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身体痛的睡不着，我刷到了女儿在网上发的帖子。

【你们生活费都多少啊，一个月两千块生活费能干嘛，我都不想活了。】

因为生活费的事女儿拉黑我半年了。

我生怕她出事，看了余额里最后的零钱：205元

赶紧发了两百红包给她。

帖子又更新了：【两百块就打发我了，真搞笑，一双鞋都买不起，养不起生我干嘛，还不如去死。】

真冷啊，我蜷缩在工地板房里。

工头半年没发工资了，

乳腺癌晚期，昨天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我看着最后的存款，十万元整，一笔转给了她。

对不起啊，妈妈很快就死了。

我死在无人的角落，女儿的电话却打疯了。

————

又到了给女儿发生活费的时候，可工头一如既往地拖着钱。

女儿发来微信质问我：【妈，怎么还没打钱过来？我一毛钱都不剩了。】

配图是她空荡荡的余额。

我内心苦涩。

工头已经拖了半年都没有开资了。

我和工友为了堵老板，在他常去的洗脚城门口，从早蹲到了天黑。

终于等到人，却被老板带着一群二流子男人出来，恐吓着让我们滚开。

我被那些男人推倒在地，半路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刘医生叹了口气看着我，我只能陪着笑道歉。

【刘医生，我没事，就别开药了，家里实在没这么多钱。】

【杨燕梅，你还要不要命了？我怎么告诉你的，你的病到现在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好好保护，说真的。】

他叹了口气，没把话说完，我的脸色却早就苍白。

我知道的，乳腺癌晚期，结局还能怎么样。

【你这段时间又去工地了？】

我说不出话，低着头点了点头。

【如果再做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你就连最后两个月时间都没有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快离开，女儿一个人在世上怎么办？】

我心里苦涩的像吃了一大块黄连，从胃到心都是苦涩的。

我何尝不知道不能工作。

可我多工作一天，能留给女儿的钱就能再多一点。

我终究会死的，我走了，女儿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人了。

刘医生劝我。

【何必要这样受折磨，你还活着，就有希望，还是多接受一些治疗，难道你想像那些人一样痛苦?】

我扭过头。

躺在病床上那些人看起来都那么绝望，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臭，浑身抽搐着，连动一下就是奢望。

虽然活着，却已经不像人了。

我感到一阵恐惧和害怕。

【化疗的话，多少钱？】我小心翼翼的开口。

【一天最少要一千。】

看着账户里的余额，我还是拒绝了。

哪怕出了医院，可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可怕模样却还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惧怕和浑身的病痛让我几乎站不住了。

整整一天没吃饭，我没什么力气，却也舍不得在外面买些食物。

直到天黑我才慢慢的走回了家。

想到女儿也在饿肚子，我看着账户里那点可怜的积蓄，赶紧给她打了一千五。

她立刻回了一句，【不是两千吗，少了五百，我能花多久？】

【妈妈现在没这么多，你省着点花，尽量坚持坚持，我再给你打好吗。】

再没有回复。

半夜我被痛醒，再也睡不着。

只能拿着手机随便看看转移注意力。

忽然，一个熟悉的头像发的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们生活费都多少啊，一个月一千多块生活费能干嘛，我都不想活了。】

帖子是几个小时前发的，热度很高，已经有一万多转发和评论了。

那头像，那IP，和帖子里的其他细节，一看就是女儿。

看到这标题，我还没来及看内容，就怕她做傻事，

看了看账户余额：【205元】我赶紧又发了两百红包过去。

其他的钱还在定期里，此刻的我几乎是身无分文了。

女儿的帖子忽然更新了。

是一张打了码的转账截图，配文：【两百块就打发我了，真搞笑，明天被室友知道了又要阴阳我，养不起生我干嘛，还不如去死。】

看到这些话，我难受的身体一直在抽搐，无法控制。

这是乳腺癌后期的症状，我没舍得花钱做治疗，就更严重了。

我想了很多，想评论，又看着那个女儿空空的对话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半夜饿的难受想上厕所，却起不来身子。

