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马飞尘背后的恐惧不安:旧时关东胡匪的大脑,皆被翻跺先生支配

历史爱杂谈 2024-08-31 03:20:07

民国十一年(1922年)十月十八,奉天省洮昌道,通榆县。

八百里旱海,无边无际的苇荡子已经落了雪,掩盖了新割的茬口,而没被收割的则在冷风当中摇曳。有夹着肚子的老狼伏在下面等待猎物,却在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夹杂着一阵阵的枪响,吓得它贴地奔逃。

一群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斜背大枪的人打马呼啸而过,二龙出须的鞭子狠命的抽马屁股,再把身子紧贴马背,有那骑术高明的更时不时的来一个镫里藏身,却仍然不断有人、马中弹倒地。

背后紧追不舍的是身穿青灰色军服的大兵,在全速进击中还能做到结阵严谨,马队前锋每跑出三百米即放一次排枪,后部交叉接替,训练有素。

这是奉军骑兵第四旅派出的精锐在追剿“北来顺”绺子,如苍鹰搏兔一般无二。从当天晌午开始咬住,已足足追了两个时辰。

胡子们有苦难言,直到进入牛心套保之后才有了转机,此时天色擦黑,暂时摆脱追兵。

在一处苇窝子前面,大掌柜“北来顺”发号施令:“赶紧押白,瞭水的把招子放亮!”(赶紧休息,放哨的眼睛擦亮)

胡子们纷纷把毛皮褥子铺在苇捆子上,伸开疲惫的双腿歇息。

一个身穿黑缎夹棉长袍、外罩紫貂皮大袄的老先生在崽子的搀扶下活动腿脚,桀骜不驯的“北来顺”此时和声细语说道:

“李先生辛苦了,等这次躲过跳子,一定找个像样地方趴风……”

老先生留着一撮山羊胡,鸡胸驼背罗圈腿,小绿豆眼睛眨巴眨巴的,活脱脱一个“豆杵子”。但人不可貌相,人却是绺子里四梁之一的“托天梁”,称“翻跺”(也作“搬垛”),地位仅次于大掌柜。

“翻跺”在崽子给铺好的“护屁子”上四平八稳的坐下,取出一尊小铜佛,端端正正的放在身前马鞍子上。

这小铜佛即胡子顶礼膜拜的达摩老祖。

“粮台”跟在大掌柜的后面一起走过来,拜过小铜佛之后,道:“李先生,大沙子空干了,挑哪条线能啃海富?”(粮食吃没了,走哪个方向能吃顿饱的?)

“翻跺”闻言,从褡裢里摸出一副纸牌,把包袱皮铺在地上,借着皎洁的月光摆了起来。

胡子们见此都振作精神:翻跺要“推八门”了——“八卦能通天地理,六爻搜遍鬼神惊”,老先生可是此中高手!

八门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据说通过“推八门”可以寻到生门,避开死门。

纸牌推八门还需与天干地支配合,“翻跺”嘴里念叨:“丑不远行酉不东,求财望喜皆为空。已未东北凶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马猴西南遭官事,龙虎镇压事难成……”

围观的胡子们大气不敢喘一下,唯恐惊动坏了大事……

01

土匪是旧时中国社会的一大顽疾,而在关东大地却有一个别致的称呼——胡子!

匪的本质在于通过暴力获得金钱,不论是关里的土匪还是关东的胡子,在这一点上完全相同。只不过关东的胡子在信仰上独辟蹊径,尊达摩老祖为祖师。

相传十八罗汉“扶危济困,普度众生”,而达摩老祖作为十八罗汉当中的第十七位,开创嵩山少林,更兼形象高大威严,一脸络腮胡须,于是胡子就以达摩老祖的传人自居,树立一个精神支柱,为暴力行为寻找合理性支持。如马克思所言:“神明都是造出来的,其目的是要借助想象以支配自然力,并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

胡子供奉达摩老祖绝非表面功夫,而是真的十分虔诚。不仅如此,他们还主动相信存在超自然力量,迷信至极。

这主要是因为胡子常年“马上过、打着吃”,在施加暴力的同时也必然会承受反作用力。

他们砸窑绑票、烧杀劫掠、伤村扰民,老百姓恨得牙根都痒痒,官府的警兵将其列为剿杀对象,社会方方面面都盼望着他们早死早托生,并且不吝于付诸实践行动。

每一次枪火砸窑、每一次散局猫冬、每一次走村串屯,都可能丢掉性命,所以要如履薄冰。如果掉脚被抓,肯定是一根麻绳牵到河滩边,枪响挖坑了账,各县城的城门上方也经常飘荡着匪首的脑袋。

可以说,胡子的人生轨迹始终是处于生与死的临界线上,同时也知晓自己平时干的都不是人事,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于是就导致空虚心灵陷入恐慌,需要有超自然力来疏解、抗衡心理压力。具体表现就是在出门、行军、宿营、打仗等方面都有一套严格的讲究,要根据神的旨意行事,主要通过看相、卜卦、圆梦、推八门等方式来确定。

而这一切都需要绺子当中的“翻跺”来负责实施,所以“翻跺”也就上升到了神的使者层面。

没有哪个胡子敢忤逆“翻跺”的安排,包括大掌柜!

