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无法转世的野鬼,靠压床勉强活命。
运气不好,这些年没死,多靠鬼友接济和打秋风。
后来,我盯上一个男人,他规律生活,却噩梦连连。
仗着他看不见我,我常带鬼友去他家蹭吃蹭喝。
直到有一天,他给了我一面我想要的镜子。
1
我叫.....恩?
好吧,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死了有多久。
平时大家见了面也都是这个鬼,那个鬼,水鬼,断头鬼,断胳膊鬼的叫,像我们这种没法投胎,到处流浪的鬼那有什么正经名字,有个明显特征+鬼就是我们的名字。
而我,现在叫压床鬼。
这还多亏了几年前偶遇阴差抓恶鬼,我斗胆帮了一手才得了一份压床的差事。由此我从那个鬼变成了压床鬼。
阴差说我们这样的鬼,多是枉死,枉死就意味着有执念和怨气,投不了胎的。但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我问是什么?
阴差说:“没死透!”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我没懂。
好在,只要我们不作恶,不捣乱,他们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但鬼与鬼是有差别的,大鬼欺小鬼常有的事。
为此很多鬼都是抱团,尤其是本事不怎么大的鬼,比如我。
我和我的鬼友阿断,一只断头鬼。我们一起加入了坟头帮,不外出觅食的时候我们就栖息在坟场里,一起琢磨我们是谁,一起晒月亮。
刚成为鬼的那几年,特别惨!
我和阿断都不知道鬼应该吃什么?去哪儿吃?
本以为做了鬼应该是没有感觉的,总不能成为死鬼吧!
没想到我俩在成为鬼的第一个月差点真的饿死。
真的太饿了!掏心掏肺的饿!
后来还是一只老鬼好心告诉我们,如果没人祭奠可以去一些十字路口,水库边上吃那些无主的香火,俗称打秋风。
于是我和阿断加入打秋风行列,每三天去一次,要是遇到大型的祭祀活动我们去一次可以管一个月。
省吃俭用之下,我和阿断有了积蓄,也可以在每月的鬼市去消费一些奢侈品。比如人间新出版的画册,小说,人形玩偶等。
这些可是鬼界的畅销品,毕竟孤单寂寞的鬼太多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我成为压床鬼。
我以为混上了铁饭碗,没想到不够努力就是只空碗。
2
刚成为压床鬼的时候,我兴致冲冲的在夜间地铁选择了一名黑眼圈都快吊到下巴的男人。
看他在地铁上都快睡着了,我想今晚他一定睡得久,于是跟他回到了家!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世间居然有人比鬼还能熬。
那人回家后就坐沙发上眯了十五分钟,就被一通电话叫起来继续工作,我都还没来得及压上去。
我以为这只是特殊情况!
固执的跟了这人三个月,结果整整三个月,只有一晚上我勉强吃了个半饱。
我想我还是换个人吧,不然熬死的就是鬼了!
于是我换人了!
可是,我的眼光不好,运气也不好!
第二次,第三次.....我找的人要么是想熬死鬼的,要么就是想熬死自己的,总之我都没吃饱过。
没有饿成疯鬼,全靠阿断接济,或者偶尔抽空去打秋风。
“牙牙,你今晚还去那个学生家吗?”
快晚上的时候,阿断问我。
作为朋友间的亲密,阿断是准备叫我压压的,但我觉得这个词不像好词,于是自己给自己改为牙牙,也算谐音!
我想了想说:“不去了!我去物色看看有没有新的人选。那个学生写论文太能熬了,每次鸡都叫了还不睡。”
前段时间和坟头帮的其他人探讨,他们说,学生睡眠质量好,睡得沉不容易压醒。
然后我就去附近的大学找了一个一看就很容易压的学生。
哪知道现在的学生晚上不睡白天睡,一睡一整天,太阳都晒不醒。
今天,我决定放弃之前跟着的学生,准备重新物色一个好人选,最好是一个自律的人。
我漂浮在空中,走过城市的大街小巷,看就没拉窗户的地方都飘去瞧一瞧。
但似乎有什么指引着我,之前也有,只是没当回事,今天感觉特别强烈。
我跟随着感觉,直到快天亮才在一个写字楼的休息室里看到了一个睡着的人,睡得沉,好像还在做噩梦。
欧耶!不管了先去睡一晚!
我满心欢喜的冲上去狠狠的压他身上,疯狂的吸收着美味的,来自噩梦的气味,太爽了。
对于压床鬼而言,美梦自然也是味道不差,但对于鬼这样阴气重的存在,噩梦才是大补之物。
我看着被吸食了噩梦后开始睡得安稳的人,决定暂时跟着这人,等打听到这人住哪儿后再回坟头帮。
白天我不敢暴露在阳光下,也不敢呆在人比较多的地方,只能藏在小小的休息室里。直到晚上,那个男人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才敢偷偷的跟上去。
出办公室时,我瞥到了那张木制办公桌上的名牌,这时候我才知道,男人叫秦策,是秦氏集团的总裁。
怪不得富气逼人!
