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崔寄梦是二表兄未婚妻子,同那位常居佛堂、清冷疏离的大表兄并不熟络。但落水后,她却常梦到他。
端谨自持的贵公子,梦里却很偏执,“二弟这样时.你也这般喜欢?”有时也很耐心。在她哭求着“不可以,我不会…….
时,温声诱哄:“乖,我教你。”若是不会,他会说:“无妨,再来。”
然而现实里相见,谢泠舟依旧克己复礼,不染尘埃,与梦里截然不同。
因而梦越荒唐,崔寄梦负罪感越强。直到某日,她奉命去佛堂送白玉樱桃糕,谢泠舟望着糕点,眼含探究。崔寄梦下意识后退。
谢泠舟抬眼,目光幽深,凝得她腿软,才淡道:“不了,昨夜梦里已吃够了。”谢泠舟是陈郡谢氏长子,因自幼被教导着克己寡欲,性子矜漠如雪、冷情冷性。
二弟的未婚妻子初到谢府那天,意外落了水。他路过救了她,因不愿与她有过多牵扯,便同她的侍婢自称是谢家二公子。
然而此后,他常会梦到她,梦中她很乖顺,任他摆布,被欺负得落了泪,也不出声。怪异之处在于,每次梦醒后见到表妹,她行礼时越发恭谨,头也一次比一次低。她怕他。可她越怕,他越想欺负她。
谢泠舟陷入挣扎,那是他未来弟妻,他不该如此。几经克制无果后,他偶然发现,自己和表妹,能感知对方的梦。
“表妹觉得,你我之间还能清清白白?”
“莫非,你想成婚后与二弟共枕而眠,却依然和我做一样的梦?”
片段:
谢泠舟猛地睁眼,仅仅是抬起眼皮的动作,就需调动所有意志力,像强行将一个深深刺入心口的羽箭拔出。拔出羽箭虽要忍受极大疼痛,但倘若放任不管就会走向末路。
他将佛珠拿在手心,披着外衫起身到院外去,头顶圆月高悬,清凌凌的月光撒满沉水院,侧目望去,院墙边上露出截紫藤花,是隔壁皎梨院伸过来的。谢泠舟无声叹息。
梦中她剧烈挣扎,那样守礼的姑娘,并不会像这紫藤花一般越过墙头,她就该规规矩矩地在一方院落中安静盛放。
隔壁皎梨院崔寄梦睁开眼,绯红眼角有些湿漉漉的,她伸手抹了抹。梦醒已有许久,但她迟迟无法从那种铺天盖地的羞愧中脱身,梦里二表兄就站在湖边,静静看着他们。
大表兄却不以为意。浸湿的杏色料子,贴覆在修长手掌上,勾勒出五指轮廓。
像被一只羽箭钉在树干上的大雁,崔寄梦无力后仰脖颈,疏忽间又飞来一只长箭,穿过羽毛,刺入娇嫩皮肉。
耳际至今还回荡着大表兄低声询问的那两句话,那两句问话何尝不是两支利箭,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翻了个身,用薄被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不由回想当初聘猫时,她不留神把瘦将军名字写成“别叫”。
当时谢泠舟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她暗自感慨,这双手真好看,十指拨弄琴弦时定然很赏心悦目。
身上热热的,崔寄梦又翻了个身。大表兄如圭如璋,清傲出尘,连手指都透着不容亵渎的干净。那手适合执笔弄墨、拨动琴弦、捧着圣贤书,唯独不适合搅弄糜艳红尘。
清晨。看着镜子里眼圈乌青的少女,崔寄梦心情无比烦乱。管事嬷嬷见她又没睡好,便道“城西有位善治不寐之症的老大夫,但今日初一不出诊,后日让采月给您去抓服药吧。”
崔寄梦点了点头,眼中又有了神采,希望喝了药能好转。
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下半响,谢泠屿和谢迎鸢兄妹来了,称谢执猎到些肥美野味,邀她到二房用晚膳。
崔寄梦正为那些梦困扰,虽面对二表兄时会羞耻愧疚,但想着多和他相处兴许能少做点梦,便答应了。一路上,谢泠屿兄妹有说有笑,她也渐渐抛却羞赧,展颜欢笑。