02

在一个绺子当中,大掌柜是货真价实的总头领,如果绺子比较大还会设二柜,即副总头领。以下就是四梁八柱,即“炮头”、“翻跺”、“粮台”、“水香”等。按理说,“炮头”作为武装力量负责人,地位应是仅次于大掌柜,而且在实践中如果一个绺子出现大掌柜空缺,则自动补位的基本都是“炮头”,各方也认可。

但在日常当中“翻跺”的地位却是要超过“炮头”,甚至所作出的决定没人可以推翻,而大掌柜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中间为大掌柜,其左手边翻跺,右手边炮头,是为左辅右弼

作为一个绺子大掌柜,需要时刻提防有人篡位,但提防对象绝对不会包括“翻跺”,因为大掌柜与“翻跺”就是狼与狈的关系——狈腿短,自身没有行动生存能力,所以必须依附于狼,而狼也绝对不会怀疑狈要谋害自己。

“翻跺”装神弄鬼、耍嘴皮子肯定是没问题,但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翻跺”上位当大掌柜的——旧关东大半个世纪,大小绺子何止万万千千,一个案例都没有!

所以,绺子当中的“翻跺”实际是最自在的,地位超然,平时打仗不需要动手,有好吃好喝都先紧着他享受,年底拉片子更是分红拿到手软。

而想要成为绺子当中的“翻跺”,必须懂得天文地理、推演八卦,最起码要熟读《求卦书》、《诸葛金钱课》,可以根据天干地支推算黄道吉日。

当然,这都是装神弄鬼而已,要真有“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的本事,也不至于进胡子窝了。

但不得不说,翻跺先生大部分都善于拿捏人心。

比如民国八年(1919年)五月,吉林双阳报号“马老帅”的绺子扯黄旗砸窑,拉了一门与大掌柜爷爷同龄的铸铁炮,走到陈家油坊屯前面的涝洼塘,沉重的炮车陷了进去,“总催”带着崽子使半天劲也没鼓捣出来,还闪了老腰。

这时年纪轻轻的“翻跺”叼着烟卷,一步三摇的走到近前,掏出一尊小铜佛放到炮车的叶子板上,又点起一炷达子香,默默等待燃尽,再手抚炮管子念叨:“吾奉达摩老祖之命,砸窑火烧连城。大炮再不出泥,降下天雷轰顶!”

念叨完之后,大声道:“达摩老祖已然赐下力量,这回肯定能出来,听我号令:三二—,拉!”

大家一起使劲,炮车拉出来了。

实际这就是心理暗示效应,而且点一炷香的目的也是留出休息时间,抽一袋烟、啃两口干粮饼子,然后再随着号令一起使劲,自然事半功倍。

笔者梦回现场目睹,不由感叹: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啊……

03

绺子应该什么时间外出、压在何处村屯、什么时辰发起砸窑、从哪个方向攻击、走哪条道路开挑、什么时间拉片或码人,等等,这些都是先由大掌柜摆下香案,由翻跺先生占卜推演,确定“吉时”、“凶时”。

胡子会将行动顺利归功于翻跺,而行动失利则是自认为对达摩老祖不诚心。但实际临敌前有“炮头”开路,后有“总催”压阵,五清六律不容情面,真正依靠的还是这些。

若有警兵追赶得急了,就有意丢下一些绺子里不得烟儿抽的崽子,以及枪支、马匹、银钱、财物等,警兵捡去之后也就“穷寇莫追”了。

根据掌握的史料来看,警兵剿匪真正以彻底消灭匪绺为目的的,并不多见。

但本文开头一幕,骑兵第四旅追剿“北来顺”可是实打实的要犁庭扫穴。无他,只因“北来顺”这个大绺子捅了马蜂窝。

在旧时东北,大粮户(即“大地主”)都会修建围子大院,称为“窑”,其中分为软窑、硬窑(响窑)、红窑、顶清窑。

其中“顶清窑”指的是军政要员亲属居所,胡子砸窑会自动自觉的避开这种。但“北来顺”绺子作为“八百里旱海”的霸主,依靠铺天盖地的苇荡子进退自如,自诩上天入地的孙猴子,不服管!

这年“北来顺”砸了双山镇的李家大院,抢得沟满壕平,浑然不顾李家老爷子是鲍贵卿的表兄弟。问题是鲍贵卿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当过吉林督军的!更不用说还与沈阳大帅府噶亲家,这还了得?