秦策生得极好看,天堂饱满,鼻梁又挺又直,就是有些廋了,还有怪癖!
办公室明明只有他一人,却在开门的时候喜欢拉着门把手停留好几秒才走出去。不止是开办公室的门,开电梯门和车门也是如此。
到是便宜了我,都不用穿墙或穿门而过了。
就连他的司机都忍不住问:
“秦总,你这是......”
听到司机这么说,我后背一紧,不会是我昨晚把人压坏了,今天才产生的怪癖吧!
“新习惯!”
秦策只是淡淡的回复了司机,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没压坏就好。
跟着他走进别墅,才知道我这次是走大运了!
3
秦策似乎对这栋房子也不怎么熟悉。
从进门后,他就要求管家带着他逛家里的每个角落。
花园,花房,厨房,卧室,画室,连保姆房都没放过,一边逛还一边让管家介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不熟悉自己房子的主人。
不过算是便宜我了,现在的我对这房子了如指掌,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这花园,要是给我们坟头帮,以后扩招了都不用两个鬼挤一个坟头。”
“天啊!这是祠堂吗?瞧这味儿,一看就是顶级搓香大师搓出来的,闻着太销魂了~”
“哇哦,这是游泳池吗?好大呀!等时机成熟了可以邀请新认识的水鬼大哥来游泳,肯定特别爽。”
“这.....这.....是卧室!”
看着眼前的床,如果鬼有眼泪的话,我现在一定是热泪盈眶。做鬼这么多年,睡了巴掌大的坟地那么多年,终于再次见到席梦思大床垫了。
咦!我为什么说得这么流畅,难道我活着的时候睡过?
没管那么多,我飞扑上床,仗着他看不见我,肆意的在床上打滚。越滚我就越觉得这床给人的感觉真熟悉,好像我在上面滚过无数次一样。
直到听到来自浴室的洗漱声,我才从熟悉感中抽离出来,想起自己的任务。
趁着男人还在洗澡,我认认真真的铺起来床,这还是我第一次为选中的人铺床,只是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等我终于把被子的四个角扯平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浴室的男人,正出神的看着我的方向。
我以为他看见我了!
结果他只是目不斜视的穿过我,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揭开被子趟来了下去!
果然,铺床是有效果的,男人的呼吸很快就绵长了起来。我看着已经沉睡的男人,悄咪咪的爬上床躺在他身上。
今天又是饱腹的一天!
4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比较饱,我的鬼身看起来都比以前跟凝实了。
想着好久没有回坟头帮了,今晚我决定回去看看!
走之前我特意去这栋房子的祠堂,看看能不能带走点香火纸钱什么的,也算伴手礼。
上次没有认真打量,这次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偌大一个祠堂里面居然只供奉了一个人,一个叫苏小小的人。
看到这个人的名字,我第一反应是好普通的名字,但好亲切。
我还看到了她的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眉眼弯弯,笑得很温柔。看起来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肯定不是和我一样的孤魂野鬼。
野鬼拿不走有主的香火,但是这香火实在太香了,我有些忍不住的尝试去拿了一些,没想到我轻而易举的全拿到手了。
我有些懵逼!
鬼生尚且年轻的我根本理解不了这是什么原因,只好带着香火回到了坟头帮。
路上遇到住在我坟头后面的邻居,她说:
“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瘦了!鬼也会越来越廋吗?”
鬼自然不会越来越瘦,我只当她是想我了,还给了她最好的一把香。她欢天喜地的接过香后对我说:“就算你越来越瘦,也是坟头帮最漂亮的鬼。”
坟头帮的鬼都是需要上供帮主的,我带回的香火成功让我和阿断的地位升了好几级,就连住的地方都从小坟头搬到了贴了瓷砖的大坟头。
我问帮主:
“为何我能拿走别人的供奉?”
他说:
“不可能,除非你就是那个人。”
帮主的话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我好像快要知道自己是谁了!也就意味着我离投胎不远了。
5
从那天起,我把秦策的地址告诉了几个走得近的鬼,方便他们有时间可以来串门。
然后带着仅有的家当,一根红色的手编绳子住进了别墅。
阿断说那根红绳是第一次见我时捏在手里的东西,虽然断了,但我捏得很紧,应该对我很重要。
秦策每晚都会回来,每天都会早早的入睡。
祠堂的供品每天都有新花样,都是极品般的存在。导致我现在偶尔在路边吃个野餐,都会被无助的香火划拉到嗓子。
一次偶然间,我看到秦策在手机上吩咐秘书去调查那家的香火供品最好吃,质量最好。
我开始确认,活着的我一定和秦策关系匪浅。
或许是恋人?
