一子。长卫姬生公子无亏;少卫姬生公子元;郑姬生公子昭;葛嬴生公子潘;密姬生公子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

也就是说,齐桓公身后只有庶子,而没有嫡子。这在当时,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有嫡子,当由嫡子接班。如今没有嫡子,那么说,几位庶子都有接班的可能性。

至于其他媵妾和公子,还有很多,但在史书上没有留下名字。也不是史书不留名,因为女人和儿子太多了,恐怕齐桓公自己也记不过来。

齐桓公三十五年(前651年),桓公大会八国诸侯,会盟于葵丘。诸侯会盟,和今天国际会议一样,各方进行友好会谈,就共同关心的热点事件互相交换了看法。

会盟期间,齐桓公和管仲私下商量,谈到继承人的问题。

齐桓公说:“寡人有六子,皆为庶出,按年龄说,无亏最长;按贤能说,当数子昭。长卫姬侍奉寡人的时间最长,我已经答应她要立无亏。但是,我又觉得子昭最合适,实在拿不定主意,请仲父帮我做个决定?”

管仲说:“欲嗣王霸之业,非立贤者不可。既然主公知道子昭贤能,当断则断,切勿迟疑。”

齐桓公说:“如果立了子昭,日后无亏或者其他公子争夺君位,怎么办?”

管仲说:“此次会盟,八家诸侯驾临。主公可以从诸侯当中,选择一位长者,将子昭托付于他,请他日后代为关照。这样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诸侯之中,论最负盛名的,当数宋襄公兹父。

当年宋桓公驾崩,把君位传给嫡子兹父。兹父有个庶兄,名叫目夷,兹父诚心让位,想把君位让于兄长。公子目夷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哥俩互相谦让。当宋襄公即位后,封公子目夷为上卿,兄弟二人共治国家。

宋襄公有让位之贤,在当时,被誉为仁义长者。所以,齐桓公把公子昭托付于宋公。

齐桓公君臣未雨绸缪,长远考虑,本来是正确的。但是,天意不可测,至于齐国的命运,只能交给上天来安排了。

齐桓公四十一年(前645年)冬,管仲病重。齐桓公亲临相府,探望仲父。

齐桓公拉着管仲的手,急切地问:“没想到仲父病得如此厉害,倘若你一旦有不幸,寡人让谁来主持国政呢?”齐桓公一点没有客气,上来直接给,你死了,我怎么办?

管仲哀叹一声,说:“可惜,宁戚不在了!”

齐桓公试探着问:“宁戚之外,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我想任用鲍叔牙,如何?”

管仲说:“鲍叔牙,君子也!正因为他是君子,所以不适合主持国政。他看待善恶过于地分明,如果只是喜好优点则没有问题,如果过分地嫉恶如仇,怎么能与人长久相处呢?鲍叔牙见人一点错误,就终生不忘,这是他的缺点啊!”(《东周列国志》:夫好善可也,恶恶已甚,人谁堪之?)

齐桓公继续绕弯子,问:“隰朋如何?”

管仲说:“可以。隰朋不耻下问,即使在家中,也不忘国事。不过,隰朋就好比我的口舌,我都没有了,口舌还能独存吗?恐怕隰朋在这个世上也不会太久了。”

到最后,齐桓公终于把心目中的候选人吐露出来,试探着问:“易牙如何?”

管仲强打精神,严肃地说:“即使主公你不问,臣也要说。易牙、竖刁、开方三人,一个都不能用。”

易牙、竖刁、开方,世称齐国“三贵”。这是齐桓公身边最得力的三员干将,也是最红的宠臣,比亲儿子都亲。

易牙,是当时著名的厨师。齐桓公说没有尝过人肉,易牙回去就把儿子杀了,烹制成汤,献给齐桓公。

竖刁,是齐国后宫的太监。为了能亲近齐桓公,竖刁自行阉割,做了太监,白天黑夜寸步不离地侍奉齐桓公。

开方,原是卫国的世子。毅然抛弃卫国的世子之位,远离父母,投奔齐桓公,长达十五年未曾回家。

管仲抨击“三贵”,齐桓公有点不太高兴了。齐桓公问:“易牙烹杀自己的儿子,让寡人以饱口福,爱寡人胜过爱儿子,有什么可怀疑的?”

管仲说:“世间的情意莫过于爱自己儿子。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杀害,还能真心爱主公你吗?”

齐桓公问:“竖刁为了侍奉寡人,挥剑自宫,爱寡人胜过爱自己,有什么可怀疑的?”

管仲说:“世间的事物没有比自己身体更重要的。自己的身体都忍心摧残,还能真心爱主公你吗?”

齐桓公问:“公子开方为了做寡人的臣子,宁可不做卫国的世子,觉得跟着我就是人生的幸事。连父母死了,他都不回去奔丧,爱寡人胜过爱父母,有什么可怀疑的?”

管仲说:“世间的恩情莫过于亲生父母,连父母他都可以不爱,还能真心爱主公你吗?卫国是千乘之国,人人都想据有。他竟然放弃千乘之国,来做你的臣子,说明他的欲望远远超过千乘之国。如果主公不远离他们,一定会给齐国带来灾难!”

齐桓公又问:“这三个人,跟随寡人不是一天了,仲父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呢?”

管仲说:“原来我不提醒,是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让主公开心。他们就像洪水,臣我就像堤坝,有我在,洪水就不会泛滥。现在堤坝就要没了,洪水泛滥,必将为患,请主公务必远离他们!”

齐桓公对此不置可否,默然而退。

——是谁在用“三贵”?不是齐桓公,是管仲。有三贵在齐桓公身边,齐桓公就会天天开心,安于享乐。只要齐桓公安于享乐,就不会过多地干预政务,这样,管仲才有充分的权利来建设国家,完成齐国称霸的事业。

说管仲能预料到齐国日后的命运吗?能。“盛极则衰”是天道规律,因为齐国过于强大,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衰败。就算管仲生前能预测到,但是也不可避免。当他警告齐桓公的时候,只是在尽人臣之礼,他也知道齐桓公最后不会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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