我拼命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被子早就湿了一片。

我悲哀的坐在原地，脸上湿湿的，束手无措。

手机响了，提醒我关注的帖子又更新了。

原来，女儿半夜点了烧烤外卖和同学一起吃。

配文里字里行间都带着洒脱。

【今晚我请客，随便吃，宿舍的姐妹们，跟着我真是有福啦！姐有钱的时候，饿不着你们。】

账单和美食被一起晒了出来，【208。】

旁边是女儿灿烂的笑脸。

2.

女儿已经拉黑我半个多月了。

今天是丈夫的忌日，可女儿没有回来。

我给她发微信，却发现她把我拉黑了。

我只能发短信给她。

【佳佳，今天是爸爸的忌日，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去看看他好吗？】

我难过的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一家人团聚了。

女儿的大学就在家附近，可她几乎不怎么回来。

很快，短信回了过来，我满心欢喜的打开，却好像被破了一盆冷水。

【别提爸爸了，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工地打工，没文化没知识，生意都做不来，我都觉得丢脸！】

以前丈夫在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康之家。

可自从丈夫生病到去世，治病期间花掉了几乎所有钱，家境一下子窘迫了。

为了照顾丈夫，我辞掉了一开始的工作，等丈夫去世，我也确诊了乳腺癌。

几乎所有的工作都不要我，我只能去打零工。

在工地工作，时赚的最多却又最不被排挤的活计了。

可我没想到， 女儿会觉得我丢脸。

女儿不再回我。

看完丈夫后，我拖着痛苦的身体接着去找下一份工作。

工地迟迟不开支，我只能去做些药厂的零工。

哪怕医生说我不能再做任何力气活。

可我知道，反正我也活不了了，等我一走，女儿就变成了孤儿。

我能留下多少，就给她多少吧。

药厂的临时工密密麻麻，大家坐在工厂像工具一样被呼来喝去。

半夜三点休息半个小时让大家吃饭，可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做完整个通宵，领到了一百五十块，我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

我陷入深深睡眠，电话却突然把我惊醒。

是女儿。

【妈，我没钱了。】

我许久没听见女儿的声音，眼圈通红的恳求她，【佳佳，你把妈妈加回来好不好。】

【你给钱了嘛就要加我，我连吃饭就要算计着，你知不知道在学校我过的有么多低人一等！】

我抹了抹眼睛，声音哽咽，【嘉嘉，妈妈希望你学会节约懂事，妈妈很快就要..】

话还没说完，女儿突然发起了脾气。

她歇斯底里的骂我，【你就是没能力，才不能像爸爸一样给我一个好的家庭环境！】

【凭什么你生了我，却要让我过苦日子，我受不了，我真希望我不是你女儿！】

我重重的咳嗽着，浑身都在颤抖，电话拿不稳摔倒在地，免提里，依旧传出女儿喋喋不休的声音。

【我同学王馨儿的妈妈是要是我妈妈就好了！她才不像你这么自私！】

佳佳说的那个女人，从小就抛弃自己的女儿外出做生意，甚至是做人贩子生意。

直到自己女儿读了大学才回来。

不过是每月给女儿一点零花钱，那王鑫儿就抛弃了她跑外卖的父亲。

想起王馨儿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我心如死灰。

只告诉她，【别离那对母女太近，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你没本事还限制我接受别人的好意！凭什么！】

她啪的挂掉电话。

3.

