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1952年生人,在1971年入伍,他在军营的16年中,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战士,一直做到正营职军官,让村里人特别羡慕。
父亲说,那时他在部队之所以能够一帆风顺,除了和他个人比较努力、踏实肯干、高中学历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当时部队的风气很正,基本上没有听说过领导有吃拿卡要现象。
1987年,父亲所在的部队正赶上军改,大批干部和战士被分流,再加上他和母亲两人长期分居,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果断选择了转业。
父亲入伍之前,就和母亲订了婚,1977年生下我之后,母亲带着我在农村种地,父亲远在甘肃那边当兵,两人一直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在父亲没转业的那些年,他回家一共才六次。
在我的记忆里,年轻时的母亲特别能干,又十分灵巧,在她看似泼辣的性格里,似乎还透着某种单薄。只是那时我还小,不懂得为什么。
我在母亲的呵护下,无忧无虑,而母亲总是满脸淡淡的忧伤,偶尔她会说一句,这样的日子太煎熬,真的没法过。
后来我开始读小学时,说家属可以随军了,但因为种种原因,母亲一直未能如愿。
终于熬到了父亲转业的时间,父亲开心,母亲也很开心。
当时父亲觉得,自己在部队是个正营级干部,按照级别,也相当于地方的乡长了,到了地方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干出一番事业来。
父亲转业到了地方后,在等待安置的那段时间,他的内心充满着焦虑和不安,因为那一年,县里竟然有67人同时转业。
而老家的县城,是一个农村县,经济相对比较落后,一下子来了那么多转业军官,工作的安置之难,可想而知。
当时,要想进好的企业和单位,也要有一定的背景才行,而父亲的亲戚和家人都是农民,没有任何背景,至于安排什么样的工作,也只能听天由命。
最终父亲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是让他失望的消息。
当时和父亲同期转业的战友中,有人进了公安部门,有人进了检察院,有人进了税务部门,而他却只能望洋兴叹。最终被安排在县城的一家铸造厂工作。
父亲尽管心里特别失望,但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前往报到了。
父亲办理好相关的入职手续之后,就企业的负责人:“我的住房的问题该如何安排?”
谁知父亲话音未落,就遭到对方的讽刺打击:“你为厂里做了什么贡献,张口闭口就谈住房的事,你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部队转业人员就是这副嘴脸!”
后来,父亲据理力争,厂里的领导也没办法,只好给他腾出来两间堆放杂物的房间。
后来,父亲和母亲一道去收拾房间时,却发现房子的门窗已经破烂不堪,里面散发着霉味,到处都是垃圾,很多老鼠在里面跑来跑去,屋顶上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天空。
按照常理,母亲应该好好安慰父亲才是,可她却嫌父亲窝囊,在部队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最终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同时母亲还说,我跟你这么多年,一天福也没享,早知道还不如在农村找个男的嫁了,比现在跟你总要强多了,你看你同期入伍的李朝贵,人家在法院工作,上下班有车接送,你看你……
面对母亲喋喋不休地抱怨,父亲沉默不语,只是对母亲说:”我会努力改变现状的,所有的困难都是暂时的!“
工作的事情,更令父亲沮丧,他竟然被安排在车间做杂工,按照父亲当时自嘲的说法就是,”我是厂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父亲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理状态,他觉得做杂工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这样可以接触各个生产工序,只要自己用心,一样可以学到管理的本领。于是,父亲一边干活,一边带着一个小本子记录。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则请教那些车间主任和生产调度,对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让对方解惑释疑。
渐渐地,细心的父亲掌握了整个生产的流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在1989年11月,父亲被任命为原材料车间的班长,工作的闲暇之余,他就看各种生产管理的书籍。
1991年7月,父亲所在铸造厂,因为产品单一和质量缺陷问题,企业经营陷入了困境,当时的厂长,因为患了胃癌住院。
令父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一天下午,企业的领导,竟然找他谈心,表达了想让他做厂长的想法。
领导对父亲说:“你这两年在车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如今咱们的企业多年亏损,欠外债也不少,尤其是今年,都是靠借款发工资,工人干活也没有积极性,你是部队走出来的人,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当时,父亲就对领导说:”既然您如此相信我,那我先试试看吧。“
父亲先是做了调研,查找质量问题的根源。
在当时,很多员工都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因此,产品的质量也特别糟糕,企业从上到下,大家只管数量,不管质量,最终的效益也无从谈起。
根据这种情况,父亲先是召集企业所有管理人员开会,做大家的思想动员工作,在征得相关领导的签字同意下,试着融入绩效考核,让能者多劳,多劳者薪酬高。
同时,父亲也把部队的考核模式,带入了各车间,对进度、质量、安全、现场、纪律等模块进行考核,表现好的车间会挂流动红旗,增强了大家的集体荣誉感。
另外,父亲也组织开展各种技能培训。对于质检这块,父亲有时和检验员一道,亲自到各工序进行抽检,不合格的产品绝对不装箱,经过五个多月的努力,企业的管理瓶颈,都被一一解决。
后来,一批批货款到账后,父亲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二年九月份,企业不但还清了所有外债,并补交了多年的税金。
父亲说,那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债一身轻。
在父亲的带动下,企业不但完成了计划内的生产任务。此外,他还联系了一些大厂的外协加工件,给工厂和职工增加了不少收入。
工人们都说, 父亲是他们的“救星”,正是因为他的到来,才使企业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在接下来的多年中,父亲所在的企业,年年被上级主管部门评为“先进单位”。
我为父亲感到骄傲,但母亲的心态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父亲最初做厂长的那些年,由于加班加点,经常夜里睡在厂里的宿舍里,但这引起了母亲的疑心。她认为,父亲在企业里”众星捧月“,身份和地位都在改变,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父亲也概莫能外。
有一次,父亲晚上下班回家,捎带了一个技术部的女工,并把人家送到了家门口,这一幕被出门散步的母亲看到,她竟跑到厂里大闹了一场,让父亲和那个女工都下不了台。
后来企业的领导对父亲说:”你要避免家属每天胡思乱想的话,就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忙起来就不会每天疑神疑鬼了!“
于是,父亲想安排母亲做了车间的一名仓管员,但她却声称自己文化低,看不懂表格。
父亲则说:”你才40来岁,只要想学,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但母亲最终还是拒绝了。
母亲后来的做法让人无法理解,随着父亲知名度的提高,她越来越觉得没有安全感,她经常在暗中盯梢父亲的行踪,有时一天要给父亲厂里打十来个电话。
母亲的做法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渐渐地,他对母亲也越来越冷淡了。
我曾试着缓和父母之间的情感裂缝,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在1997年,父亲和母亲走了婚姻的绝境,父亲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了母亲和我。
2003年,父亲选择了再婚,他后来的妻子,是一名户籍民警,他们的生活特别幸福。
而母亲没有再嫁,每天活在自怨自艾中。
我没有怨恨过父亲,甚至支持他的决定,我读大学时的一切开支,包括工作的安排和婚礼的前前后后,都是父亲一手操办的,他在我身上尽到了一贯父亲的责任。
从父母身上,我发现农村女人和部队军官结婚,一般都不会很幸福。农村媳妇大都文化不高,又不注意后天的学习,思想认识总是是停留在农村那一套,为人处世和城里生活脱节,还很固执不想改变。
军官在工作实践中通过不断学习和实践,各方面都会提高,特别是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很快就能融入城市生活,各方面适应都很快。
这样的情况下,夫妻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如果妻子再不注意改变自己,就会跟不上丈夫的步伐,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会影响到婚姻的继续存在,从而家庭破裂,影响方方面面!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祝福父母晚年安康幸福!