只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不敢确定是不是恋人,或者是挚友?
但可以初步确认的是,我就是苏小小,那个漂亮但名字很普通的女人。
为了验证我是不是苏小小,我给秦策托梦了!
一般来说只有活着的时候产生关联的人,才会在一方还活着的时候托梦。
我告诉他,我喜欢的漫画更新了,我想要最新版的;最近鬼界流行的芭比粉长假发我也很想拥有同款;还有想吃辣条,兔头,鸭脖......
这些秦策都一一烧给我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开始肆无忌惮的提自己的要求,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那些鬼友的,反正秦策都会一一满足。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这些要求里混着的有些东西并不是我托梦提的,只是我在他面前偶尔的碎碎念。
那天,这座只有管家和他,还有鬼的别墅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涂着大红色的指甲,还有大红色的唇,趾高气昂的吩咐管家给他端茶递水。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我讨厌她!
她说:
“阿策!你闹够了吧!苏小小都死八年了,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情人而已!”
秦策听了她的话皱起了眉头,我也皱起了眉头。
情人?还是替身。
“姐,她还没死!”
秦策的话犹如天雷砸在我的耳边,我原来不是苏小小吗?苏小小没有死,而我是鬼!
“阿策,莫烟不是你的白月光,你的初恋吗?你都让她守活寡八年了。”
这次秦策沉默得更久,久到我都以为他不会回话了才听到他说:
“我会尽快和她离婚的。”
6
那个女人被管家送出去的时候都还在骂骂咧咧,似乎完全不相信秦策会如此对待曾今的白月光。
说实话我也不理解,可能鬼就是没感情的,很快我就把那天的事忘记了。
又开始了无忧无虑的快乐鬼生!
鉴于我为坟头帮供应了不少高级物资,让大家再也不用和其他大鬼,恶鬼争夺食物,原帮主心甘情愿的把帮主之位传给了我。
现在我每天只需要看看漫画书,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就好,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还有一群小鬼受我差遣!无聊了还会给我表演节目!
比如踢足球。
阿断贡献了自己的头。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人活着可能没法踢球,但现在成了一大助力,踢不到的时候可以直接把手和脚扔出去。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园子里踢球,秦策提前回来了。
他可能累了,有些虚弱,居然直接倒在了花园门口!
我们没有一个鬼能扶起他,也不能帮他去找管家。连蚊子都没法帮他驱赶,只能让他躺在那里被雨淋醒。
结果刚醒又晕倒了!
“这人是得有多虚呀?”
“会不会是我们在他家呆久了,他沾阴气了?”
“不太像,要是沾阴气了至少要印堂发黑吧!”
“会不会是看到我们吓的?”
“我们是鬼,他看不到的。除非开鬼眼了!”
......
众鬼七嘴八舌的说着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秦策晕倒的,最后得不出结论。还是管家自己发现他家少爷晕倒在花园门口了,这件事才算完。
7
之后的日子依旧平安又顺遂,而我依旧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往。
现在,连苏小小这个名字都不愿意承认了,因为她可能别人的情人,第三者。
但我却又卑劣的享受着这个名字带来的众多好处,数不尽的高端香火。
我以为我能这样自我欺骗直到秦策死去,直到没有人能给我提供供品。
这时,那位之前出现在秦策姐姐嘴里的白月光莫烟出现了。
之前我以为白月光只是对心中挚爱的替代名词,没想到在这个女人身上还是形容词,白得发光的皮肤,浑身散发着如夜晚月亮般阴柔的光芒。
莫烟拖着行李,见到秦策就柔柔的喊道:
“老公~,大姐说你不回老宅,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但秦策就像没看到她似的,直接让管家去给她定酒店。
“阿策,我们已经结婚了!就算你要为苏小小赎罪,八年了也足够了吧!”
我看得出来莫烟脆弱中有些奔溃。
“这是小小的家,你不配住进来!”
秦策依旧无动于衷。
“那你呐?你配吗?你才是伤他最深的人,你娶了我,她到死都只是个人人喊打的情人,你别忘了一开始她只是你给我找的替身。还有她哥.....”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糊涂,可我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苏小小,下意识的觉得苏小小是个失败的,有罪的存在。
那天之后,我的身体又开始慢慢的透明起来,原本没有发现。
直到一天好久没上门来的阿断提醒我,我才感觉到我的确比之前更轻飘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