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将王黎阳母女送进了监狱。
为此,我等了整整十年。
初三那年,母亲因癌症去世了。
年少的我沉痛在悲伤中,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头七还没过,父亲就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和一位年纪与我相仿长相也十分相似的女孩进门了。
父亲微笑介绍:“诺诺,这是你杨阿姨和瑶瑶妹妹,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要听杨阿姨的话,还要和妹妹好好相处。”
少不更事的我还没有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看到眼前的女人这么快就取代妈妈的位置,心里十分不爽,我愤怒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摔门进卧室了。
关上门后,我隐约的听到父亲劝慰王黎阳。
“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接纳你和瑶瑶。”
“我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杨姐走的那么急,现在想来,我心里还不好受。”
父亲长叹一声,“杨娟这个病是不治之症,早走晚走都一样,再说了,她霸占我太太的位置十几年了,也该腾位了。这些年,让你们母女在外漂泊,我心里也不好受,现在好了,她终于走了,你和瑶瑶也不用在外边受苦受难了。”
“刘伟……”王黎阳哽咽道,“为了你,受再多的苦我都愿意,只是瑶瑶不能没有父亲,不能总是被人笑话是野孩子。”
——
父亲与王继阳的对话像是一颗炸弹扔在我的心里。
稚嫩的我恍恍惚惚觉得父亲出轨了,而且时间还比较长。
感情这么多年,我妈一直带着绿帽子生活。
也不知道妈妈的死是不是与这对狗男女有关。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
王黎阳早早的起来做了早餐。
父亲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柔情。
而这样的目光,我母亲从来没有享受过。
我母亲得到的永远都是饭菜不合他的胃口,什么都干不好的指责。
洗漱完后,我面无表情坐在餐桌前,闷头吃饭。
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仿佛岁月静好。
王黎阳的每一声笑都像针尖一样刺在我的心上。
实在受不了了。
我“腾”的站了起来,顺手拿了一枚鸡蛋准备离开。
这时,我那“情深义重”的父亲突然恼火了,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
“诺诺,你怎么回事,你阿姨那么辛苦的起来做早餐,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甩着脸色,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父亲怒火冲天,言语犀利,甚至还有动手打我的架势。
我震惊。
漫长的十五年人生岁月里,我慈爱的父亲从未对我发过火,更别提动手打我了。
而今天,他居然因为我没有感谢王黎阳做早餐而动怒。
悲哉!
痛哉!
果真,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我漠然的扫视一眼人格已经扭曲的父亲,拿起书包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拍桌子声和王黎阳温柔的劝慰声。
——
整个上午我都心不在焉。
老师们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我的脑海里乱七八糟。
中午十分,好朋友肖娜娜叫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不幸的是,半路却碰到了刘希瑶。
真是冤家路窄。
她气势汹汹的走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刘希诺,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爸的孩子就可以随意的气我妈妈,我也是爸的孩子,你们已经鸠占鹊巢十五年了,以后你要是敢再欺负我妈妈,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
这话说的好气势!
我好害怕啊!
我一把抓住她的小猪蹄子,使劲的翻转。
刘希瑶疼的嗷嗷叫,但仍旧不忘威胁我。
“刘希诺,你敢打我,我回家给爸说,有你好。”
“好啊,你回去告吧,我等着。”我不屑的说着,并加大了力度。
刘希瑶疼的面容扭曲,她实在受不了,哀求道:“诺诺姐,你松手,快点松手,我是不会告状的,怎么说我们也是亲姐妹啊!”