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最近一次从药厂出来，被炙热的太阳晒着，我头晕目眩，竟然吐血了。

女儿已经很久没有理我了。

除了要生活费，其他时候都没有任何回应。

我想着去看看女儿，药厂离学校比较近，我也没换衣服，在路边买了些水果，乘坐着公交车去了女儿的大学。

四十多度的天气，我站在学校门口，给女儿打了无数个电话。

可从早晨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都没见到她。

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最后只剩我一人站着。

直到星星都出来了，女儿才给我发来消息。

【妈，你不会还在门口等着吧。】

我赶紧回复，【我在呢，佳佳，你有空了吗？】

【出来什么啊！你穿的脏兮兮的，我中午和同学出来都不好意思过来！】

我看着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心头有些色酸涩。

【对不起啊佳佳，妈妈没换衣服就来了。】

【哎呀，我懒得听了，你回去吧。】

【对了，妈妈。】她突然态度好了起来。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女儿是不是关心我还没吃饭，或问我累不累。

【妈，你还能再给我点钱吗？】

我愣在了原地。

她支支吾吾的接着说，【马上五一同学都放出去旅游了，我也想！】

这一次我还是拒绝了。

我生怕她一个人没钱花，父母双亡的女孩不好过。

我只想坚持到她大学毕业，那样我就能放心离去了。

【佳佳，还剩半年你就要毕业了，这个假期你是不是可以去找找工作实习，这样毕业也会轻松一些。】

我想看见她好好的，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她却突然在电话里哭吼了出来，【你为什么这么让我窒息！别人生女儿都是用来疼的，只有你，把我当成工具！】

【我也想考研，我也想度假，毕了业就没机会了！】

我开始着急，女儿的规划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语不自觉就重了一点，【佳佳，你为什么不能听一次妈妈的话？咱们家没有那个条件，妈妈还生着病。】

她大吼着：【什么病，一问你要钱你就有病！你不给我钱我就去赚，反正穷人家说穷养长大的女孩最后也会从男人身上赚来钱！】

我从未想过女儿会说这样的话，当下就支撑不住，捂着嘴，崩溃的蹲在了原地。

我还是给她打了一万块。

只求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佳佳收了钱，在电话里的语气却并没有好一些。

【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们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你的钱难道要留着带到棺材里去吗？】

我忍住身上不受控制的抽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如果妈妈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她笑着说，【那我就发财了。】

4.

不过短短半个月。

我越发的严重了，几乎到了下不来床的地步。

药厂已经没办法再去，可是为了女儿，我还是决定撑着身体去状告包工头要工资。

祝我隔壁的工友黄晓玲带着她女儿来搀扶我。

【燕梅啊，你真的不告诉孩子吗，她也可以请假回来照顾照顾你啊，你这样子，干嘛自己苦苦撑着呢。】

说着说着，她眼圈都红了。

【我不想让孩子知道，她父亲走的时候，她亲眼所见，半年多都没睡好。】

我强忍着疼痛露出微笑，这段路，走的特别慢。

终于，找到了包工头住的高档小区。

工友们陪着我敲开了老板家的门，开门的时候，包工头家里吵闹极了。

我跪在老板面前，哭着求他，【老板，我没多少日子了，只求你多少给我一点，我还有个孩子，她以后难生活。】

包工头嘲讽一笑，指着屋内的吵闹，【你去我家帮我做一天保姆，我就给你钱。】

他家的孩子正在开派对，屋内嘈杂，纷乱。

音乐声大的然我几乎头晕，我还是咬着牙齿点头答应。

身上的衣服被嫌弃，包工头让我换了一身他家保姆的衣服。

我换上衣服进去，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妮妮，你可真幸福，你家这么有钱。】

拉黑我许久的女儿竟然也在其中。

今天不是周末，她却旷了课。

我有些生气，又有些想念她。

很久没见女儿，我激动的朝她走过去，却听见包工头女儿指着我嘲讽：

【瞧瞧，这是我爸手下讨钱的农民工，穿的破破烂烂还这么没骨气，一副穷样，只要给钱，让她干什么都行，你们今天都尽管糟蹋，反正要让她来收拾，不能白给钱啊！】

【就是，我以后绝对不要变成这样！】

那些孩子一一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