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一座寺庙刚刚开门,一名身穿青袍的书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倒在地,向天上的星辰祈福。这书生叫做济生,知道三年一次的科举就在下个月,所以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一炷香,让济生将香点燃,然后放在了香炉之中。遇见一位朋友,对着济生道:“你要赴京参加科举?”“正是。”济生回道。他的朋友道:“这次京城之行,长途跋涉,你什么时候动身,有没有伴?”济生回答:“在下不喜欢吵闹,只是一个人,收拾好了东西,今天祭拜完就走。”朋友再次微笑:“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提前祝你科举成功,考中状元,他年荣归故里,莫要忘本。”济生道:“多谢你的好意,如能中,我必不会忘记。”
说罢,向毕拜别庙行了一礼,这才走出寺去。济生回家,只见夫人钱氏已拖着才三岁多大的儿子济一在门外等着,从后院的马房里,牵出一头精瘦的骏马,背着行李,对夫人说道:“此去不短,你在家好好照顾孩子,等我回来,我们就一家人团圆。”钱氏见夫君要远行,本就有些不情愿,此时听到这句话,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时语塞。济生看着她,微笑着安慰她:“别哭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也可以给你的家族争光了。”说着,他将自己的孩子搂在怀里,爱不释手地抚摸了几遍,直到天色已晚,这才将孩子递给钱氏,这才策马而去。
钱氏靠在门边,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心里更加难过,回家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时间飞逝,转眼三个月过去,可是济生依然没有出现。钱氏每天都在家里忙活,就等着丈夫回来。转眼间,数月过去,济生依旧杳无音信,如今都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丈夫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着急之下,跑到学堂里一问,知道所有的学子都已经回家了,唯独没有济生。钱氏着急了,挨家挨户地打听,结果那些学生都说从来没有在京中看到她夫君,也没有出现在榜上。钱氏知道济生定出事了,不免又是担忧又是担忧。她虽然有心去找丈夫,可孩子还小,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到处跑吧,思来想去,她也只好让外面的人帮她打探消息,自己在家照顾儿子。
这么多年来,济生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这让钱氏十分担心,彻夜难眠。日子一天天过去,济一渐渐长大,人也变得清秀可人,钱氏送他去了一所学堂,看得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跟他爹也有几分相似。这也算是对钱氏的一种安慰,两人相互扶持,日子过得很平静。济一十分孝敬父母,对他的母亲钱氏也十分照顾,街坊邻里都对他称赞有加,视他为儿女楷模,但济一对自己的父亲,却是心有芥蒂,几次三番的想要替娘出去寻找,钱氏因为他还小,所以担心他会离开。济一不想让妈妈不高兴,所以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济一到了十八岁时,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爹一走就是十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每天晚上都在为他流泪。所以我求你,让我来找他。”
钱氏一直认为,济生失踪了很多年,甚至可能已经死了,但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听到济一的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知道济一心意已决,说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思,儿子懂事孝顺,母亲很是欣慰。只是,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这一路凶险,若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娘该怎么活下去?”济一一把抓住钱氏的大腿,嚎啕大哭:“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要找到他,哪怕找不到他的尸体,我们也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然他会后悔的。”钱氏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只得转身进了屋,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他,说道:“你一定要走,绝不会拦着你,但你要注意安全,毕竟你要走很远的路。” 济一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的点着头,然后给自己的妈妈磕头,然后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在出发之前,他还去看望了邻居,让他们帮他照看一下自己的母亲。当他们知道他孤身一人去找父亲时,都很高兴。一位老者对他说:“天下之大,你打算在哪里找到你的父亲?”济一说道:“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我也不惧艰险,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他的下落,好让我娘得偿所愿。”济一说完,站起来向乡亲们辞行,开始寻找自己的爹爹。济一这一趟吃尽了苦头,见了个镇子就问,却始终找不到他爹的影子。不过他也不灰心,继续寻找,济一又在城内找了两天,将城内所有的店铺和酒楼都打听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一天,济一正在街上闲逛,忽然看见一个本地的县丞出来,和他长得很像。八顶轿子,衙役,侍卫,簇拥在他的身边,气势逼人。济一跟在后面,看着这人有些眼熟,就向附近的村民打听,这位县令是谁,大家都说他叫济生。济一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济生”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正在欣赏着景色的县太爷看到了他,连忙钻入了马车里。济一本来就是聪明人,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当下知道爹爹现是享尽荣华,不肯再回来认祖归宗,这才改名。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客栈,考虑要不要向全世界宣布他的父亲是谁。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开门一看,竟然是他的父亲济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济生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早上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就让人跟着你,后来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来看看你了。我也是有苦衷的!”“你有何不可说的苦衷?”济一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济生涨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这箱子钱,就当是你和母亲的弥补,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也不要再打扰我。”济一哈哈一笑,拎起自己的行囊,冲出了家门,对济生道:“不必再说了,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我爹了。”然后扬长而去。济一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父亲,面对如此庞大的利益,很难控制自己,而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会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汹涌而出。回家后,济一对钱氏说,他没能寻到爹,却听说爹已死于当年的科举之路。钱氏痛哭流涕,从那以后,她就完成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再去想自己的夫君济生。十年后,济一中了进士,带着他的生母钱氏住进了京城,济生却因为贪污受贿被当街处死。行刑那一天,街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济一和他的母亲正好经过这里,正好目睹了这一切。“咦?孩子,你看看,那人好像你父亲!”钱氏惊呼一声。“是嘛?”济一挑了挑眉。
济一微笑道:“我想不起我父亲的样子了,他再怎么也比不上我父亲,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对济一来说,自己的老爹活着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警示与教训,富贵荣华固然是好,却未必是人生第一大事!济一说着,哈哈一笑,拉着钱氏就朝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这儿的沙子太大了,都钻到我的眼里了,快回去!”钱氏匆匆回家,济一揉着自己的双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