这时,肖娜娜也在一旁说道:“诺诺,差不多就行了,别把手折断了,那就麻烦了。”
想想也是,为了这个臭婊子搞个纪律处分就不值得了。
于是,我松开了手。
刚松手,刘希瑶就翻脸了,她狠厉道:“刘希诺,你等着,今天晚上,我会让爸好好的教训你。”
果然,刘希瑶说到做到。
下午放学后,我刚到小区,妈妈的忘年交张奶奶就拉住我的手说:“诺诺啊,你妈不在了,说话办事小心点,别耍小孩子脾气,该给你爸道歉就道歉,别硬刚。”
张奶奶的话一下子戳到心窝子,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是妈妈走后,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嗯。”
我应了一声,转身上楼了。
我不敢多待,我怕的泪水会汹涌澎湃。
回到家,眼前的景象如预料中的一样。
刘希瑶哭哭啼啼,王黎阳正在努力的劝她。
刘伟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恨不能一口把我吃了。
然而,令我震惊的是,我母亲的照片散落一地,而且都是残缺不全的。
这一刻,没有什么更让我疯狂和愤怒的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疯狂的冲到王黎阳面前,准备薅她头发时,刘伟急忙冲了过来,挡在王黎阳面前。
他二话不说,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我的脸上,怒斥道:“你疯了,谁都敢打,打你妹妹还没有跟你算账呢,现在还要打你阿姨。”
脸火辣辣的疼,但这与心里的疼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捂着脸,望着地上散落的碎照片,吼道:“谁干的?”
刘希瑶吓的小脸煞白,她哆哆嗦嗦道:“姐姐,你不要打我妈妈,是我不小心弄坏了阿姨的照片,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能打我妈妈,她在外边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要打还是打我吧,我不嫌疼,真的。”
刘希瑶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刘伟本已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他愤怒的再次举起了手。
我望着那即将落到脸上的耳光,淡定的说道:“爸,你打吧,妈才走了几天,你就这样对待她,把她的照片撕的粉碎,还要打她的亲生女儿,爸,妈这辈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的。”
刘伟猛的一怔,手僵在了空中。
十多年的夫妻,即便是讨厌,痛恨,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父亲的眸子里扫过一丝悲凉。
王黎阳看情况不妙,赶紧用手戳了戳刘希瑶。
刘希瑶心领神会的继续哭道:“爸,我知道姐姐生气,你就让姐姐打我吧,只要她能解气,打我两下也没有什么的,今天中午,我的手指差一点断了我都没有怪她。”
什么?
手指都差点断了?
刘伟忍无可忍,又是一个耳光甩过来。
这一次,他下手特别狠,我一个咧些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上。
由于脑袋摔到地板上,额头被刺破,血瞬间流了出来,一滴又一滴,滴在妈妈微笑着的照片上。
“滚!”父亲歇斯底里的吼道,“现在,立马给我滚。”
我曾经慈爱的父亲在我妈走了不到一个月就让我滚。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我趴在地上,捡起一张张被撕碎的照片,揣在怀里,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家门。
此时,天已黑了,空中还飘着小雨。
我一个人走在街头,任雨水打湿我的衣服。
孤单的夜,寂寥的街,我一个人如幽灵一般在黑夜哭泣。
因为想妈妈,因为心里的痛。
我望着灯火璀璨的城市,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家。
午夜十分,我敲响了张奶奶家的门。
张奶奶看到我浑身湿透,赶紧把我拉到屋里。
她拿出她外孙女的衣服让我换上,并简单的给我做了一碗汤面。
吃完后,张奶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诺诺啊,你妈走了,留下你一个人真可怜,往后的日子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吧,好好学习,以后上了高中,大学就住在学校,尽量少回来就行了,让他们一家三口过吧,你有什么困难给我说,我能帮你就尽量帮你。”
我郑重的点头,哽咽道:“奶奶,我妈的死是不是与王黎阳有关。”
张奶奶沉默了,许久,她才说道:“你妈的病是自己得的,但她这种病是气出来的,你一个孩子家,不要管那么多了,顺顺利利的把学念完,考上学,将来有个工作,也算对的起你妈的在天之灵。”
是啊,我一个初中生,拿什么与两个绿茶婊对抗。
我能做的也只能好好学习了。
在张奶奶家住了两天后,我就回家了。
刚到家,我就懵逼了。
我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被堆到不朝阳的小卧室里。
而我原来朝阳的大卧室却被刘希瑶霸占了。
卧室被重新打造一番,粉红色主题,各种芭比娃娃,就连床单和被罩都是粉红色,十分漂亮。
我错愕!