三人相互嬉闹着穿过园子,皆未曾留意到,藏书阁二楼窗边有位白衣青年,正遥遥望着亲如一家的三人。她面对自己时拘谨胆怯,和二房兄妹两竟能笑得那般开怀。谢府占地颇广,分为三处园子。
大房二房占据南北两园,东面是前院和主屋,中间则是花园和假山石林、石林周围有杏林,湖边和佛堂,再就是西院,包含皎梨院和沉水院,及几座小院。
因多数时候众人一般聚在前院或园子里,崔寄梦只来过二房几次。
刚踏入院门,就碰见舅舅谢执。见到崔寄梦时,谢执先是一怔,默然看了她良久才哽道“是阿梦啊”
崔寄梦闻到一股轻微酒气,猜测是二舅舅饮了酒,把她认成阿娘了,他是这府里,除外祖母外最关心阿娘的。
她带着敬意行礼道“舅舅万福。”
谢执欣慰地笑了笑,“好孩子,自家人不必拘礼。”
谢迎鸢开起了玩笑“爹爹说得对,都是自家人指不定明年就得改口了呢”
谢冷屿调侃妹妹“要嫁进来的,和要嫁出去的就是不一样啊瞧瞧表妹对爹这般恭敬,学着点。”
他走到崔寄梦边上,瞥到二人鞋尖在一条线上时,才满意地停住了。谢执看着儿子和外甥女并肩而立,笑道“你小子打小脸皮厚,可阿梦和阿鸢都是小姑娘家,好歹收敛收敛。”
谢泠屿低眸瞥一眼崔寄梦,她微低着头,只能看到乌发上的蝴蝶珠花,但也足够让人心头一阵温软。
他收回视线,故作正经“爹说的对,表妹是姑娘家,但阿鸢嘛,不好说。”
刚说完,脚面被狠狠踩了一脚,谢迎鸢眼中燃着怒火“我的好兄长。”
谢执看着三个年轻人无忧无虑打闹,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亦畅然大笑。屋内王氏听到笑声,讶异地循声而来,
见夫君和孩子们正在一处说说笑笑,已许久未见到他这般开怀。这一切皆因崔寄梦到来,她能让家中其乐融融,便是再合适不过的儿媳人选。
王氏释然了,吩咐朱嬷嬷“嬷嬷帮我取来那只和田玉镯子吧。”
朱嬷嬷迟疑着“可那镯子是夫人您留给未来儿媳的”王氏笑道“嬷嬷您糊涂了呀,梦丫头便是我未来的儿媳啊”
朱嬷嬷不再作声,将眼底那丝不忿藏得更深了,返身去取镯子。后来晚膳时,席间众人其乐融融,崔寄梦顿时有种不真实感。
爹爹还在时祖母不喜阿娘,一家人只表面和气,后来祖母和阿娘关系好转,爹爹和阿娘却先后离世,最后连祖母也走了。她好似从未感受过这种温暖。这一顿饭,她吃得很小心。
并非因为拘谨,而是不舍得让这和乐美满的氛围匆匆结束。晚膳过后谢泠屿因衙署中临时有事匆匆出门,崔寄梦也该回去了。
走前,王氏拿出个玉镯子“好孩子,这是阿屿外祖母留下的,说等他娶妻后给他妻子,现在舅母提前把它给你。”
崔寄梦心间一暖,因镯子意义非凡,她怕戴上不慎磕碰,妥帖收了起来。见她没带丫鬟,王氏还特地派了那位朱嬷嬷护送她回皎梨院。
朱嬷嬷和和气气的,恭敬朝她福身“奴婢护送表姑娘回去吧。”
崔寄梦滞了下,这声音她无法忘怀,正是先前在假山石嘲笑她的其中一位妇人,她略有犹豫,怕这嬷嬷心术不端。
但旋即想起当年祖母在时曾说过“傻孩子,你别看家中众多仆从,各个把你捧上天,但他们不全是衷心护主的,有的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主子才如此。”
“所以,治家靠的从来不是底下人对主子的喜爱,而是身份上的服从。”
不过是位喜欢捧高踩低,搬弄是非的妇人,她若因噎废食,岂不辜负祖母教诲,便任由朱嬷嬷护送着往回走。
假山石一带昏暗,只有一盏灯笼照明,漆黑的夜随时要把人吞没,又是和对她有成见的朱嬷嬷同行,崔寄梦难免忐忑,以至于忘了留意脚下的路,黑暗中只觉脚边被什么绊住了,踉跄着扑跪在地。
朱嬷嬷急得忙扔了灯笼去扶她,这下好,没了灯笼,只能抹黑,粗心的妇人在地上摸索了许久才成功将她扶起。妇人内疚地连连自责,因为没扶好主子惶恐不安,声音也带了哭腔,崔寄梦心一软,原谅了先前她背后嘲讽她的事。