很快各地军政长官就接到巡阅使公署发来的严令:全力清缴“北来顺”绺子!

骑兵第四旅常尧臣部表现得最积极,通过逼迫刀客探甸子弄清了“北来顺”绺子虚实,大军进剿,泰山压顶。

绺子哪里能敌得住?真是“仓仓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此时已经逃到靠北位置,而且夜晚匆忙之下,哪里还记得方位,所以要靠“翻跺”。

休息一番之后,在“翻跺”的指引下,在戌时一刻往西北方向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发现远处有灯光,于是神情振奋,摸近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处大院,必然是苇霸居所,趁其不备能砸进去,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能痛快的乐呵一番。

结果枪一响就傻眼了,大院里面不止有炮手,还有官兵——小炮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炸响……

“炮头拉火线、总催别住后卡子,其他合字的快滑!”

伴随着大掌柜的呼喊,剩下的七八十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乱窜,身后的机枪点射如同催命符诏,接二连三的有人翻身落马。

“妈呀,俺‘粘管’了,快拉俺一把!”

“北来顺”回头看时,却是秧子房掌柜的被打下马,正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却哪里顾得上,只能心里默念一句:“江湖奔班,人老归天。走马飞尘,叶落归根,兄弟走好哇!”

狼奔豕突,全都低头打马奔逃,“翻跺”更是两手死死抱住马脖子,在崽子掩护下玩了命的跑在头前。

04

跑了半个时辰之后,身后的枪声停止,黑暗的荒野又恢复了寂静。这时绺子已经出了八百里旱海,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再次迷路。

喘息一番之后,“翻跺”从怀里扯出一方红布,将四角迭起之后叨咕:“耍的清,挑的明,十八罗汉显神灵,逢难遭劫指路行”!

然后随手一抛,红布落地之后有一角展开,直指西北。于是又走了半宿,累得筋疲力尽,马也吃不住劲了,浑身都是汗,只能找一处背风的沟坎歇下,此时天已经亮了,太阳照得暖洋洋,胡子们吃掉最后一点干粮,在狼皮褥子里窝着好歹迷瞪了一觉。

“怪,真怪!”绺子里的“水香”站起身来,“李先生,刚做了个闹亮子(梦),你给圆圆吧。”

“说说看!”翻跺懒洋洋的躺在那,抽完最后一个烟泡——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抽一口。随身带烟枪与烟灯,绺子里只有他享受这待遇。

“梦见有人抬着狗棚头(棺木)出大殡,有一头扒山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当时和小姨子正并排躺着,吓得够呛……”

其他胡子一听,都哈哈大笑,纷纷坐起来与“水香”开起荤汤腊水的玩笑——这位“水香”是有家有口的,实际也并不新鲜,少部分胡子确实是有老婆孩子。

“翻跺”沉吟之后,道:“梦到出殡是好事;虎主凶,从树上跳下来代表凶像已去;至于挨着躺……”

说到这里一拍大腿,“这岂不是终有翻身之日?好兆头!”

尽管被碰满头大包,但仍然不改变胡子们的虔诚迷信。闻听此言,全都恢复了信心。

“子丑合化土,寅亥合化木,卯戌合化火——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在经过“翻跺”一番推演之后,择西北向前行。

到了晌午歪时候终于发现了四间大草房,黄泥垒的烟囱正冒出袅袅炊烟。

此间已临近科尔沁,半耕半牧的人家并不鲜见,那屋前就有一片已经收获了的土地,羊圈里不知为何却是空空如也。

这种独门独户的人家,基本都与绺子有勾挂,属于胡子的“编外粮台”,屋里肯定少不了吃喝,所以剩下的这四五十号人“腾”的一下来了精神:

“李先生真乃神算也!”

待来到近前,却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全都止步不前。

原来,在房门外悬挂一个红布条:代表有产妇在家。

旧时关东胡子的忌讳非常多,比如不能看张网捕鱼,吃饭不许用脚踩炕沿;如果有牲畜在前面横着走过,那么这条路就不能再走;婚嫁喜事只可上礼,不能吃席面;不进入“月子房”(产妇住处),认为这会引发“血气之灾”。

大掌柜“北来顺”在房门前二十步外高声呼喊:“当家的,请出来碰碰码!”

房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白脸汉子,“哎呦,真是不巧,屋里的猫下了,对不住各位柜上的爷台!”

胡子们甚至都不敢靠近汉子。

“粮台”拿出三十块现大洋扔到地上:“张罗些大沙子、海沫子,有留杆子最好!”(准备粮食、大酱,最好是有肉!)