就走了这么两天,卧室就被她霸占了,简直欺人太甚。
我去找刘希瑶理论,刘希瑶正在削苹果,她不紧不慢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得意。
“我就占你的卧室了,怎么了?谁说大卧室就是你的,再说了,你已经占了十五年了,轮也该轮到我了。”
什么叫做我已经占了十五年,那本来就是我的卧室好不好?
“你给我腾出来,现在,立马!”
刘希瑶狰狞的笑了笑,说道:“笑话,我已经住进去了,哪有再腾出来的道理,刘希诺,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嚣张,我让爸把你赶出去,永远都回不了这个家。”
刘希瑶嚣张跋扈,实在让我忍无可忍,我握紧了拳头,正准备揍她时,耳边响起张奶奶的话,“诺诺,夹着尾巴做人吧,等你长大了,有了工作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放下拳头,蹙了蹙眉,准备离开。
这时,刘希瑶突然把水果刀放到我的手里,然后抓住我的手向她的手腕划去。
我惊呆了。
刘希瑶是不是疯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时,水果刀已经划破她的手腕,而我的手正紧紧的握着水果刀。
“啊!”
刘希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的王黎阳闻声赶了过来,当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刘希瑶时,嘴角抽出一抹狡黠的笑。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伟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黎阳见状,急忙哭泣起来,“瑶瑶,你怎么了瑶瑶,天哪,你的手!”
“诺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就是对妹妹不满,也不能拿刀伤她啊!”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她自己。”我极力的辩解。
父亲的瞳孔猛的一缩,冲了过来。
当他看到我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水果刀时,愤怒的一个耳光抽在我脸上。
他吼道:“我怎么这么歹毒,居然用刀伤害你妹妹,就算她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对她。”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歇斯底里的喊着。
可是,没有一个人信我。
刘伟发了疯似的,一脚把我揣在地上,喊道:“滚,赶紧滚,永远都不要回来。”
说完,他抱着他的宝贝女儿下楼了。
门被重重关上的同时,刘希瑶躺在父亲的怀里给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那一刻,我的天黑了,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无力的瘫在地上,不知道下一刻该何去何从。
两个小时后,他们一家三口从医院回来了。
刚进门,刘希瑶就来到我身边向我道歉,“姐姐对不起,我知道我占了你的不房间你不开心,你要是还想住那个房间等我手好了给你腾好不好。”
我蹙眉,不知道这个白莲花到底又唱的哪出戏。
她说完,又转身对刘伟说:“爸爸,你不要赶姐姐走好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让姐姐伤心,虽然您让我住那个大房间,但那是姐姐的房间,我不敢惹她生气。”
刘希瑶说完,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刘希诺这才听出来,刘希瑶是不把她赶出去誓不罢休。
王黎阳也在一边帮腔,“刘伟,瑶瑶说的是,要不,还把房间还给诺诺吧,我怕哪一天我们都不在家,再发生什么事情,今天瑶瑶只是伤了手腕,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刘伟的眉头紧锁,他知道房间是不可能再让出去了。
思虑良久,他最后说道:“诺诺,你住校吧,明天我去学校给你办理住校手续。”
就这样,我被他们一家三口堂而皇之的赶了出来。
刚开始住校,我心里很不舒服,但后来发现,住校也挺好的,至少和同学们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即便到了周末,我也不回去。
去附近的饭店打工,赚点零花钱。
我那曾经慈爱的父亲会不定时的给我一些生活费。
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生活费了。
我发奋的学习,就像张奶奶所说,以后考上好的大学,有了好的工作,就有出路了。
当然,也有能力报复她们母女了。
我顺利的考上高中。
高中三年我依旧住校,遇到假期时,我就找一个能够住宿的饭店或者超市打工。
我与那一家三口几乎没有交流。
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坚强的活着。
三年后,我走进了高考的考场。
这是一场改变我命运的考试,我很努力,做的很认真。
当走出考场后,我知道我想要上的大学就在眼前。
付出总有回报。
高考结束后,我找了一家奶茶店打工。
我不确定父亲还会像往常那样给我学费,毕竟大学的费用比较高,他已经被那对母女诈的所剩无几。
这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我正在奶茶店忙碌,一位身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
那女人微微一怔,说道:“诺诺,我是你阿姨,我来看看你。”
阿姨?
我有哪门子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