回到皎梨院,打发走朱嬷嬷,换下衣裳,才发觉那镯子不见了,刚步入假山石林那会还在的,定是被绊倒时跌落的,她匆匆唤了采月摘星一道回去找。假山石一带。
谢泠舟本来在读书,奈何静不下心,遂出来走一走,忽闻假山深处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带着哭腔。
和昨夜梦中狎昵戳按时听到的那一声很像,莫非是二弟和她谢泠舟冷下脸,折身返回佛堂。
凌晨时中书省有急务,他忙到响午才归家,听说昨夜表姑娘在假山附近弄掉了二夫人送的手镯,如今正苦找着。果真是她和二弟。
他们在假山后做了什么投入到连东西掉落了都未发觉。谢泠舟狠狠攥紧手中佛珠。正好云鹰从外头查探消息归来,一听到
此消息,邀功似地凑到谢泠舟跟前。
“话说,属下方才刚回府,见二房那管事嬷嬷鬼鬼崇崇出门,去了当铺,公子您说巧不巧,昨夜属下亲自见到她护送表姑娘回到皎梨院。”
谢泠舟眸光微动,坚冰软化。看他良久不变态,云鹰再度询问“表姑娘的事您还管么”
刚说完,主子抬眸冷冷敛他一眼,淡声吩咐“你去当铺将镯子赎回。”
谢蕴嘱咐过他不可越俎代庖干涉二房,昨日又见到崔寄梦和二房兄妹两亲如一家,谢泠舟更不愿掺和此事。赎回镯子交予她全当弥补。为自己在梦里的冒犯和亵玩。
这厢崔寄梦找了整整一日却遍寻不见,急得快哭了,她知道王氏赠她镯子意义非凡,弄丢镯子实在忐忑。她让院里人继续找,自个去了二房,不管镯子能否找回,都不能瞒着舅母。至少先和二舅母赔个不是。
到了二房,谢执也在,见她神情郁郁,大步走上前“怎的了,孩子”
王氏也关切地迎了上来。崔寄梦看着两位长辈,更是惭愧。随后,她说了镯子不慎丢失的事,刚说完,王氏几乎失声大叫“什么丢了”
“别吓着孩子。”谢执止住妻子,安抚外甥女“无妨,我们加派人手去找,府里规矩严,下人们便是拾到了也不敢私藏。”
王氏也只好收起不悦,唤来朱嬷嬷,“去带着二房所有人去找。”
朱嬷嬷毫不担心,横竖有这位表姑娘担着,再不济可以说是下人捡到了,责备不到她这来,放心地去了。
至于王氏,看着满脸内疚的外甥女,又知丈夫护短,纵然不大高兴,也只能作罢,宽慰了几句打发她回去了。
崔寄梦走后,王氏瘫坐在椅子上,眼圈泛红,“那镯子可是外祖母传给阿娘的,阿娘又传给我,如今却我”
“好了,我知你难过,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先着人找吧。”谢执温言道,并伸出粗糙大掌拂去妻子眼角将将溢出的泪。
谢执一个武将,难得温言软语哄起人,王氏被安抚了,趁机把额头靠在谢执肩上,带了点嗔意“我不管,镯子要丢了,你得再给我买一个。”
谢执手掌轻拍妻子后背,目光空无定处,“好,我给你买。”
镯子最终没找到。但这一夜,谢执久违的温存安抚了王氏,她也不打算追究。次日晌午。
王氏刚出门,在谢府前被侄女王飞雁的贴身小厮拦住,她顿感头疼。她的确很喜欢那位直性子侄女,一直想让她和儿子结亲,只可惜儿子无意。
王氏为之遗憾,如今儿子婚事马上要定下来,更是无颜面对侄女。
但她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小厮捧着两个精巧华美的木盒,“姑奶奶,三小姐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没想到侄女竟还惦记着她,王氏大为欣喜,“这孩子怎不自己来我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
小厮为难道“小姐不愿过来。”
王氏的笑僵了僵,暗骂儿子两句,“那改日我回去瞧瞧这孩子。”
小厮指着上方的檀木盒道“小姐说了,让姑奶奶验验东西可有岔子。”
王氏不解地打开盒子,登时颜色大变,愕然看向小厮。
“这这怎会在飞雁手里”小厮被王氏吓了一跳。