那汉子看着脚底下亮闪闪的现大洋,犹疑道:“高粱米、大酱倒是不缺,却只有一小块猪肉,但有些鸡蛋。”

“行啊,这就不错了,再把撇子、双锏、玄子统来使,俺们在当院举老光办富”(借碗、筷子、铁锅,在当院生火做饭)

那汉子哈腰尽数捡起地上的现大洋,乐呵呵的转身进屋,然后就一趟趟的往外倒腾高粱米袋子,酱缸直接搬过去,还有一篓子鸡蛋、一块猪肉。

最后还拎出一串干辣椒。

再把锅台上的两口大锅拔下来,搬到外面。

胡子们动手在空地上支起大锅焖高粱米饭,猪肉、鸡蛋也一股脑的放进去煮。

饭熟之后拌上大酱,四梁八柱还能用上碗筷,崽子都是用手抓着吃,也不嫌烫手,干辣椒直接嚼着吃,辣得脸色通红也不停下。

那汉子还送出半壶烧酒,大掌柜和“翻跺”把猪肉撕开,用碾盘当桌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回。

填饱了肚子之后,又焖了两大锅高粱米捏成饭团,把马喂饱之后继续出发,临走还不忘记带上一口铁锅。

“翻跺”推演之后确定:申时启程往北走!

实际“翻跺”有一些地理知识,心里早决定要进入科尔沁草原躲风头,结果还没走出十里地,后面的追兵又至,排枪打得胡子们肝胆惊裂……

05

“命犯刀兵逢水关,百里连云行路难。二易归藏元亨利,饿虎脱困回深山——这下可好啦,卦上明明白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封河起冻,过江甩开跳子!”

“翻跺”眯着眼睛看完抛在地上的六枚铜钱,依据“六壬文王课”推演之后得出结论。

胡子们已经被奉军骑兵撵出屁来了,这些天顺着霍林河一路往上游跑。这中间虽然试图偏离河道去往草原腹地,但却屡屡被堵截,看来奉军骑兵第四旅也有高人。

所以唯一的生路就是渡河继续北上,然而河水却还没封冻。

绺子现在只剩下三十来人,高粱米早吃没了。不过因为铁锅还在,所以还能煮马肉,只是时间紧迫,都是半生不熟的就进肚子了。

天越来越冷,虽然都有毛皮大衣,但在草窝子里刚睡一会儿就被冻得浑身麻木,袄领子泛起一溜清霜。

两天时间过去了还是白搭,这霍林河仍未封冻。胡子们实在是跑不动了,七拧八歪的挤在一起,如同游魂野鬼。至于马匹,多日喂不上精料,已经跑废根骨了。

翻跺先生在冷风当中裹紧了身上的紫貂大衣,小铜佛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平静面容背后实际满是绝望。虽则惯会装神弄鬼,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根本就不存在超自然力——至少他是做不到……

这位虽然是老先生做派,实际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大名“李维山”,老家山东青州,二十岁那年闯关东来到东北,因为识文断字,在宽城子的“聚盛合”当铺谋了一个账房的饭碗,虽不十分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只是面相颇有些丑陋,个子也不高,再加之当时关东大地虽然水土养人,却属实是缺女的,跑腿子数不胜数——李维山开始不信邪,结果五七八年之后也无限光荣的加入行列……

李维山经常跟着东家去公主岭的日本租界办事,亲眼目睹租界猫冬的胡子终日出入花台暖阁,玩得不亦乐乎:这可是需要大把金票才行。

他当账房每月能拿12块现大洋,不算低,然而日租界鸾凤院住一晚就需要50金票(折合60块现大洋)!

一来二去的就活心了,恰好当铺的大库里摞下五箱子线装书,都是过了期的“死当”,其中就有几本推演卦书。李维山利用职务便利抄录下来,挑灯自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反正能唬人就行了。

对于这种特殊人才,很多新铺的绺子都是求贤若渴。

包括大掌柜在内的绝大部分胡子斗大字不识一箩筐,扁担放倒都不知道念“一”,评书却没少听。即使见到只会推算天干地支之人,也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满以为是遇到了卧龙孔明——至少也得是个智多星!

更不用说李维山学的还比较深一些,于是顺利的当上了“翻跺”,报号“天恩厚”。这十多年来真是吃过见过了,然而命运的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现在该结账了——岂不见“炮头”与“水香”已经半路毙命,首级肯定免不了被割去请功。

而绺子大掌柜“北来顺”也身受重伤,此时眼瞅着是就要不行了,勉强张嘴嘎巴嘎巴的说:“李先生再给俺算算……”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中,冲出成群结队的骑兵,呈扇子面包抄过来,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水深,没脖了!”(被官兵彻底包围了)

翻跺先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仰着脸把推八门用的纸牌扬到半空,眼看着飘飘洒洒的落下。

胡子们没有了抵抗的心思,把大枪扔地上,却还有人在说:

“这是——达摩老祖降罪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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