战战兢兢回话“小姐昨日在西市看到此物,认出是您的,便高价买回了,去出货的当铺一问,掌柜的说是有个丫鬟替她家小姐来当掉的。”
“哪家小姐’
王氏怒火燃起,抬高了嗓门,“她算哪门子的小姐’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门亲事,谁料这丫头却转手把她赠的镯子当掉,还可怜兮兮地来认错。
本来与人有约,此刻也没了心情,气急败坏回了府,到府前,王氏停下来,命令随行侍婢“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
回到院里,谢执正练剑,见她回来,诧道“不是与大将军的夫人有约”
武卫大将军都督中军,同时下辖中领军和中卫军,乃天子近臣,位比三公,谢泠屿便在其麾下。日前,从不主动与京中贵妇结交的将军夫人突然邀王氏饮茶。
本是好事,可如今王氏哪还有这个心情“不去了气都气饱了。”
谢执习以为常,继续练剑。见丈夫毫不在意,王氏算是明白了,他昨夜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为了哄好她,让她不去为难他的外甥女真是一个好兄长好舅舅
王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谢执肯定会劝她不了了之。可她咽不下这口气次日请安时。除了谢泠舟,其余人都在。
谢老夫人见崔寄梦神情颓靡,还在为丢了镯子自责,唤来管家“传话下去,谁找到镯子,赏二十两”
崔寄梦更内疚了,“外祖母,镯子是我弄丢的,这赏金该由我来给的。
谢老夫人笑了“好孩子,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买脂粉首饰吧,论富,你可比不过外祖母呦”
好孩子,王氏暗自冷哼,哪个好孩子会把长辈的心意拿去当了换钱还撒谎
谢执趁机安慰外甥女,“实在找不着也无妨,你舅母通情达理,不会怪罪。”
去你的通情达理王氏更窝火了,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怒火。过去她就常因暴躁易怒把原本有理的事变得没理,这回她得长记性。
王氏强忍不悦,和声问崔寄梦“怎么掉的梦丫头可还记得。”
崔寄梦以为她问这话是为便于寻找,一五一十将摔跤的事道来,“当时朱嬷嬷还扶了我一把,只是我摔懵了,快到皎梨院才发现镯子丢了。”
王氏已有猜忌在心,无论她说什么都认为是别有意图,反问她“阿梦的意思是朱嬷嬷知道镯子在哪”
崔寄梦没想到舅母会这般理解,忙笑着解释说自己并非此意。
但朱嬷嬷还是被王氏叫过来问话了,众人都当她是寻物心切,且由她去了。
朱嬷嬷知道夫人脾性,并不担心,“表姑娘是摔了一跤,但镯子老奴真没注意到,怪老奴老眼昏花,路没看清,连镯子丢了也没留意”
她频频向崔寄梦弯腰致歉,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朱嬷嬷跟了王氏多年,她越自责,王氏越觉得是崔寄梦心思不正,想诬陷她的忠仆,心中不悦堆满了,也忘了先前下决心要稳住脾气的事,她冷哼一声。把拿镯子从袖中拿了出来。镯子拿出来,众人皆面露惊讶。
谢冷屿高兴地凑到镯子跟前,“镯子找着了这下表妹不用自责了,话说阿娘从哪找到的我连湖里都搜了也没个影。”
话说完,王氏的脸色已然绷不住了,儿子竟为了给这丫头找镯子下水她彻底冷下脸来,没好气道“在当铺找到”
往日王氏待她亲如女儿,因而崔寄梦根本想不到舅母会冤枉她,只惊讶道“是谁拾到当了去”
“下人私自当掉主家物品,是大罪。”谢老夫人拉下脸,沉声嘱咐管家“去查查,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